閉著眼大概過了幾分鐘吧，凌負遠實在沒有絲毫睡意，通過手腕上時不時掃過的觸感知道郁垣也沒睡。于是他轉了個身，問：“垣垣，你覺得我姐怎么樣？我一直想讓你見見她的。”

    少年發出意味不明的輕笑聲，“很有眼見的女強人。不過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她做出的一系列犧牲。”

    “這是血脈帶來的歸屬，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他有點意外郁垣對凌康寧這樣的評價，不過自己是學術屆的自然和社會上那些彎彎繞繞不沾邊，可能他們這樣的人對對方更為了解吧。

    郁垣不贊同地哦了聲，“但是我絕對不會為郁樸做出你為她做出的任何事。”

    這什么意思，難道郁垣他爸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嗎？可是他不是還有mama嗎？

    他想問，又怕逾矩惹人不開心，只好撇開話題笑道：“好吧。那我都帶你見我姐了，你什么時候帶我見見你的家人？”

    沒想到會是沉默。他還以為這句話會讓少年開心一點的，誰曾想郁垣面色沉了下去，握著他手腕的手指收攏了些許。

    他此刻充滿了從沒有過的后悔。這句話的結果無非兩個，一個是滿心歡喜關系更進一層，另一個是相互沉默準備尷尬的收場。

    “我開玩…”

    “你不準見。”郁垣突然抱住了他，情緒變得異常奇怪，尾音顫抖地似乎見著了洪水猛獸，“你是我的，我的，不準見他…”

    要想維持長久穩定的關系就應該拒絕郁垣這樣的謎語人，這一下把他心里的后悔害怕打碎了，反而他更加好奇郁垣的家庭與經歷。他最后還是怕這孩子受刺激了，只能點頭答應。

    “怎么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就這樣了？好了好了不見不見，趕緊睡覺吧寶貝兒。”他一下一下地撫著少年的背。

    “…嗯。”

    明天的考試感覺過的飛快，他在課題室抬頭一看時鐘才知道今天的考試已經結束了，拿好東西就開著車去接兩個小朋友了。

    首中門口烏泱泱一堆家長，九八五大道上停著一輛輛價格不菲的豪車，這時候經過這里的行人一看才徹底明白了首中的成分，即不是富貴家庭的孩子就是高知識分子的孩子。

    兩個一身名牌的貴婦在討論在自家別墅陽臺上種菜的可行性，還轉過頭問他。

    “凌教授有什么建議嗎，哪種比較容易呀？”

    他訕笑道：“我不是研究這個的。”

    后來他又和一個低調的富貴大叔隨便交流了一下教育知識，就低著頭刷微博了。

    這次的十省聯考卷子竟然還上了熱搜，他點進去一看學生們亂七八糟的吐槽和抱怨才知道這次考試是真的很難，想了想應該還沒考生物，不知道凌飛弈這小子考得怎樣。

    郁垣和凌飛弈并排走出來的身影十分吸睛，畢竟都是一米八大幾的高個子，長得也真的不錯。他仔細一看，才發現凌飛弈旁邊還有個小個子女生，二人交談甚密，郁垣似乎毫無當了電燈泡的自覺。

    他把二人都趕去后排，倒也沒過問什么。路上這兩個高中生時不時討論一下答案，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樣？真的很難嗎？”他忍不住問了句。

    凌飛弈嚎叫一聲，“難啊，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我竟然沒有思路，最后五分鐘才胡亂寫了。”

    他想了想微博上吐槽最多的就是數學了，便覺不奇怪。凌飛弈數學一直不錯，壓軸題沒做出來真的讓他很受打擊。

    “小郁覺得怎么樣？”

    “語文作文有點沒把握，其他沒感覺。”郁垣語氣淡淡地說了句。

    凌負遠有些意外了，思緒突然被凌飛弈打斷：“爸，這次考試后要開家長會的。”

    他一點頭，“行，盡力請假。”

    “哪的假？”

    “家長會的假。”他笑了下。

    “爸！！”

    “開玩笑的。”

    把凌飛弈送了回去，一路上只有他和郁垣，沉默了不知多久少年才道：“要是我沒考好老師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哪的話。”他被郁垣這番發言可愛到了，“你考什么成績和我喜不喜歡你有什么關系？”

    “因為你是老師。”

    他噗的一下笑出聲。得了，這小孩兒還玩上癮了，他們是哪門子的師生關系啊？

    “那就換個角色？”他故意逗郁垣。

    “不要。”郁垣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我想在教室里cao你。”

    他為剛才自己竟然覺得這滿腦子黃色廢料的小破孩可愛感到后悔。他哼笑一聲，“那你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夢到吧。”

    回到家后郁垣坐在沙發邊上的地毯上搗鼓著新買的switch，絲毫沒有明天還要考試的自覺。凌負遠今天有點累了，洗完澡后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看他打游戲，迷迷糊糊間就睡了過去。

    再睜眼就在少年溫熱的懷里了，他沒什么睡意后輕輕推了一下郁垣，拿手機看課題那邊有沒有新信息。

    結果課題的進展沒等來，倒是有個已經失蹤很久的人給他發了信息。

    猛T：親愛的，剛看到你回國時出席的學術研討會了，很帥哦。

    這個人是他大學同學，現在是a市一家高級私人醫院的婦產科主任，因為名字叫孟婷因此得了這么個網名。他對此不止一次提醒她侄女裝拉拉天打雷劈，孟婷對此依舊樂此不疲，他就等著看她什么時候掉溝里吧。

    凌.：我謝謝你。

    猛T：不用謝。不過我們這邊幾個大學同學很想你哦，什么時候聚一下？

    他對此不屑一笑。什么大學同學，依他看是新釣的小魚吧？來拉他過去充當個背景板，很可以。

    猛T：來的都是圈里有名的少爺小姐們，別拒絕哦。借此機會飛黃騰達？

    凌.：什么時候？

    猛T:明天下午兩點鐘，有墨酒店大廳。

    凌.：…現在才告訴我？

    結果孟婷那邊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他為了不打擾到郁垣無奈地下了床走到外面才接聽，“什么意思啊孟婷？”

    “唉呀我這不是忙的快忘了。”孟婷聲音照以前流行的來說叫高冷御姐，“我和你說認真的，這次是你們a大一個研究項目的投資人組的局，好像和你們沒什么關系，不過邀請了我，我就想著把你也帶過去’玩玩’。”

    凌負遠知道這是在說正事了，便嚴肅地嗯了聲，“謝了，我現在處境是不太好。”

    “那里的人非富即貴，多結交以實現階級跨越不是夢啊親愛的，再說你這么好的條件…真是…”這女人正經不了幾秒又開始了。

    “滾蛋，別帶這種惋惜的語氣和我說話啊。”

    他和孟婷閑聊了幾句，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少年低低的聲音：“叔叔，現在兩點多了。”

    凌負遠瞬間把電話一掛回頭輕聲說：“乖，回去睡覺。”

    “嗯…”

    他看著少年高高的個子亂亂的頭發，眼神也還不是很清明地凝望著他，心里感覺有一塊陷下去了。他不可抑制地笑了下，抓著這小孩兒的手腕就回了房間。

    等他入睡后，身邊本睡眼朦朧的少年頓時睜開了眼，看著凌負遠好一會兒后下了床，靠著落地窗打了個電話。窗簾縫隙透出點金黃色的月光，那是沾上了都市鮮活奢靡氣息的產物。

    翌日下午兩點，凌負遠站在酒店前臺前面的酒店平面圖前，默默感慨太大意了，早知道孟婷是個不靠譜的，誰知道這酒店大廳可不止一個。

    前臺小姐很禮貌的問他酒會發起人是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是a大研究項目的投資人，問他酒會主題是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打了孟婷幾個電話對方忙音，而他也沒有邀請函，所以只能就這么完了嗎？

    這時候電梯里出來了一個邊接聽電話邊罵罵咧咧的青年，還染著一頭銀發，邊走邊無意向他這邊看了過來。他目不斜視地和前臺小姐說話：“小姐，我只知道是a大的…”

    “a大？！”那銀發青年一下子竄到他面前，上下略帶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那個a大生物系的…”

    凌負遠剛點完頭，銀發青年就拉著他走了，邊進電梯按著按鈕邊沖他道：“這么久了才來，知不知道等你多久了？”

    電梯上紅色的數字不斷跳躍，他已經覺得有些奇怪了，難道是孟婷這女人又整他玩？凌負遠隨意道了聲歉，想看看孟婷到底是什么意思。

    門一開就是年輕男女舉杯交歡的聲音，各種玻璃制品碰撞在一起和著舞臺上華麗鋼琴曲，從頭到尾都充斥著奢華的味道。

    青年邊領著他走邊仔細打量了他的著裝，并嗤笑道：“穿這么正式，等會兒有你玩的。”

    凌負遠被一路上黏在身上的目光惡心的不行，他忍無可忍：“孟婷讓你這么干的？有意思嗎？”

    “孟婷是哪家小姐？不認識。”青年毫不在意地說著，停下腳步示意沙發上坐著的一群年輕人：“喏，任少，這是不是你的大學生男友？”

    眾人爆發出哄堂大笑，而他已經徹底明白自己是被人誤會了，走錯了場合還錯怪了孟婷。

    這群富家子弟笑的可不是這荒唐的誤會，而是任何一個像他一樣走入這個場合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