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波麗剛剛蘇醒的時候,整個背部都是生疼生疼的,他的衣服被亂石割破了,脊骨靠在一側的石壁上,像只擱淺的魚。 他的手邊一道光線射入深邃的水底,手電就丟在旁邊。 他伸手在身邊胡亂地摸,眼睛也不斷的適應著黑暗,撥到了自己一直捏著那柄短刀,算是有些安心。 肩膀蹭著身后的巖壁,費力地挪動著身體,胳膊剛伸出去,身后便滾落下來了什么,蹭過他的耳朵,摔在他的腿上。 波麗被突然掉下來的指骨嚇了一跳,從自己靠著的地方移出一大段距離,卻震驚地發現自己一直躺在一具枯骨的懷里。 那有些脆弱的尸骨已經被腐蝕的有點斑駁,依然白皙和光滑的頭骨歪歪地搭在上面,從瀑布偶爾滴下來的水滴有規律的砸下來,給那頭骨刷的灰白又透亮。 從那尸骨的姿勢可以看出他死前掙扎與痛苦,被泡在水里的下肢不知道被什么啃咬的碎在石階上,身體依靠在石壁上,就像波麗剛剛蘇醒的那樣。 在尸骨和巖壁的縫隙里,波麗發現了一臺老式的相機,雖然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但是還可以看出死者生前拼命護住的模樣。 波麗撿起自己的短刀和手電,把尸體的骨頭輕輕的整理好放回那里,往巖壁縫隙里走去。 “孫橋!胖子?”波麗順著狹窄的縫隙呼喊著,不出意料地沒有人回答。 其實在這種幾乎沒有空間感的狹隘的地方,人的方向感是會很快迷失的,好在面前只有一條路,波麗緊握著手里刀,蹭著步子往前走。 越往里面走,越可以嗅到一種花香,這是他從沒聞過的味道,有點像北方大朵大朵盛開滿樹的丁香,但是又裹著一種酸味,好像嘴對嘴灌了一瓶子陳醋,嗆的人有些發蒙。 波麗剛想軟了步子回去等著,說不定孫橋和胖子正想辦法來救他,下一步手電就照到了深處的石門。 那是一個寬窄只容得下一個人的石拱門,波麗還要矮下一個身子才能過去,穿過石門里面三五步的地方就是死路一條,一個陶土罐子擺在當中,側身卻發現左右側多出兩道石門。 波麗猶豫著用刀尖在左側石壁上刻出一道豎痕,矮身鉆了過去,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未雕刻完成的石像,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還沒有頭顱,還有的碎了一半,滿地都是玻璃球大小的石珠子。 整個空間像是一個窯洞,這些半成品雕像安靜的被擺放在這里,其中波麗最能辨識出來的是王儲的雕像,畢竟見過很多次了,想不記住都難。 那雕像被圍在最中間,她的手高高舉著,托著帶著面具的頭顱,另一只胳膊是人為碰掉的,還是就是那么設計的,斷在腳邊。 波麗的眼睛循著那斷掉的胳膊看去,那王儲腳下何止一條斷掉的胳膊,整個八只胳膊圍繞在她周圍。 圍著王儲轉了一圈,由于雕像擺放的太緊密了,波麗和王儲的雕像還隔著幾座雕像,但他的眼神始終在盯著王儲。 那八條或許不是胳膊,是蜘蛛斷掉的手臂。 在王儲的身后,波麗再次注意到了油畫上請罪的男人。雕像看不出他金色的長發,卻把肌rou雕刻的十分立體,就好像泥塑包裹著真正的軀體,只要稍稍用力,就會撐破束縛。 波麗從兩個站著的雕像中間穿過去,貼近俯身跪下的男人去看,他左耳釘著一顆海螺,右肩穿過一支無羽的箭,他臉上雕刻著兩道淚痕,地上大大小的珠子就像一顆顆滾動的眼淚。 也許是某個信奉的遺址,波麗這樣想著,緩緩地退了出去,雖然深處還有個石門,但是波麗要過去估計要搬走幾個擋在門前的雕像,他沒有過多的體力去處理這些,還要保存體力尋找出路。 波麗用匕首挑開了陶土壇子,那酸味直沖他腦門,那味道就是從這個壇子里散發出來的,波麗趕緊捏著鼻子給扣上。 回身往身后留意了一眼,波麗發現雕像好像有點變化,不過他記憶力沒有那么好,一時想不出來那里不對,還沒等買進右側那個門,手電也剛剛照到門口的地上,波麗突然回身,把手電的光朝左側里面的一尊雕像照了過去。 那雕像一聲大叫,捂了臉,不知道罵了一嘴什么,頭顱左右擺動著從雕像上面長了出來,波麗看清了他的臉——是胖子。 “周胖子?”波麗叫到,把手電的光從他臉上離開,“cao,你在這嚇人?” 周胖子甩了甩腦袋,“哈,鬧著玩嘛!” 波麗注意到他手里捏著和自己一樣的短刀,上衣不知道哪里去了,半裸著上身。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波麗問道。 “剛才我們來救你,我衣服都濕了!”周胖子解釋道,把刀背在身后。 波麗感受自己身上濕噠噠貼在身上的衣服,對他這個解釋很是懷疑,他還是相信孫橋多一些,更何況這個周胖子現在給他的感覺怪怪的。 “那孫橋呢?”波麗注意到周胖子眼神里的一點遲疑。 周胖子一下顫抖著,眼神暗了暗,“對不起麗哥,我們剛才下來,孫橋哥掉下去了?” 波麗心中一沉,捏緊了拳頭,“他掉哪里去了?” “掉…掉井里去了…”周胖子聲音跟著顫抖。 “帶我去!他掉井里了你還有空在這里鬧著玩?”波麗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他感覺怒火有點上頭。 周胖子帶著波麗進了右側的石門,里面的空間和左側的窯洞差不多大小,但是由于沒有和左側一樣擺放那么多石像反而顯得有些空曠。 波麗加快了步子走過這個窯洞,從深處的門穿過去,周胖子就跟在身后。 先是注意到了井口的血,波麗緊張的扶著井壁去看,余光卻注意到了墻角周胖子的衣服,上面沾著暗紅一片的血跡。 還沒等波麗去質問,他兩只腳突然一空,被兩雙手握住腳踝攥了起來,上半身直接墜進井里。 雙手撐著井壁,腳勾著井口,波麗盡可能不讓自己掉下去,卻耐不住上面巨大的力氣。 “周胖子!你他媽的想殺了我?”波麗嗓子都吼啞了,攥住自己腳腕往下推的力氣卻絲毫沒有減弱。 “我們都他媽死了,你不是也出不去?”波麗還在拼盡全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他知道自己的力氣即將耗盡。 周胖子不為所動,看不出他是這么狠心的人,波麗看到帶血的衣服的那一刻,就應該離這口井遠一點。 波麗感覺自己的腳背從井口掰開,他雙腳一加,用盡全力把腰送上去,夾住周胖子即將收回的手腕。 周胖子忙著掰著他的腳,波麗單手撐住井壁,另一只手用短刀找能插進去的縫隙。 周胖子大力抬起胳膊,波麗的身體在井內倒吊著隨之擺動,幾次短刀差點脫手,終于在最后一刻把短刀插進了石頭的縫隙里。 身體掉下來的時候,波麗感覺自己在井里轉了一圈,天旋地轉地剛擺正自己的位置,一罐冷水隨著酸臭味潑了下來。 波麗的衣服還濕著,隨著冰涼的水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手應激地松開了短刀,失重的感覺伴隨著巨大的恐懼席卷而來。 你奶奶就是讓你這么感恩我的? “你奶奶的!死胖子!”波麗大罵出口,幾乎是瞬間,他意識到自己還能說話,自己還沒有死去。 活動了幾下肩膀,波麗并沒有感受到過多的疼痛,反而手被束縛了起來,他掙扎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夕陽沿著貼著房間頂部的小窗射進來,照亮了黑漆漆的房間。 波麗愣住了,尤其是當他感受到自己身后熟悉的下水管道的時候,他偏過頭去看,桌子上的瓷杯就擺在他的面前,一模一樣的位置,就像一模一樣的夕陽。 波麗以最快的速度割斷了繩子,絲毫不敢耽擱,沖出門的時候走廊里還依稀透著外面的光線,盯著深處的女廁,在陰沉的走廊里暖黃色的木門,一道光線照在木門上,映出窗戶的光影,他卻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 走過了C座大門,門是從外面鎖住的,波麗狠狠拽了一下,鐵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這個門雖然上銹的厲害,但是也不是輕易能破開的,波麗對著門縫踹了兩腳,明白這里確實是出不去的。 反應過來的波麗,直接沖上二樓,也不顧黑漆漆的二樓走廊,憑著感覺摸到防盜門,來到了醫院二樓。 能感覺到自己還是在遇見羅醫生的辦公室頓了一下,波麗來不及去看,問診臺那里張曼純他們還沒出現,波麗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跑過去。 剛走到問診臺,張曼純他表哥張陽就從左側的走廊冒了頭出來,波麗瞬間扭了身子從右側的樓梯下去,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護士。 波麗一把握住護士的手腕,在嘴前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護士估計沒和男生突然離這么近過,讓波麗的那暗含春水的眼神勾的害羞低下了頭。 波麗從來沒感覺長的帥那么有用過。 身后就是張陽和張曼純等人,他們把導診臺圍個水泄不通,張曼純甜甜的聲音從幾個高她一頭還多的男人中間傳來。 “護士小jiejie,我想問一下,小羅在嘛?” 感情說不是來抓他的?波麗松了口氣,只聽那護士聲音比平時溫柔得很,“小羅?實習生小羅呀?他在更衣室呢,一會他該值班了。” “謝謝你呀,小jiejie今天真漂亮!”張曼純顯然和她們醫院的人都很熟了,從兜里掏出一把七彩的糖果,緩緩放到導診臺上。 波麗剛回神過來,讓自己抓著手的小護士正愣愣的抬頭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有點打鼓,男女授受不親,兩手一松,把手指立在眼睛中央,眼睛朝手指對上眼,一副癡呆的表情,嘴喃喃道:“不好意思,我是病人。”說著,僵尸一般的一階一階地沿著樓梯跳了下去。 “哎”小護士回身叫他,他裝著沒聽見,沿著樓梯下去就看見張曼純他們三五個一齊從二樓下來,直奔大堂的更衣間。 張曼純一腳踹開更衣室的門,全然不顧上面碩大的一個“男”字,幾個男人圍在她身后,氣勢卻被她比了下去。 “puppy!幫我件事!”張曼純一把揪著更衣室里面人的衣領。 里面的人烏黑的頭發,穿著白大褂,露出雪白一截脖子,很高的個子卻被張曼純拽著不由得彎低了腰,金絲邊眼鏡也從高挺鼻子上跌落。 波麗認得出,那就是“羅醫生”,果然他是和張曼純是一伙的。 不過羅醫生叫什么?趴踢?什么party?這是什么鬼名字?這個土老帽,名字真難聽,還編個假名字騙我,波麗憤憤地在一邊看著張曼純與羅醫生耳語。 羅醫生聽她講完,松了松領子,扶正了眼鏡,點了點頭。 “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張曼純臨走還不忘提醒他。 波麗看著張曼純一行人朝他這邊走過來,連忙藏進一邊敞著門的病房,朝著臥床不起的老人連連問候,“老兄啊,幾年不見你咋這么老了?”豎起耳朵聽著連成一片的腳步聲從門口走過。 等張曼純一行人上樓,波麗腳下抹了油一般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跟著他們,隨著張曼純的小聲尖叫,顯然他們意識到自己沒有按照他們事先安排的那樣進入辦公室。 波麗從走廊路口探著頭去看,張曼純氣憤地按住羅醫生的肩膀就推進了辦公室,以張陽為首的幾個兄弟抱著臂靠在走廊的墻壁上插科打諢,似乎在調侃辦公室里面的兩個人。 還沒等波麗把頭伸回來,一聲驚叫從他身后傳來,當他意識到有雙手摸到他肩上的時候,他直接從轉角跳了出來,回頭一看正是自己下樓的時候抓手那個小護士。 小護士指著他對著身邊挽著手的夾著公文包的男人叫道,“老公~就是他!摸人家手!” 眼前夾著公文包的男人把包給小護士幫他拿著,擼了袖子就要過來,波麗連連后退,“大哥,大哥搞錯了,不是…” 波麗一轉頭,張陽他們顯然也注意到了自己,三步并做兩步從辦公室門口往這邊走。 張陽直接揮了手招呼身邊的兄弟來包圍,波麗兩邊吃緊,一個翻身,從導診臺翻到樓梯邊上,導診臺的護士嚇得一摞資料沒有握住直接就飛了出去,人也躲到桌子下面。 波麗回頭一看,張陽他們幾個身后已經亮出刀子,幾乎沒有考慮,從二樓的樓梯直接翻了下去,同時手抓住欄桿緩沖了一下,掛在二樓的欄桿上。 還沒等張陽沖過來踩他的手,波麗先一步跳了下去。 這個樓梯是兩側都通道中間的緩步臺,波麗剛落腳,張陽其中一個兄弟已經趁著他翻下來的時候從一側下來堵他了。 波麗看著他手里的刀子不由的打怵,回身看身后張陽還有一個墨鏡男也跟著下來了,抬頭那小護士的丈夫一臉懵的看戲。 一個對手還是兩個,波麗果斷選擇前者,這個人還算瘦弱,波麗一個晃身,那人以為他要跑,傾身追去,卻被波麗奪了刀子,膝蓋窩被從后一踩,人直接跪在樓梯上。 波麗從他身上踩過,趁那人還沒力氣起身,拿著刀子又跑上二樓。 正打電話聯系警衛的導診臺護士看著波麗拿著一把刀子直奔她而來,嚇得扯著電話線就跑,卻被座機的線又扯回來,哭的妝都花了。 波麗最害怕女人哭了,把刀背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給了個不會傷害她的眼神,從二樓望去,張陽又踹了那被奪了刀的兄弟,和墨鏡男兵分兩路又從兩側追了上來,而那個被奪刀的伙計正揉著手腕在下面等著波麗跳下去。 波麗知道剛才那招數不管用了,轉身就往走廊深處跑,正路過看戲的大哥,本來兇神惡煞的模樣,先下看見他們幾個個拿著匕首,慫的軟了下去,也不敢動手了,只是沖著他瞪眼。 波麗還不忘給兩個小護士飛了個吻,才賤賤地躲進病房。 cao!門鎖是壞的,剛想松一口氣的波麗又繃緊了神經,心里安慰自己,沒什么,不是第一次了。 還沒等他靜下心來,門縫里辟出一把匕首,門被大力推開,波麗一個側身進入一側的衛生間,用衛生間的門板格擋了一下,病房門被大力打開。 波麗一腳踹在衛生間門板上,直打到推門進來的人臉上,趁著那人一愣,把病房門一推,翻身把病床收了輪子,推在門口擋住,只看見那門板顫動,外面的人似乎在齊力踢著門板。 波麗扯開窗簾開了窗就要跳出去,可是這不像是樓梯還有個緩步臺,加上他的個子,跳下去也并不高,這可是實打實的二樓,落地稍微不注意,就是骨折。 波麗踩著窗戶的邊緣往一側移動著,想了想,把鞋沿著窗戶丟下去一只。 不出十秒,里面的門被撞開,一聲尖銳的鐵架病床劃過瓷磚的噪音,有人在里面大喊,“哥!人跑了!” “跳下去了?這小子不要命了?” 病房里面的窗臺很寬,幾乎不會有人把頭探出來,波麗屏住呼吸貼在墻上,對方發現他跳下去跑掉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從病房沖了出去。 波麗加速蹭著腳步,得在他們出去之前找到個房間進去,縱使是常年鍛煉臂力的人,也這樣支撐不了多久。 壁虎一樣吸在墻面上,時間變得緩慢,敲了幾個窗戶都是緊閉的,有的還遮著簾子,終于聽見張曼純以及張陽等人的聲音從醫院樓下傳來的時候,波麗從辦公室窗臺跳了進來。 簾子一掀開,波麗的腿都軟了,屋里白天遮著窗簾黑漆漆的。 羅醫生裸著身體靠著辦工作坐在地上。 他被突然從窗戶闖入的人嚇了一跳,波麗連忙去捂住他的嘴,才注意到他身上什么都沒穿,甚至背部布滿了鞭痕,胳膊也全是淤青,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正貼著他裸露的前胸。 “你一個男人,讓張曼純個女人欺負成這樣?”波麗有些嫌棄的想躲開,看羅醫生流血的嘴角長了長,下意識害怕他喊人,也不顧什么肢體接觸,從身后又捂上他的嘴。 都是男人怕什么?波麗這樣想著,羅醫生卻因為波麗擁著他收緊的手臂倒吸一口涼氣,胳膊上的淤青被壓得生疼,想要縮了肩膀躲開他的鉗制。 波麗擁他更緊,貼著耳朵威脅他,“看見我褲腰里的刀了嗎?如果我松開你大叫,我就抹你脖子。” 其實波麗沒傷過人,他也不敢,但是別人又不知道他敢不敢,嘴上說的一套又一套的那是他在行的。 羅醫生的腿貼著冰涼的瓷磚緩緩并到一起,點了點頭。 波麗松開捂著他的嘴,發現他的眼睛里都失了焦,纖細的手指摸著地上的眼鏡,摸著那個細細的邊框帶上,卻發現鏡片已經碎了。 這個樣子簡直和那個騙他的羅醫生簡直判若兩人,波麗也沒有之前那么憤怒了。 波麗有些不解,憑他這么多年市儈經驗,這個人看面相不像是壞人,刀尖劃過他淤青的臉龐,挑了他的下巴,波麗問道,“你為什么跟他們一起害我?” 羅醫生顫抖著睫毛,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波麗見他不說,也不廢話,挑了桌子上的白大褂蓋到他身上,“穿件衣服吧,醫生” 不避諱言語里的諷刺,波麗開門走了出去。至少他認為一個男人,不該這樣懦弱,哪怕是他自己,被張曼純一行人逼上絕路還不是拼死反抗,他從來都不低頭,更不會同流合污。 波麗從醫院出去的時候,滿身的疲憊,天已經黑了,按照原來的情況來講,這個時候正是他在地下的泥沼中碰見羅毅記者。 迎面的圖書館門前的李子樹花瓣紛飛。 波麗想沖進圖書館,阻止另一件慘案的發生。 可是,自己上次從c座跑出來的時候,已經在辦公室看到了陳安思的死亡報告,反而自己從圖書館被救出來,是安思出事的前一天。 時間是從哪一刻發生變化的呢?是火災嗎? 波麗不斷的思考著筆記上自己留下的話,走進圖書館,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尋找到放著筆記的密碼箱。 這一次,密碼卻顯示錯誤。 波麗正摸不到頭腦,熟悉的清新的洗發水味道從他身后飄來,一只柔軟的手貼上他的后背。 “麗哥!”苗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苗苗!”波麗想一把抱過去,像以前一樣,卻發現自己在經歷過別墅那一次之后,他親眼看見苗苗塌陷成女尸,以及羅毅告訴他的那些話,雙臂卻怎么也打不開了。 被怨氣環繞的人是人還是鬼呢?波麗在經歷這一系列的事情過后,很難選擇不去相信這一切的存在,人還是會變的。 “麗哥?你又打架了是不是?”苗苗問。 波麗剛想否認,手上的傷口就出賣了他。 “你知道,張曼純他們,是他們..”波麗解釋道。 苗苗扯著他的胳膊來到了她常坐著的桌子,從抽屜里拿出個簡易的醫藥箱,把波麗按到椅子上,用棉簽輕輕地給他消毒。 “麗哥有沒有想到我們的以后?”苗苗語氣不像她的動作一樣那么輕柔,反而有點兇巴巴的。 “有!怎么沒有?”波麗嘴上的話不是真的。 如果說是當初,那是真的有,但是現在,他們腦子里想的都是明天究竟會怎么樣,陳安思還好嗎?以及他究竟如何才能保護苗苗,以他的力量究竟如何去處理這一切。 “難道我考上城里的大學,你還在這里每天打架嗎?”苗苗皺了眉,給他吹著傷口,然后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我…”波麗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到時候哪怕我們都愛著對方,也會因為覺得對方不理解我們而分手的,因為我們都再也無法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了,我們都不會真的了解對方的生活。”苗苗很冷靜地說。 波麗低下來頭,這方面他確實沒有苗苗想的多,但是他也在以著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她,“苗苗,先答應我,這段時間不要來圖書館學習了好嗎?”波麗捏住她的肩膀。 苗苗一把推開他,“你是叫我不要讀書了?我是喜歡你,但是我更想做我自己?我要念書,我要一直念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苗苗,我的意思是你在家里學一樣么”對于可能即將發生的事,波麗怎么都開不了口,他也知道如此荒誕的所謂預測未來,苗苗也不會信。 “我不懂,麗哥我不懂。別改變我的生活好嗎?”苗苗收拾了書本,想要避開這次吵架。 波麗強硬地說道“苗苗,不管怎樣,相信我,回家去。”他還要再找機會去一次小禿山,他怕他不能再保護住苗苗了。 “那我們分手吧,麗哥!”苗苗松了緊皺的眉頭,手指捏的書本邊都折了起來,“我爸在家里打麻將,喝多了就打我和我媽,我該怎么回去學習,麗哥,你可以不高考,我可要高考的,我已經復讀一年了,我一定要去國大的。” 波麗低下了頭,大概是分手了吧,他現在真的沒什么經歷去思考男歡女愛中的彎彎繞,他塞了錢給圖書館打掃衛生的阿姨,這個阿姨人很好的,叫她這段時間照顧好苗苗,回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層的管理大爺,正是火災那天叫住自己的老人。 從自己的私藏箱子里掏出兩盒中華遞給管理大爺,跟阿姨說的話又跟大爺重復了一遍,無非是自己的meimei在這里學習,幫忙照顧一下。 就在波麗準備好一切,準備下樓的時候,苗苗從里側的大玻璃眼淚汪汪地看他,兩個人就隔著一面透明的波麗,誰都不先講話。 終究還是苗苗忍不住,抱著個皮質的本遞給波麗,“我們的故事結束了。”苗苗撕下了自己在本子上寫的話,丟在垃圾桶里,把剩下的空白本子丟給他。 波麗瞪大眼睛盯著手里的筆記,他突然感覺自己身上莫名背負了一種責任,就像當初下定決心以后賺錢要養家,要照顧好苗苗和陳安思一樣,這一次,他一定要保護好所有人。 他攥緊了筆記,借了支筆,憑著記憶還原了筆記上自己的記錄。 圖書館外面因為陰雨的天氣布滿了霧氣,波麗望向燈火分明的圖書館,轉身,義無反顧走進彌漫的霧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