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玉鳴從小到大聽到過很多的表白。

    學生時代他便因為外形而成為學校里的風云人物，情人節時收到的情書塞滿了一抽屜，若非因為分化得晚的緣故，追求他的Beta和Omega也許會更多——當然，現在也沒人能想到他居然分化成了Omega。出道以后，來自粉絲的表白更是數不勝數。與此相對，也許是因為他向來不善社交，和同行接觸極少，即便當時許多同他一樣沒什么名氣的idol私底下都偷摸著談起了戀愛，他卻鮮少有這方面的想法。

    直到那天晚上意外分化，邵捷攜帶著一身醉人的白龍舌蘭的氣味，推開那扇隔閡，走到了他的面前。

    像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又像將他拖入欲望深淵的惡魔。

    無論他再如何不愿承認，他確實不由自主地耽溺于此。

    邵捷，是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而被歸類于“他們”之一的金明非，如今在他面前站著，呼吸聲粗重，指尖都在顫抖。他低頭，只看見對方頭頂的發旋，和涌上耳根的血色，這與那蒼白的膚色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對金明非并無意思，他們之間的關系，甚至連“朋友”的范疇都夠不著。先前聽邵捷說金明非喜歡他，他一開始不以為意，后來在偶爾的交流中似乎也窺見了一些端倪。可到底自己暗自揣度他人的心思，和親耳從對方口中聽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想開口拒絕，金明非卻已經抬頭看他，眼尾發紅似有醉意，但眸中閃爍著的光亮卻仍令他欲言又止。

    尤其是——當他們旁邊還圍著一圈心思不明的旁觀者時。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才略帶疑問道：“喝醉了？”

    金明非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出聲道：“這樣可以了嗎？看Ryan都不好意思了！”

    他緊抿著唇，眉頭蹙起，一雙鳳眼微垂，側臉融入房間角落的黑暗中，更描繪出輪廓的冷峻和鋒利。

    ——只有不好惹的樣子，哪里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真心話大冒險，”金明非笑眼彎彎，同他解釋道，“剛剛只是在玩游戲而已……Ryan，有打擾到你嗎？”

    圈子里的人向來不喜歡將話說得太明白，就連愛意都要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表達。雖然不知金明非所言是否屬實，但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這一場鬧劇般的表白潦草收場，也算是給了雙方一個臺階下，才不至于將場面鬧得太過難堪。

    聽聞金明非的解釋，宮玉鳴反倒覺得渾身輕松，接話道：“沒關系，你們繼續玩。”話畢，又接著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借口很牽強，但也很管用。他和在場的其他人并不熟，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人挽留他，只是稀稀拉拉地應了幾句“拜拜”。走出酒吧大門，他的手機消息欄閃了幾下。他瞥了一眼，沒點開，將口罩拉了上去，臉被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神情淡漠的眼睛。

    －

    金明非：Ryan，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

    金明非：可能剛剛突然說了一些話，有點唐突。

    金明非：但是，其實并不是游戲……我確實是真心的。

    宮玉鳴隔了好久才點開金明非的微信消息。

    他也不是刻意不回，只是看了眼消息欄，本想著如何回復，結果拖著拖著，便忘記有人給他發消息這回事了。況且金明非臉皮薄，不好意思再追問他。并不是人人都像邵捷那樣厚臉皮，他不回消息，邵捷便隔一會兒彈一個微信表情，彈到他回復為止。

    實際上，他很討厭聊沒有意思的天，但不知為什么，邵捷這么做的時候，他卻沒感覺厭煩。

    可能是對方發的貓咪表情包太可愛了吧。

    一定是這樣的。

    GYM：不好意思，剛剛沒看消息。

    GYM：我目前沒有戀愛的想法，抱歉。

    明確回絕了金明非之后，見對方遲遲未回復，他沒太在意，將手機揣回口袋里。忙碌了好幾個月的綜藝通告，他們不是呆在公司的錄音室和練舞室，就是呆在宿舍里，幾乎沒怎么出過門。因此，別過金明非一行人之后，他沒有馬上回宿舍，而是在附近的幾家寵物店外邊溜達了一圈。

    玻璃櫥窗里的英短金漸層把身體盤成了一個球，懶洋洋地窩在最角落里。他的手指隔著玻璃點了兩下，就見那只大臉肥貓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扭了下身軀，尾巴甩了甩，直接將屁股懟著他。

    一點也不可愛。

    他心里覺得好笑，難得起了幼稚的心思，想進湊近看那只金漸層的表情。沒料到身后走來一群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學生，圍在玻璃櫥窗前，盯著里面的寵物貓嘰嘰喳喳地說著可愛，其中一位還有意識地多看了他兩眼。

    他心想著“不會被認出來吧”，手機便適時響起了微信電話的提示鈴。他害怕被認出，略帶遺憾地用眼神和肥貓告別，沒注意看來電人是誰，趕忙按下接聽，轉身離開寵物店。

    “喂？”

    “Ryan……怎、怎么是你？”來電人是金明非，對方的語氣有些虛，帶著些不明顯的哭腔。

    他皺眉道：“發生什么事？”

    “我、我在酒吧……二樓的廁所，左數……第二間……”金明非將聲音壓得很低，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救、救我……他們快發現我了！”

    沒等他問明白，他便聽見電話那頭發出幾聲巨響。

    ——金明非把電話掛斷了。

    他心想著這都攤上些什么事，卻還是認命地往酒吧的方向走去，邊走邊給邵捷發了條信息。

    GYM：[實時定位]

    GYM：半小時后沒回復，來這里找我。

    Neroli：？

    －

    臨近午夜，是酒吧里氣氛正熱的時候。在人來人往中，宮玉鳴低著頭快步行進，心里有些著急。

    畢竟電話中那邊的情況聽起來并不太樂觀。

    他和金明非交情不深，沒有必要管這趟閑事，或許還會惹得一身sao，實在是吃力不討好。但即便如此，他捫心自問做不到冷眼旁觀，更何況——金明非可能把唯一求救的機會交給了他。

    他一路匆匆忙忙，上樓甚至不小心撞到一個路人。對方斜著瞥了他兩眼，他心里裝著事，沒太留意對方的表情，只是面帶歉意，草草道了聲“不好意思”。

    酒吧的廁所只分成男女兩類，進去全都是隔間。因為大部分人都在一樓蹦迪，二樓包廂的走廊空空蕩蕩，廁所也是空無一人。

    宮玉鳴走進去的時候，安靜得甚至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

    左數……第二間。

    廁所隔間門被鎖上，門把手處亮起了紅色的“Do　Not　Disturb”。走廊深處的廁所很是濕冷，燈光更是極度冷的慘白，他低頭看去，腳底踩著自己的影子，抬起的手有些猶豫。

    最終，他還是敲了下門，壓低了聲音問：“你在里面嗎？”

    “……Ryan？”

    “是我。”

    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似乎聽見里邊的人深吸了一口氣，而后轉動門鎖。

    門從里邊打開了。

    金明非一身狼狽，衣衫凌亂，裸露的皮膚處還有打斗過的痕跡。一見到他，對方便不受控制地撲在他身上，后頸赤裸裸地暴露在面前。

    被壓抑了許久的Omega信息素也隨之溢出，迅速充斥了整個空間。

    他心里暗道不妙——處于發情期的Omega的信息素將會影響到其他的Omega，這意味著他很有可能因為金明非的信息素誘導而進入假性發情的狀態。

    但現在至關重要的還是眼前這個人。

    他半扶著金明非的腰，問道：“什么情況？”

    “一時說不清楚……”

    “那你現在還能出去嗎？”

    話音剛落，他便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以酒吧現在的人流量，若是任由一個發情期的Omega自由行動，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金明非扯著嘴笑，“明明你和我不熟，最后電話打得通的，卻只有你一個。”

    他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沉默。

    “Ryan……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意思，但是……”對方頓了頓，才艱難道，“你可以幫幫我嗎？”

    他隱約察覺到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不可以，給我一個……臨時標記。”

    回應金明非的，是他長久的緘默。

    “對不起，”他緩緩開口道，“我沒有辦法給你。”

    金明非抬頭看他，拉扯間窺見他脖頸處的曖昧痕跡。邵捷昨日不知發了什么瘋，在他的鎖骨和前胸處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吻痕。對方了然道：“Ryan，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他心中微動，莫名想起了剛剛在寵物店見到的那只金漸層。

    “嗯……”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