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哪怕他不認識,哪怕只有驚鴻一瞥,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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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晨,三個人都起得很晚。沒有長輩在家催著早起,他們初一也不用出門拜年,真是難得的清閑。 江舒和林卻直接睡到日上三竿,顧歸玨還醒得早一些,他起來給金毛喂了點狗糧,帶著狗子下樓遛了一圈,等回來的時候其他兩人還在睡。 大約是家里太安靜了,七月不習慣,它在客廳翻了幾個滾覺得沒什么意思,便趁著顧歸玨不注意悄悄溜上了樓。 不愧是江舒養出來的狗,聰明勁也是一等一的。 七月駕輕熟路地扒拉開臥室門。 房間里拉著窗簾,暗沉悶熱,熱烘烘的暖氣從門縫里泄露出來。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 七月逮準時機,瞄著床墊中央的突起,飛身一躍,重重地砸在被褥上。 床上的兩人皆嚇了一跳,林卻直接驚醒,他拉開蒙在頭上的被子想看個究竟,卻跟迎面撲上來的七月撞了個正著。 金毛按住林卻的肩膀,伸出舌頭歡快地舔舐著他的側臉。 江舒睡得正香,卻被七月鬧醒了,攪了他的好夢。滿腹的起床氣無處發泄,他一把拎住狗子的后頸提起來,將那沉重的分量往地上一扔,砸出“通”的一聲。 “是不是顧歸玨叫你來的?”江舒語氣不善,對著金毛咬牙切齒。 “我可沒說,是你們起得太晚了。”顧歸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臥室門口,“既然醒了,就快點起床?!?/br> 林卻從床上坐起,抓了抓頭發,低喃道:“主人……早安?!?/br> 說完又打了個哈欠。 像是哈欠傳染,江舒也捂著嘴含糊不清地說:“好困啊,不想起……” 他精瘦的手臂環住林卻,帶著人重新倒下。 顧歸玨挑起眉毛,走到床前拽住被角猛然掀開。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床上兩具交纏的軀體:“該起了。” - “都是因為現在禁止放炮,不然我肯定醒得早。”江舒叼著早餐餅為自己辯解,“小時候大年初一我都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是嗎,我沒有聽到過?!绷謪s住的那個家屬院,一直都是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 “嘖。”江舒遺憾地搖搖頭,他捏起一塊餅往林卻嘴邊喂,“那學長看過煙花嗎?” 林卻嚼完甜糯的餅才開口:“看過兩次?!?/br> 江舒驚訝地抬頭:“才兩次?” “嗯,高中學校五十年慶典的時候放過一次,還有一次是在大一的中秋節?!?/br> 林卻大一的時候,既不認識顧歸玨,也沒有見過江舒,那時他的室友還是他的同班同學。 中秋節那天,全校放假,本市的學生都回家了,學校為了給留校生們營造一個團圓的氛圍,校宣傳部就邀請剩余的師生去cao場看煙火。 林卻還代表金融系參加了晚會的開場致辭,只不過他那時才大一,很多人都不認識他,學生們只等著看煙花,根本沒人關注致辭的成員。 那場煙火學校也是下了血本,足足放了四十多分鐘才結束,煙花絢麗多彩,每束燃放的煙花都將夜空照得雪亮。 “原來是你?!鳖櫄w玨眼角彎垂,含笑道,“那天我也去了,就坐在教師席那邊,我到的晚,正好趕上你的致辭?!?/br> 林卻的眼睛微微瞪著:“我,我沒看到您呀。”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蠢,當時他還不認識主人,肯定是看不到的。 顧歸玨將手掌按在林卻的頭上撫了撫:“但我看到你了?!?/br> “可能是太黑太暗,我看得不清楚,也沒有記住你的樣子?!鳖櫄w玨回想著那天的場景,“所以后來在青海遇見你的時候,才沒有認出來?!?/br> 顧歸玨曾在青海的蒙蒙細雨中,一眼看到那個清塵淡漠的身影,倚著欄桿,用攝像機拍著朦朧的山間麗水。 他的心微微顫動了,他覺得那身影似曾相識,卻又肯定自己絕對沒有見過。 他當時覺得這大抵就是命中注定。 所以他微笑著上前,詢問那人的姓名,邀請他加入自己的旅途。 林卻也覺得格外驚喜,他有點興奮,心臟止不住地跳,他和顧歸玨,竟然這么早就有了交集。 “那天的光如果再亮點就好了?!绷謪s還是有些遺憾,他想著如果那天cao場的燈光再亮一些,也許他就能看見坐在為數不多教師席里的顧歸玨,哪怕他不認識,哪怕只有驚鴻一瞥,也足夠了。 江舒噘著嘴湊上來了:“光再亮,你也看不到我?!?/br> 林卻敏銳地察覺到天平有些傾斜了,他看著江舒飽含秋水的眼眸說:“看得到,人群再密集,我也能一眼看到您?!?/br> 這是一句真誠的告白。 因為江舒就是這樣出現在他的視線,又闖進他的世界。這個燦爛耀眼的男生,實在太過矚目,讓人看過一眼就再難忘懷。 “不要太遺憾?!鳖櫄w玨拍拍他的腦袋,“你還想不想看煙花?” “現在?”林卻微訝,城市里應該不會允許燃放煙花吧。 顧歸玨笑道:“今天晚上。” “哪里哪里?”江舒來了興趣。 顧歸玨看著林卻,嘴角含著笑意:“我們去過的,海邊?!?/br> 煙花大會是臨海的那家海景主題酒店主辦的,海邊場地寬闊,不存在火災隱患。酒店為了能在新年期間吸引人氣,便舉辦了這場煙花會。 顧歸玨是那家酒店的會員,自然收到了邀請函。 江舒的桃花眼瞇成了縫,甜甜道:“要去?!?/br> - 幾個人下午兩三點就到了酒店,海景酒店的房間幾乎爆滿,還好顧歸玨的會員能直接預定。畢竟,大年初一攜同家人前來觀賞煙花實是良辰美景。 他們沒帶什么行李,在前臺做完登記就去沙灘上散步。 現在還早,沙灘的人也不多。畢竟是寒冬,尚未開春,海風刮在臉上還是凜冽的刀割痛。 江舒拽著林卻從這頭跑到那頭,圍著酒店周圍的礁石轉了一圈,跑得林卻氣喘吁吁。 “你體力怎么還是跟不上?!苯婵吭诮甘峡创瓪獾牧謪s,“是不是這兩天沒練拳,身體犯懶了?!?/br> 林卻擺著手否認:“您,您跑太快了……” “這種速度也叫快?”江舒嗤之以鼻,“你年紀輕輕就要跟顧歸玨那個老年人一樣嗎?” “老年人?”顧歸玨跟著過來就聽到這么一句,“看來你對我意見很多?!?/br> “嘁。”江舒伸了個懶腰,踢踢林卻的小腿,“走,再跑一圈?!?/br> 林卻不想動了,那沙灘的碎沙踩上去綿軟無力,摩擦力不夠,江舒又跑得快,他竭盡全力才能跟上江舒的速度。 江舒見林卻沒動,臉色逐漸變冷:“叫不動你了是吧。” 林卻支吾著往顧歸玨那邊挪:“主人,在這歇會也挺好的?!?/br> 顧歸玨泰然自若看著兩人。 江舒鼻子里“哼”了一聲,踢起腳邊一顆石子:“這有什么好看的?” 林卻瞥著礁石,靈機一動:“這有水母啊,主人?!?/br> 這里正背對著海景酒店,是他上次跟顧歸玨來過的地方,礁石后面有個人工池塘,里面養著桃花魚。 那天星辰漫天,印在水中,和桃花魚的盈光交相輝映。 林卻有點激動,拉著江舒就跑上去了。 結果令人大失所望。 “水母在哪里?海綿寶寶。”江舒挑著眉,看著干枯的水塘。 海綿寶寶:“……” “水母逃走了,派大星。” 江舒狠狠敲了一下林卻的腦袋。 站在下方的顧歸玨被兩人逗笑:“先說明我可不是章魚哥,快點下來?!?/br> 林卻悻悻地往下走,他剛才一激動竟然忽略了現在的天氣,寒冬臘月的,哪兒來的水母? 林卻有點郁悶,他撿了樹枝,蹲在礁石旁胡亂地劃著。 劃來劃去,竟劃成了幾個字。 “顧歸玨·江舒”。 “怎么不寫你自己?”顧歸玨在旁邊看了會,也撿了根樹枝,在那兩個名字下面添了兩個字。 寫完顧歸玨又嘲笑自己,竟然做這么幼稚的事情。 但是好像從今年開始,超乎他理性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多了。 “卻哥還是寫我的名字最好看。”江舒指著那個“顧”字,“這個挺丑的。” 林卻尷尬地別過臉:“沙灘太軟,不太好寫?!?/br> “先回去吧,晚上要提前出來。”顧歸玨看了看時間,煙花秀八點開始,照這樣的人流量,他們六七點就要下來占位置。 林卻磨磨蹭蹭不肯走。 顧歸玨提著衣領將人拎起來:“回去?!?/br> …… 本來是要打算在酒店房間好好休息一番,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林卻郁悶地趴在房間落地窗前,赤著身子盯著遠處的大海。 顧歸玨說下午的時光打發起來太無聊,讓他脫光衣服當個擺件消遣一下。 怎么消遣? 當然就是林卻趴在前面撅著屁股,顧歸玨坐在后面觀賞風景,他雙腿交叉,將腳搭在林卻的臀腰處。 林卻問主人,他要當多久的擺件。 顧歸玨放下手中的書,捏了捏鼻梁:“你看見那塊礁石了嗎,還有你寫在地上的字?!?/br> 林卻瞇起眼睛瞧了半天,才點頭。 “待會要漲潮了,什么時候海水淹沒了字,你什么時候起身。” “不是待在那舍不得不走嗎,那就好好看著,別走神?!?/br> 林卻后悔不已,他死死盯著那堆字,心里祈禱著快漲潮,快漲潮…… 顧歸玨倏然踢了他一腳:“別動?!?/br> 江舒拿著房間擺的杠鈴練了會,突然問道:“卻哥,你們上次是什么時候來這里的?” 林卻仔細一想,耳朵就紅了。 是……他跟江舒鬧矛盾那次。 他沒吭聲。 顧歸玨代替他回答道:“大半年前吧,來看日出。” “那次小狗還犯了個錯誤,對吧?!?/br> 江舒更好奇了:“什么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