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情緒總要發泄出來，生病之后比以前更容易情緒波動的吳世豪在楊錦輝的安撫下，總算安分了下來，他乖乖地抓緊了扶手，穩住身形以便對方給自己洗澡的時候能輕松點。

    “你在監獄不吃飯的嗎？”楊錦輝看著吳世豪身上那一根根rou眼可見的骨頭，心里不太是滋味，他以前也見過對方的裸體，那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吳世豪很瘦了，可現在對方這樣子簡直就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吳世豪倒是笑得出來：“吃啊。不吃他們就給上我鼻飼，那多難受。”

    “多吃點東西吧，你會好起來的。”楊錦輝也不知該怎么安慰吳世豪，只能動作溫柔地替對方搓背。

    吳世豪死氣沉沉地盯著布滿了水珠的地磚，聽到楊錦輝寬慰的話他只笑了一下，并沒有作答。

    擦洗好吳世豪的后背，楊錦輝又拿著擦澡巾站到了吳世豪的跟前，替對方搓起了同樣皮包骨的胸口。吳世豪轉動著眼珠，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專心致志替自己擦澡的楊錦輝身上。

    “輝子，我聽說丁洪他拿電棍傷了你下面……真有這回事嗎？”吳世豪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謠言其實已經傳了不少時間了，以至于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同情可憐的楊錦輝，同情對方失去了一個男人應有的能力，這下只怕更難找到女人結婚了。

    “沒有的事，你少聽人瞎說。”楊錦輝斷然否認了吳世豪的猜測，這個謠言他也聽了不少次，可他總不能貼張告示辟謠自己的老二還好好的吧。

    “丁洪那王八蛋心狠手辣，我就怕他亂來。”吳世豪瞅著楊錦輝的褲襠，目光顯得有些擔憂。

    楊錦輝深吸了一口氣，他打開淋浴替吳世豪沖了下身子，看著對方執著盯著自己褲襠的目光，這才說道：“他是這么威脅過我，不過最后他沒電那兒。電的別的地方。”

    “什么地方？”吳世豪對于楊錦輝下體受傷這件事上顯得十分執拗，他胯間的yinjing軟軟地垂著，那是他出車禍之前就罹患的勃起無力所導致的。

    “怎么，你還想看看啊？”楊錦輝好氣又好笑，他把擦澡巾擰了擰，正打算蹲下來替吳世豪擦擦下身和腿。

    “當然想了。”吳世豪想也沒想就隨口應了，他滿臉真誠地看了看楊錦輝，又看了看楊錦輝的褲襠。楊錦輝一臉尷尬地瞪著吳世豪，今天他剛見到吳世豪的時候，還感慨對方比以前變得沉默低調多了，可沒想到一旦有適當的機會，對方骨子里的流氓勁又冒出頭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吳世豪那副太過可憐兮兮的模樣讓自己不忍拒絕，還是開了浴霸的浴室里溫度太高自己被水蒸氣熏暈了腦袋，又或者是身為男人楊錦輝并不想被吳世豪誤會自己下面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他沖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吳世豪翻了個白眼，把擦澡巾暫時往對方身上一扔，拉鏈一拉，當真把褲子脫了下來。

    “看到沒，他電的是這兒。不是我的jiba。”楊錦輝分開雙腿，指了指大腿內側一處黑色瘢痕。吳世豪在刑警隊干過那么多年，對各種傷痕還是了解的，看到這處電擊留下的瘢痕，他可以想象當時丁洪有多么兇殘，楊錦輝又該有多么痛苦。

    “輝子，你真是受苦了。”吳世豪嘆了口氣，他瞥了眼楊錦輝那根漂亮的yinjing，忍不住就想伸手摸摸，以確認這根寶貝玩意兒安然無恙。

    “你看就看，還動什么手？”楊錦輝不高興地拍開了直接沖自己yinjing伸過手來的吳世豪。

    吳世豪瑟縮著收回了手，笑道：“我就想確認下你這兒真沒事。”

    “看完了吧？以后少聽信外面的風言風語！我這根東西好著呢。”楊錦輝甩了記眼刀給吳世豪，他剛準備托起自己的yinjing塞進內褲，卻又看到對方面上似乎有難言之隱。

    不等楊錦輝穿回褲子，吳世豪忽然低下頭小聲地說道：“輝子，我想幫你koujiao。”

    在吳世豪面前，楊錦輝發現自己有時候真是毫無招架之力，對方那臉皮真不知道是不是城墻做的，怎么什么齷齪下流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聽著就那么順理成章呢？

    “不行。”楊錦輝臉上一紅，匆匆把自己的寶貝藏回了褲子里。

    吳世豪一下就沉默了，這倒是和他以前的作風不同，要是換了以前，他軟磨硬泡也得把楊錦輝吸干了來才肯罷休，可現在不同了，這一點顯而易見。吳世豪開始反復搓弄起指尖，他看著自己胯間那根毫無精神的yinjing就覺得氣悶。

    “這東西臟，你現在身體這么差，可得小心……”看出來吳世豪像是在生悶氣，楊錦輝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和一個癱瘓病人計較，他本想用“病從口入”這個成語，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聽你的，以后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突然，吳世豪抬起了頭，他笑瞇瞇地望著楊錦輝，臉上的陰霾也一掃而盡。

    楊錦輝不大相信地看著面前這個人，他撓了下后腦勺，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應答，他還真是不習慣這么乖乖聽話的吳世豪。

    “輝子，你嫌臟的話怎么不去把包皮割了？”吳世豪乖乖地抓著扶手，一邊讓楊錦輝給自己擦洗下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對方聊了起來。他在監獄里困頓太久，直到現在才逐漸恢復了些許生氣。楊錦輝納悶地抬頭瞅了眼吳世豪，對方今天這是和自己的jiba杠上了嗎？

    “割不割關你什么事？”楊錦輝沒好氣地皺了下眉，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依舊溫柔。

    “我關心你嘛。男人也得學會照顧好自己，別把什么都憋著，尤其是下面那根，憋久了可不好。”吳世豪一點不覺得尷尬，畢竟他認為自己和楊錦輝之間也算肌膚相親過，有些話自然不必遮遮掩掩。

    楊錦輝蹲在地上替吳世豪一根根地擦洗腳趾，他聽到對方這么說，輕笑了一聲：“你真當我是小孩子？放心好了，我把自己照顧得挺好的。”

    “說起來，你是不是還欠我一頓羊rou湯啊？”吳世豪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盯著認真照顧自己的楊錦輝，眼里浮出了一絲繾綣的愛意。要不是楊錦輝，他是不可能熬到保外就醫這一天的，他寧愿用死來贖罪，也不愿再繼續茍活。人活著，總得有點盼頭，吳世豪想，楊錦輝就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盼頭。

    “等小強從赟城集訓回來，再叫上你爸媽，咱們一家子一起去吧。”楊錦輝點點頭，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把吳世豪當作了家人。

    “好啊，一家人一起去。”吳世豪目光恬然，那些充斥在他胸膛中的悲傷與痛苦，憤怒與內疚總算在這一刻逐漸平息。

    老牛羊rou湯這個店的名字雖然滑稽，但是賣的羊rou湯卻是貨真價實，遠近聞名。楊錦輝之前就訂好了座，兩家人在包間里吃得不亦樂乎，彼此之間的芥蒂也因為楊錦輝的寬宏大度以及吳世豪的真誠悔罪而逐漸消弭。

    “小強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啊？”楊父主動地關心起了女兒的婚事，這一年多來，不管吳家也好，楊家也罷，都經歷了不好的事情，按照風俗辦個喜事祛祛晦氣是個不錯的主意。正在大口吃rou喝湯的吳志強被楊父這么一問，臉上一陣發燙，他下意識地就看向了楊婷婷：“伯父，這事看婷婷的意思，我隨時都可以！”

    吳父聽見小兒子說這種傻話，真想在桌子下邊踩上對方一腳，結婚這種大事，怎么可以隨時都行呢，如果要娶人家姑娘不先得準備好聘禮才成。

    楊錦輝替不方便起身的吳世豪夾了幾塊羊rou放到蘸碟里，他看meimei也有些不好意思回話，干脆替對方拿了個主意：“要不就春節過后吧。新年結婚，挺喜慶的不是。婷婷你看呢？”

    “哥……你急什么！”楊婷婷少有這么扭捏，聽見哥哥這么一副急著把自己嫁出去的模樣，她更不好意思了。

    “我覺得也挺好的，還有兩個月就要過春節了，要訂酒席得抓緊了！”吳志強心里把自己的大舅哥感激了個十八遍，果然還是男人才最懂男人的心啊！要是可以的話，他真是巴不得明天就把楊婷婷娶回家。

    “這小子這么猴急，你真放心把妹子嫁給他啊。”吳世豪蘸了塊羊rou送到嘴里，輕笑著看向了楊錦輝。

    “哥，你怎么拆弟弟的臺！我可是你親弟弟！”吳志強頓時表示出了抗議，瞧瞧自己女朋友，她那親哥可是把妹子當女兒那么疼，而自己呢？從來都只有被親哥坑的份！

    吳父可不想自己這個活寶兒子丟人現眼，趕緊出聲圓場：“我們這邊都可以，還是看親家你們這邊的安排吧。”

    “婷婷，你的意思呢？”楊父用詢問的語氣看向了女兒。楊婷婷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哥哥，最后再看了看眼里閃爍著期待的吳志強，羞澀地點了下頭：“要不就按哥說的，定在春節吧，那時候大家正好都有假期。”

    “我可不一定會有！”吳志強想到前幾年春節自己都在各種安保值班的現場，頓時煩惱地皺了皺眉，然而這話一出口，吳志強就知道壞事了，看著飯桌上大家投向自己的冰冷目光，他立刻對楊婷婷諂媚地笑道，“不過今年我一定能請到假的。結婚這種事，新郎官我怎么可以不出席呢。您說是不是，哥？”

    這一聲哥，吳志強是沖著楊錦輝叫的，他早就跟著楊婷婷改了口，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楊錦輝的準妹夫。楊錦輝輕嗤了一聲，沒去搭理吳志強，他看了眼吳世豪，對方今天的食欲倒是不錯，吃了不少羊rou，還喝了兩碗湯，人的身體好了，精神也自然就好了，這讓他很是欣慰。

    兩家人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羊rou湯，順便把兩個小輩的婚姻大事也定了下來，楊錦輝覺得今天這頓羊rou湯算是值了。吃完飯，楊錦輝讓吳志強先開車把住在同一個小區的兩家老人和小孩送回去，自己則推著吳世豪打算在美食街周邊溜達一會兒，自從保外就醫之后吳世豪大部分時間都悶在家里，楊錦輝倒是希望他能多來這種熱鬧的地方看看，換換心情。

    作為龍海市最繁華的街區之一，臨港美食街經過改造之后，一切都井然有序，以前亂擺亂放的攤位都被安排到了固定的地方，街道的擁堵也大為改善。

    “這里現在大變樣了。”吳世豪呢喃著打量起了周圍變得陌生的環境，他很久都沒來過這個地方了，當年在刑警隊那會兒，他作為隊長倒是經常會在破獲大案后帶兄弟們過來好好吃上一頓，現在想來，早已是物是人非。

    “可不是。費了不少工夫呢。”楊錦輝微微瞇起眼，他自從調任臨港區城管局擔任副局長之后，第一個重任就是規劃改造這條繁華卻秩序混亂的美食街。以前做警察的時候，作為國家的暴力機關，楊錦輝只需要按照法律賦予警察的權限履行自己的職責即可。可城市管理卻是門復雜的工作，他們所接觸的對象并不是犯罪分子，強硬的態度，乃至是暴力的手段只會適得其反。這樣的工作，一開始可是難為壞了楊錦輝。為了讓那些占道經營的商販們心服口服，平時基本不怎么出門逛街的他幾乎每天都要來一次這條臨港區最繁華的街道，苦口婆心地和商販們講道理談發展，甚至利用自己掌握的法律知識對個別不服管理的商販進行了免費的法制教育，這才讓他們乖乖聽從安排，主動合作。

    看到美食街如今這煥然一新的景象，楊錦輝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年多來他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

    “喲，這不是楊局嗎？您過來這邊視察工作啊？”美食街上水果攤的老板花姐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的楊錦輝，她當初一直擔心自己的流動攤位會在美食街改造的時候被驅逐，可沒想到楊錦輝也考慮到了他們這些肩挑手扛的小販，為他們提供了租金便宜的格子位，雖然空間小，可好歹有了個自己能租得起的正規攤位，也不怕再被城管追趕了。隨著美食街環境的改善，來這里玩的人也越來越多，花姐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楊錦輝知道對方在和自己開玩笑，和善地笑了一下，說道：“沒，剛和家里人過來了吃頓羊rou湯。你的生意還好吧？”

    “托您的福，生意還不錯。”花姐臉都要笑開花了，她看到輪椅上坐著的吳世豪，忍不住又問道，“這位是您家里人？”

    楊錦輝想了下，點了點頭：“嗯，我哥。”

    吳世豪抬頭瞪了眼楊錦輝，沒吭聲。

    花姐看吳世豪那樣子也知道對方是重病在身的人，她一直念著楊錦輝對他們這些小販的關照，總想著找個什么機會報答，要是她年輕個二十歲，只怕都要以身相許了。現在機會總算來了，花姐轉身在自己的水果攤里拿起一盒進口車厘子，直接放到了吳世豪搭著毯子的腿上：“楊局他哥，這點車厘子您拿回去嘗嘗，這玩意兒病人吃了挺好的。”

    “那不行！”楊錦輝這耿直的脾氣到了那兒都一樣，不管是在公安局，還是在城管局，他都不會收別人的東西。

    “拿著拿著！一點心意，又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再說了，我這是給您哥的。”花姐推著楊錦輝想把車厘子遞回來的手，一個勁地勸說。

    楊錦輝確確實實從花姐真誠的笑臉上感到了對方的一番善意，他笑無奈地著點了點頭，順勢摸出了錢夾：“那好，我買下來。”

    他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放到了水果攤上，花姐正想推脫，剛好有一對情侶過來買水果，楊錦輝叮囑她好好做生意，有什么困難隨時可以打電話聯系自己，這就趕緊推著吳世豪走了。

    吳世豪坐在輪椅上百無聊賴，他拆開了那盒車厘子，摸出一個塞到嘴里，水分足，味道甜。

    “喏，花了那么多錢買的，你也嘗嘗。”吳世豪拿出一顆車厘子，仰起頭，伸手往楊錦輝唇邊遞去。街上到處都是人，雖然楊錦輝早就習慣了一上街就會被人多看幾眼，可他還是覺得自己這么個大老爺們兒被人喂吃的，渾身都不自在。他皺了皺眉，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吳世豪別這樣。可吳世豪卻像是沒看出他眼里的尷尬似的，仍堅持地舉著手。

    “就嘗一顆嘛，真的好吃。”吳世豪的語氣倒不強硬，他看著楊錦輝的眼里也帶著笑意。

    楊錦輝瞥了瞥左右，確定沒人注意自己時，這才低頭乖乖地把那顆車厘子含進了嘴里，他推著輪椅路過放在道路中央的垃圾桶時，趕緊趁機把核吐了進去。

    “回家再吃吧，給圓圓也留點。”楊錦輝低頭就看到吳世豪手里已經攥了一把核，看樣子對方今天胃口倒是真不錯。

    “你呀，可別把我女兒慣壞了。”吳世豪順手把果核扔進了垃圾桶，乖乖地合上了盒蓋。

    吳世豪又笑著問道：“你怎么給外人說我是你哥呀？我們倆可是長得一點也不像。”

    “省得他們刨根問底，再說了，說你是我哥也沒什么問題，你年紀本來就比我大。”楊錦輝滿不在意地繼續推著吳世豪往前走，他一邊走，一邊不時看看周邊的攤位擺放以及路面清潔情況，這已經是他新的職業習慣。？

    聽楊錦輝這么一說，吳世豪垂下眼，嘴角勾了勾：“那倒是。不過我可不想做你哥。”

    “那你想做我什么？”楊錦輝下意識地接了這句話，可話剛說完，他就覺得脊梁骨有股寒意升起，吳世豪那雙突然轉頭看向自己的眼，又露出了那種曾讓楊錦輝感到不安的狡黠笑意。

    ——做你老公呀。吳世豪動了動唇，沒發出聲音。大庭廣眾之下，他總還是要給楊錦輝留幾分面子的，他已經很久沒和對方開過玩笑了，難得今天有這樣獨處的機會，趁著兩人心情都還不錯，他不介意這樣小小戲弄對方一下。

    讀懂吳世豪的唇語的那瞬間楊錦輝耳根微微一燙，不過他可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點戲弄倒不至于讓他方寸大亂。楊錦輝不動聲色地白了吳世豪一眼，推著輪椅又繼續往前走了，當然，要是換成他剛認識吳世豪那陣，對方要敢這么戲弄他，他只怕會連人帶輪椅都給扔進垃圾桶里。

    “你這人怎么還是這么不正經？一把年紀了，盡扯這些有的沒的。”快走到美食街旁邊的文化廣場時，楊錦輝終于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吳世豪觍著臉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這個人本來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吳世豪話音剛落，他那雙隨意瞟向人群的眼突然變得銳利而專注，盡管他現在的身份是保外就醫的罪犯，可在此之前他也是一名有著二十年從警經驗的刑察，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出哪些人不對勁。

    “輝子，九點鐘方向。”吳世豪壓低了聲音。

    本來還因為吳世豪的不正經而感到有些氣悶的楊錦輝一下提高了警覺，他的目光往左上角一掃，正好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光頭男人緊貼著一對圍在DIY首飾攤前的小情侶，對方左手拿著個包正在遮擋那只不安分的右手。光頭男人小心謹慎的偷竊行為或許并沒有引起周圍行人的注意，可他的一舉一動卻難以逃過吳世豪和楊錦輝的眼睛。

    “你打電話報警。”楊錦輝把輪椅推到人行道邊停好之后，頭也不回地就大步往光頭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注意安全。”吳世豪小聲地叮囑了一句，他掏出手機，心情有些復雜地按下了110。

    光頭男人是個慣偷，他利用左手的包擋住右手，在找準時機之后只用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就把男生放在褲兜里的錢包夾走了，就在他打算趕緊轉身開溜的時候，卻發現面前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站住。”楊錦輝目光嚴肅地盯著面前這個樣貌猥瑣的大光頭，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你做什么？！”光頭男人頓時慌了神，他虛張聲勢地吼了一聲，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該怎么脫身。

    楊錦輝輕蔑瞥了光頭男人一眼，大手一攤，厲聲說道，“把你偷的東西交出來！”

    愛看熱鬧和貧窮一樣，向來都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楊錦輝鬧出這番動靜，不少行人們都紛紛駐足圍了過來，那對被偷東西的小情侶還不知道自己就是受害者，也一臉好奇地轉過身和其他人一起圍觀起面前這兩個不知為什么起爭執的男人。

    被楊錦輝一言點破的光頭男人惱羞成怒，他使勁甩開了楊錦輝的手，氣勢洶洶地指著對方，威脅道：“你他媽別胡說八道啊！這條街上老子有的是兄弟，小心我叫人打折你一條腿！”

    要是換了以前，楊錦輝肯定會直接出示警官證，然后直接把人拿下，人贓并獲。可現在他已經不是警察了，做事情必須要注意方法。能做小偷的人臉皮都不是一般的厚，楊錦輝早就猜到光頭男人會抵賴，他抬眼看向了那對還在傻乎乎看熱鬧的小情侶，對其中的男生說道：“小伙子，你看看你的錢包呢？”

    “錢包？”男生一聽楊錦輝這么說，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褲兜。

    “我的錢包不見啦！”男生與女朋友對視了一眼，然后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已經報警了，你趕緊把錢包還給人家！”楊錦輝義正辭嚴地警告不知悔改的光頭男人。

    光頭男人在這條街上偷東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往就算被人發現，受害者大多會選擇息事寧人，畢竟大家都知道敢在這種繁華街區偷東西的人誰還沒點背景？

    他聽見楊錦輝說自己已經報警了，冷冷一笑，徑自從兜里摸出了他剛偷走的錢包扔在地上：“我是在地上撿到個錢包，我也不知道是誰的啊！你憑什么說我偷！報警？哼，我還要報警告你誣陷我呢！”

    一看這架勢，圍觀群眾也不是傻子，頓時知道這個小偷是打算反咬楊錦輝一口，紛紛都出聲勸他算了得了。被偷男生看到自己的錢包被扔在地上，急忙撿了起來，匆匆對楊錦輝道了聲謝，連看都沒看那小偷一眼，這就要帶著女朋友離開。

    光頭男人看受害者都認了慫，心里更有底氣了，當即想要大搖大擺地離開，雖說他們時常孝敬派出所的幾位警官，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伙子你等一下，警察馬上就到了。”楊錦輝眉間一皺，出聲叫住了被偷的男生，他看小偷也想走，又伸手一把拽住了對方，“你站住，等警察來處理！”

    “哎，我說你這人沒事找事是吧？！”本來就窩了一肚子氣的光頭男人看周遭圍觀群眾的態度似乎模棱兩可，頓時惡向膽邊生，狠狠一腳踹向了楊錦輝。楊錦輝雖然左臂至今不太能用上勁，可那身功夫卻沒有落下，他腰身一側躲開了對方這一腳，手上順勢一松，那光頭男人立即因為重心不穩摔了個四腳朝天，在地上痛得嗷嗷叫喚，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被偷的男生雖然感激楊錦輝的好意，可是他只是在龍海大學讀書的學生，實在不想惹上，也惹不起這些地痞流氓。

    “叔叔，既然錢包都找回來了，這事就算了吧。再說，你看咱們這也沒證據，就這么點小事報警，警察也懶得管吧。”男生面色為難地沖楊錦輝笑了笑。

    “我親眼看到他摸你的包，怎么叫沒有證據呢？不要怕，這種人不敢拿你們怎么樣。”楊錦輝看出來面前年輕人的顧慮，不過他當警察的時候見多了這種色厲內荏的家伙，知道這些人不過是嘴上厲害，要真有什么本事也不至于做小偷了。就在楊錦輝勸說男生留下來等警察處理的時候，附近街道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已經帶著兩名輔警走了過來。

    “這怎么回事啊？”為首的民警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他了看楊錦輝，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光頭。

    “馬警官，他打人！哎喲……還誣陷我是小偷！”光頭看見自己的靠山來了，立即裝作傷勢嚴重的模樣在地上滾來滾去。

    “怎么回事？他是你打的？”馬警官白了光頭一眼，看向楊錦輝的目光卻顯得很冷。

    不等楊錦輝說話，就有圍觀的大媽看不下去，主動替楊錦輝解釋了起來：“不是的，是這個光頭想踢人，結果沒踢中，自己摔的，不關這大兄弟的事。”

    被偷男生在女朋友的目光示意下，急忙對警察說道：“警官，我的錢包丟了，這位大叔說是這光頭給偷的，不過我自己也沒留意……”

    馬警官冷冷打斷地了被偷男生的話：“你自己都沒留意，那就說明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偷的，對吧？”

    “我親眼看到他偷東西了！”楊錦輝不滿這個姓馬的警察和稀泥的態度，盡快他知道摻和進這事或許會耽誤自己不少時間，但是既然遇上了違法犯罪的事情，他就不能坐視不理，不然他怎么對得起那身陪伴過自己十余載的警服。

    馬警官眉毛高高地一揚，他看楊錦輝覺得有點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不過他覺得對方的語氣很惡劣，缺少對警察的必要尊重。

    “你說你看到了，你就看到了嗎？我可沒看到。”這一片雖然有監控，但是馬警官也知道這個位置是攝像頭是拍不清楚的，而且為了這么點小事調監控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犯不著。

    光頭男人聽到馬警官這么向著自己，立即拍拍屁股一扭一歪地站了起來，他自然而然地站到了馬警官的身邊，指著楊錦輝就罵：“馬警官，就是他誣陷我！我好好走路，看到地上有個錢包撿起來了，他就非說是我偷的！還報假警找麻煩！您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你滾一邊兒去！沒你說話的份！”馬警官也不是傻子，這光頭小偷這么和自己說話，不是擺明自己和他之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關系嗎？穿著這身警服，他總還是要稍微顧忌下風言風語的。不過這光頭小偷說的也是，像面前這種執意給自己找不痛快的人，顯然比小偷更讓他覺得討厭。

    教訓完小偷，馬警官又看了眼像是被自己的行為所激怒的楊錦輝，一臉不屑地說道：“我說人家丟東西的人都沒說什么，你非要理清個子丑寅卯？別給咱們人民警察添亂行嗎？咱們工作忙著呢，沒工夫耗費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趕緊走咯，不然給你算個打架斗毆，行政拘留！”跟在馬警官身后的輔警似乎也早就熟悉對方的辦案風格，當即默契地開始驅散周圍的圍觀群眾。

    “馬四兒，你現在挺威風啊，在街道派出所混出頭了呀。”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后不輕不重地響了起來。

    馬警官聽到有人叫自己花名，立即警惕地轉過頭，看到坐在輪椅上那個人之后，他趕緊笑著欠了欠身：“喲，吳局，您怎么來這地方了？您不是……”

    吳世豪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自己無力的雙腿，說道：“我這不癱了嗎，監獄那邊人性化管理，給我批了保外，剛出來些日子。”

    “這有點事，等我處理好了，您要不要去所里坐坐？”雖說吳世豪早就不是臨港分局的副局長了，可馬警官也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對方當年的手下不少都還在臨港區公安局擔任要職，這種人當然能不得罪，就別得罪。

    “你怎么過來了！”楊錦輝看見吳世豪自己推著輪椅過來了，擔心對方的安全，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責備的意味。

    “我看你半天都沒搞好，所以特地過來看看嘛。”吳世豪笑嘻嘻地看著楊錦輝。馬警官一聽吳世豪的話，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倒是沒想到面前這個男人會和吳世豪扯上關系。

    “這位是？”馬警官看向楊錦輝的目光一下變得恭敬了起來，他猜想能和吳世豪一起出現的人，應該不會是什么泛泛之輩。而還等著看楊錦輝倒霉的光頭男人更是嚇出了一頭冷汗，比起馬警官，他更害怕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記得當初他們盜竊團伙的老大涉案被臨港刑警隊審訊的時候，他們這幫馬仔就蹲在留置室里看著對方指使手下把他們老大折騰得死去活來，雖然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可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卻是一輩子。他依稀記得這個人好像是臨港刑警隊的頭頭，前一陣報紙上還登載了對方涉案被判刑的公告，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果然是在里面有人吧。

    “你不認識啊？咱們特警突擊隊的楊隊長啊。現在他在城管局工作。”吳世豪不等楊錦輝出聲，就替他自報了家門。

    馬警官頓時吃驚地看向了楊錦輝，近來延西省以趙衛國為首那幫大老虎落馬的案子之所以會鬧那么大，很大程度就是因為這位認死理的特警隊長撕開了口子。難怪他覺得楊錦輝眼熟，原來以前就見過，不過那時候對方穿的是特警制服，一頭利落的短發，給人干練強勢的印象；而現在對方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穿著一身很顯氣質的休閑西服，雖說高大的體格還是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氣質上卻溫和了不少，以至于他還以為對方就是個吃了晚飯出來散步消食的普通中年人。

    “幸會。”楊錦輝主動伸出了手。

    “久仰楊隊長大名。”馬警官面色尷尬，連連賠笑。

    “別在這種地方寒暄，趕緊把事情處理了吧，我們還有事呢。”吳世豪擺擺手，冷冷地瞥了眼馬警官，他又看了眼楊錦輝，對方神色嚴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吳世豪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馬警官也不敢再包庇光頭男人，而光頭男人也知道自己這回算是栽了，只好低頭認慫：“我都認了，東西是我偷的。也沒人打我，是我自己摔的，都是我的錯。”

    光頭男人的話音剛落，周圍立即響起了一陣噓聲，畢竟愛看熱鬧這種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永遠都流淌在老百姓血液里！馬警官臉上不太掛得住，急忙支使跟著自己的兩名輔警把光頭男人拷上：“差點就被這混蛋騙了！帶回去，讓他老實交代！”

    小情侶見狀，心里也有了底氣，女孩子更是主動挽著男友提出可以去派出所配合調查。

    作為目擊證人的楊錦輝最后推著吳世豪跟馬警官他們去了附近的街道派出所做了筆錄，那光頭男人也乖乖認了罪，他惟恐被收拾，甚至還主動交代了幾出余罪。

    筆錄都做好了，馬警官也不敢再耽誤吳世豪的時間，隨即恭恭敬敬地將楊錦輝和他送到了派出所門口。

    “二位慢走啊。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吩咐。”馬警官搓著手，一臉諂媚。

    楊錦輝不喜歡這種見風使舵的警察，他推著輪椅客套地點了下頭，也沒應句話，倒是吳世豪斜昵了對方一眼，說道：“那家伙說他這個月至少都得手五次了，差不多也夠刑案標準了。你別嫌麻煩，回頭把案子交給刑偵的人，也算給這街上的小偷一點顏色看看。刑偵那邊我給大偉打個招呼，他們會樂意多個刑拘指標的。”

    馬警官本還想著等吳世豪走了，就把這案子低調處理，頂多把那光頭行拘個幾天也算有個交代，畢竟他平時也收了小偷幫不少孝敬錢，總不能光收錢不做事吧。一聽吳世豪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他也只好在心里暗自嘆息了一聲，他一個派出所小民警哪能指手畫腳得了刑警隊辦案。現在臨港區刑警隊的隊長張大偉當初就是吳世豪的左膀右臂，聽說對方最近很快就要被提拔為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到時候，自己更加開罪不起了。

    “吳局，您放心就是。我這整理好資料就轉給刑偵的兄弟。”事到如今，馬警官也只能硬著頭皮按照吳世豪的要求去辦了。吳世豪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看向楊錦輝的時候，那雙冷冰冰的眼里才又多了一絲笑意：“走吧，輝子。”

    推著吳世豪離開派出所沒多久，楊錦輝有些感慨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吳世豪仰頭瞅了他一眼，笑著問道：“嘆什么氣啊？”

    “這些人吶，簡直是在抹黑警察的形象。”楊錦輝眉間微蹙，神色凝重。

    “輝子，別管那么多了。咱們啊，已經不是警察了。”吳世豪輕笑了一聲，言語卻顯得有些苦澀，曾幾時何，他也把警察這個職業看作無比神圣，可他終究還是辜負了那枚警徽。

    楊錦輝苦笑道：“就算不是警察，可我還是這個國家的公民，總不能對公權力的不作為或者亂作為視而不見吧？”

    “你呀，吃了那么多苦頭，怎么還是不知變通。你這性子不改，日后人家又要整你怎么辦？”吳世豪吁嘆著轉頭看向楊錦輝，他的眼里有理解，也有愧疚，更多的卻是不忍與憐惜。他實在不愿看到楊錦輝再遭受那些無妄之災，這個物欲橫流、充滿了爾虞我詐的世界有時候對好人真的很殘酷。

    楊錦輝看了眼吳世豪，從容地笑了笑：“我做的一切只要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要是換了別的人在吳世豪面前說這種話，或許只會換來他的冷眼與嘲笑，可說話的人是楊錦輝，是他愿意用命去換的男人。

    “我知道你說得對，可我只希望你下半輩子能平平安安。”吳世豪攥緊了輪椅扶手，他垂著眼，一絲苦澀浮浮沉沉在眼底。

    “人家都說好人一生平安。我應該算是個好人吧。”楊錦輝打趣道。

    吳世豪抿緊雙唇，一時緘默，他緩緩抬頭，夜空中的點點星光輝映著人世間璀璨的燈光，讓夜晚不再只是漆黑一片。或許人的心里，也總該留盞燈。吳世豪沒想到自己心頭那盞枯滅多年的燈，到底還是給楊錦輝又點亮了。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隨即露出了釋然的笑容：“你已經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了。”

    楊錦輝也跟著笑了笑，他穩穩地推著輪椅，繼續往前走去。

    前面是十字路口，到了這個點，車流和人流都顯得有些擁堵。

    楊錦輝打算推吳世豪過馬路，可是人行橫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地擠在一起，導致他推著輪椅的腳步也不得不放緩。眼看著路口的行人紅綠燈就要跳了，還走在人行橫道中央的楊錦輝不免有些心急，推慢點吧，怕來不及過馬路，推太快，他又怕把吳世豪給摔了。

    就在這個時候，十字路口崗亭中負責指揮交通的交警往這邊一瞥，快步跑了過來。

    “我幫你們攔著車，趕緊過去吧！”年輕的交警一臉疲憊，目光卻真誠。

    不等楊錦輝道謝，交警已經抬手比出了暫停通過的手勢，而人行橫道一側的汽車也都遵從了禮讓行人這條規則，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著人行橫道上推著輪椅的楊錦輝通過。

    “你看，咱們警察也不是只有剛才那種嘛。”過了馬路之后，吳世豪抬起頭，發現楊錦輝正看著還在路中央忙碌的交警。

    “都會好起來的。”楊錦輝笑了笑，轉頭望向了前方。

    夜幕降臨，五顏六色的霓虹像螢火蟲一樣點綴著這座水泥與鋼鐵建成的都市，在這片冰冷的鋼筋森林里，行走著的卻是溫暖的人，而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是啊，都會好起來的。”吳世豪微微頷首，他反手輕輕搭在了楊錦輝推著輪椅的手掌上，對方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溫暖。

    “冷嗎？咱們回家吧。”楊錦輝覺得吳世豪的手有點冷，他停下腳步替對方裹緊了圍巾。

    “再逛會兒嘛，難得出來一趟。”吳世豪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熙熙攘攘的街道在這個冬夜溫暖而熱鬧，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這個世界的熱鬧之中。以前，他以為自己不喜歡熱鬧，原來只是那些熱鬧都不屬于他而已。

    “那好吧，你還想去逛哪里？”楊錦輝滿眼都是無奈，他覺得是不是該管吳家要點護工費，推輪椅這活兒可不輕松。

    “去濱河路那邊看看吧，我以前辦案的時候經常開車路過那里，可惜都沒時間停下來好好看眼夜景。”吳世豪目光繾綣，他忍不住懷念起作為刑警奔忙在夜色之中的日子，這個城市的安寧，他也曾親手守護過。

    “那邊好像修了景觀大道，聽說晚上還會放煙花呢。”楊錦輝突然想起在本地新聞上看到的介紹。

    “對了，輝子，我今天表現還不錯吧，能賞我根煙抽不？”吳世豪拽了拽楊錦輝的衣角，眼巴巴地望著對方。醫生早就讓吳世豪戒酒戒煙了，可對方戒了酒，卻始終沒能徹底把煙也戒了。為了他的身體健康，家人把他的吸煙量控制在一天兩根之內，可兩根煙哪里夠他這個老煙鬼過癮的。

    “你表現哪里好了？！你瞧瞧我讓你給圓圓留的車厘子，都快被你吃光了！你還是孩子親爹嗎？！”楊錦輝一低頭就看到了吳世豪懷里那盒已經少了四分之三的車厘子，天知道這家伙什么時候都快偷偷給吃光了。

    吳世豪怎么也沒想到楊錦輝居然會為了點水果和自己計較，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輝子，你這人啊，該計較的不計較，不該計較的這么計較。”

    吳世豪笑著捂住了臉，他大概都覺得自己有點夸張。

    “這在我眼里就是該計較的事！”楊錦輝一本正經，他白了眼笑得渾身發抖的吳世豪，有些擔心對方會笑出毛病來。吳世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笑得這么暢快，只是一個不小心，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就像楊錦輝在新聞中看到的一樣，濱河路的景觀在彩燈的裝點下，顯得恢弘壯麗。

    他剛推著吳世豪過來，附近文化廣場上的煙花表演就開始了，彩色的煙塵沖上云霄，在嘯響聲中綻放，照亮天際。

    “真漂亮。”不知為什么，楊錦輝想起了當年在看守所過的那個除夕夜，那天晚上，吳世豪特意帶來了家里的餃子，在他們分別的之前，鐵窗外的天空突然被煙花照亮，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很久很久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所幸，那場讓他身陷囹圄飽受折磨的劫難很快有了轉機。

    如今這一切來之不易，楊錦輝心中唏噓萬千，目光也變得更加溫柔。

    和那個除夕夜一樣，楊錦輝望著煙花，吳世豪望著楊錦輝，煙花照亮黑夜，而他的心，卻被面前的男人照亮。

    “下次把圓圓帶來吧，她應該會喜歡這里的。”楊錦輝的眼里噙著nongnong的暖意。

    “好啊。”吳世豪笑著點了點頭，他不動聲色地拖住了楊錦輝的手，輕輕撫摸起方生著薄繭的掌心。仍在欣賞煙花表演的楊錦輝微微一怔，他的手指下意識地一顫，在這輾轉而沉默之際悄然地握緊了那只冰冷的手。

    十指交扣，溫暖從一只手傳遞到另一只手，綻放于夜空的煙花，在人們的歡聲笑語中靜默地照亮了人世間那些苦澀而隱秘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