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兄弟
布蘭特全名布蘭特.施耐德,是班同母異父的兄弟。 他們的母親珍妮是個農村姑娘,長得非常美麗。 因為這張無論在哪都格外出眾的臉,年輕時,當地貴族家的少爺引誘她,和她在草垛里、在河邊、在少爺家的酒窖私會,交歡。 很快,少爺玩膩了,拋棄她和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結婚,留下沒察覺到自己懷孕的珍妮獨自落淚。 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根本瞞不過家里人,珍妮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后,趕忙找了個男人想把她嫁出去。 她未來的丈夫是個酗酒的瘸子,珍妮曾聽人說,他聲稱前一任妻子是病死的,但幫忙安葬的人卻看到那個女人身上傷痕累累。 珍妮鼓起勇氣,離家出走到了倫敦并生下班,謊稱自己是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帶著孩子在工廠干活。 可現實是殘酷的,她微薄的薪水根本無法支撐生活,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工廠主看上了她,令她成為自己的情婦,這讓她和班過了一段時間的平靜日子。 不久后,她發現自己有了工廠主的孩子。 工廠主沒有妻子,她覺得如果能為工廠主生下一個孩子,或許這將是她的一個機會。 然而工廠主在得知消息后卻表示,他絕對不會承認這個孩子,并不屑地對珍妮說,就算珍妮為他生下一百個孩子,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并在此后把她趕出工廠。 此時孩子的月份已經很大了,如果要打掉孩子,珍妮自己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她只好生下孩子,送給一直沒有孩子的施耐德夫婦。 班在布蘭特剛出生的時候照顧了他一段時間,mama的情緒一直很糟糕,她會沒由來的暴怒、尖叫、打罵,把饑餓的弟弟嚇得哇哇大哭,根本無法照顧布蘭特。 他見過偶爾來找mama的工廠主,他猜到了那個男人大概就是弟弟的生父。 他聽mama說過,等有了弟弟,他們能住進大房子,天天有rou和水果,再也不會挨凍…… 可弟弟生下來之后,那個男人沒有再來過一次,mama口中的美好日子也沒有到來。 那是一段灰暗的日子,班面對mama總是很恐懼,他害怕自己的一舉一動出錯,讓mama勃然大怒,照顧弟弟的時光成了他難得的放松機會。 直到某天,珍妮抱走了布蘭特,班本以為mama終于愿意和弟弟親近了,卻發現mama把布蘭特交給了一個長著滑稽酒糟鼻的老婦人,那個女人抱走了布蘭特,而mama沒有阻攔。 班要拽住那個女人,mama卻把他扯走,他急哭了,問mama是不是不要布蘭特了。 珍妮沒說話,只是把他關在家里,告誡他不要再去找布蘭特。 之后他們搬了家,住進更便宜的房子,班看著mama進入妓院,成了一個人人都看不起的婊子,而他也成了婊子的兒子。 實際上,班并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弟弟,他多番打聽找到了那個帶走布蘭特的女人,又順著她找到了被收養的布蘭特。 他常常繞遠路跑去施耐德一家附近看布蘭特過得怎樣,但他并沒有和布蘭特相認的打算。 班有時候覺得布蘭特是幸運的,做皮匠的兒子總比做妓女的兒子好,有時候又覺得自己這么想是在羞辱mama和自己。 布蘭特的養父母在幾年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對待兩個孩子態度也有明顯的區別,又過了幾年,養父醉酒后掉入河中淹死,養母改嫁前趕走了布蘭特,并告知布蘭特,他并非自己的孩子。 班借著這個機會出現在布蘭特面前,告訴布蘭特他們的關系。 布蘭特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當然是無法接受的,班帶著布蘭特去見了當初抱走他的酒糟鼻老婦,這才讓布蘭特接受了這個事實。 布蘭特覺得非常別扭,他不知道怎么和班相處,而且他的心里隱隱有些說不出的委屈,對拋棄自己的mama,還有一直在遠處看著他卻什么都不說的哥哥,這種情緒令他有意地避免見到班。 他在被趕走后去了一家制皮廠當學徒,因為食宿都在制皮廠,他基本拿不到什么工錢,夜里總是餓得睡不著。 制皮廠離班所住的地方很近,班總是在工作結束后去找他,還帶著令他無法抗拒食物,布蘭特根本無法忽視這個家伙,由于次數太多,守門的狗對攀在墻上的班習以為常,一點聲響都不會發出。 或許是出于血脈親情(布蘭特自認為是這樣),他的態度松動了,還跟著班去見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班沒有告訴mama自己這個朋友就是布蘭特,珍妮也沒有說什么,但看她的樣子,班總覺得mama其實知道,她對布蘭特很冷淡,卻會在人走后問班布蘭特的情況。 艾米在知道布蘭特是自己的哥哥之前,尤其討厭這個喜歡逗弄她的家伙,哪怕知道了布蘭特的身份之后也不愿喊他哥哥。 后來,他們遭遇了很多事,珍妮病逝,班也因為犯罪而離開,討厭著布蘭特的艾米不得不接受和這個煩人的哥哥相依為命。 為了躲避各種麻煩,他們搬離了居住的街區在另一處貧民區安了家。 這段艱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他們生活非常拮據,艾米差點準備去干珍妮的活計,還是布蘭特拼命阻止,她才沒有下決心。 布蘭特再一次見到班時,班已經成了維爾德侯爵的妻子,穿著貴族女人的衣服,留著長發,拿腔拿調地說著話。 布蘭特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自己的哥哥搖身一變成了侯爵夫人,還要資助他讀書,他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甚至有些可笑。 而艾米也被悄悄送去了奧爾森夫人那里,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成了侯爵夫人的表親。 他們一家人就這樣重聚了。 布蘭特問過班,他離開的日子里發生了什么,但班只是簡單地告訴他經過,關于他和維爾德侯爵的事卻不愿意多說一個字。 布蘭特有些不能接受,他認為班十有八九是被那個老頭子威脅才成了現在的樣子,這讓他感到惡心。 他不是覺得班惡心,而是惡心所有的一切,他感到無力又憤怒,心中的怒火不知道該往何處燃燒,甚至開始對自己產生厭惡。 最令他難受的是,他并沒有在班的臉上看到勉強,他說不出為什么這令他不舒服,但他下意識選擇逃避。 班和維爾德侯爵費了很大功夫才讓他接受資助,那個老人把他帶到書房,和他長長聊了一個下午,之后他便接受老人的安排,自虐一樣地學習著。 他和班一樣,只在教會的慈善學校里學過一點東西,他能去上學的原因很簡單,按照養父的說法:“你總得知道怎么記賬吧。”養父死后他就沒再去過。 維爾德侯爵先為他請了家庭教師,交給他一些必須掌握的基礎知識,直到他符合進入中學的最低標準。 進入中學后,他發現自己周圍的世界在一夜之間和過去產生了割裂,他像個誤入宮廷的乞丐,與這個高傲華美卻冷漠的圈子格格不入。 他除了自己的知識,其他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曾擁有。 他苦苦支撐著,一邊是繁重的課業,一邊是上等人圈子的排斥,那是和曾經的日子完全不同的一種痛苦。 當他進入大學時,看上去和其他貴族或有錢人家的少爺沒什么不同,他似乎已經學會了上等人的做派,也靠自己的努力贏得了尊重,成為了他們的一員,脫掉了以前那身窮酸的皮。 可他的內心始終無法勉強自己融入那些人,他越站在其中,越能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 他看著他的同學們一天天在學校里成長蛻變,包括他自己,這些人將會成為上一輩人上人的繼承者,他們高談闊論,或是游戲人間,然后進入社會,變成他過去見到的人。 他雖然一直抗拒著,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離開原本的環境后,他已經逐漸忘記過去的自己是什么樣子。 他回不到過去,卻也無法融入現在,他開始迷茫。 畢業后他成為了一名律師,時常幫助窮苦的人討回公道,許多人說他善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僅僅是想找到一條適合他的路。 經手的案件越多,他越發覺得法律無法帶來公正,問題在于制定法律的人。 那些他恐懼過的,憎惡過的,又向往成為的人。 他決定成為其中一員。 這些過去的記憶,被布蘭特挑揀出合適的內容說給了沃特斯,哪怕他們是好友,有些事情仍然不能分享。 他喜歡沃特斯身上具有的,見識過黑暗卻尚存天真的正義感,那是一個認真而寬容的人,所以他愿意嘗試對沃特斯敞開自己心中那扇封存著回憶的門。 或許同樣喜歡抽煙也是原因之一,雖然他不認同沃特斯對于煙草的品味,但他喜歡有這樣一個能在抽煙時聊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