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還在下雨，六點的天氣灰蒙蒙的，空氣里都濕濕的，溫習從醫院回家，屋里沒開燈，他也沒想去開，在客廳坐了會兒，又想起在醫院碰到沈懷頌的事。

    他拿出手機，電話撥了出去，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女聲說著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不知怎么，他心里生起一股無名火，手機直接丟到了沙發上起身進了浴室。

    熱水從頭上澆了下來，他擦了把臉讓自己好好理清思緒，他從他爸嘴里聽過，周鷙群高三下學期就回北京了，現在也在北京讀書，難道他們舊情復燃？可是這也太快了，突然就這么不見了，沒有一點征兆。就算兩個人重新在一起了，為什么沈懷頌要休學，這又是為了什么。

    這些疑問像麻繩一樣，越想越緊緊纏在一起，讓他只想知道答案。

    溫習擦著頭發出來，撿起沙發的手機，給周佳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先回北京了。

    按理說還有兩天假期才結束他才會回學校，但是他看到沈懷頌那個完全不記得他的樣子，根本就讓他等不了想去找他。

    恍然間又想起他躲在周鷙群背后怯懦的喊老公的樣子。

    沒想到沈懷頌會有那樣的一面，他高中和周鷙群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那樣么。

    他不禁坐了下來，靠著沙發仰起頭，心里五味雜陳，為什么他沒有在發現沈懷頌的時候就主動去結識他，為什么都過了三年結果還是被周鷙群搶了先。

    哪怕他溫潤的在常人眼里像沒有欲望一樣，可在沒人的時候，也會因為求而不得的欲望而心亂如麻。

    第二天溫習到了北京就先去找溫父，溫醫生在分院坐診，剛好是快中午的時候，溫習坐在門口等最后一個病患出來，這才起身敲了敲門。

    溫醫生剛想說下午接診了，抬眼看是溫習很是驚訝，畢竟溫習一放假他就安排了他去A市中心醫院跟著實習，問道：“怎么現在就回來了？不是還要在醫院待兩天嗎？”

    “有點事想問您。”溫習轉身把門關了起來。

    溫醫生看他這么謹慎的樣子，不禁問：“怎么了？”

    “爸，周鷙群還在北京嗎？”溫習不確定的問。

    “應該是在的，上次聽周太太說鷙群出去和朋友開公司了，就在北京，怎么了？忽然問起他？”溫醫生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于是垂眼繼續看電腦。

    果然在北京，那沈懷頌跟他在一起，那現在也應該就在北京。

    這段時間沈懷頌手機不回，他毫無線索，起碼現在知道了沈懷頌在哪兒，這讓他的心跳不自覺加速了起來，接著又問：“我昨天在A市看到他了，還有沈懷頌。”

    溫醫生抬眼看了看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又挪開了眼光看電腦，淡淡的說：“哦，鷙群這小子真是沒想到，就這么喜歡那個男孩子。”

    溫習垂著眼聽著，只覺得這話里就是說周鷙群專情，可是明明他喜歡沈懷頌也不比他少，只是一直擔心沈懷頌高中受到了傷害不會接受人，于是以朋友的身份陪伴著他，不敢越矩，不敢讓他知道了他的心思，怕沈懷頌知道了會跑，連見他都沒有機會了。

    “不過他父母還不知道吧？”溫醫生又抬眼說。

    “當初就是因為小沈孩子流了，鷙群不知怎么跟家里鬧翻，就出去了，他外公還發了很大一次火呢。”

    孩子。溫習凝住了，昨天為什么他們會在醫院，沈懷頌為什么穿那么寬大的外套，一下被一個荒唐的想法給了解釋，他喃喃的說：“不可能...”

    難道這五個月，沈懷頌又懷上了。

    這個想法讓溫習不覺拳頭緊攥，但這些都只是猜測，他更寧愿他們只是因為感冒或者之類的原因所以去醫院，總好過懷孕這個原因。

    溫習不由自主的聲音有些嘶啞，說：“我知道了，我先回學校。”

    “這兩天住家里吧？你忙我也忙，都難一起陪你mama，等過完國慶我也要回A市了。”溫醫生說。

    “嗯，好。”溫習基本不會抗拒別人的請求，更別說是父母。

    北京這么大，出了醫院，去茫茫人海中找人多難找，尤其是溫習根本不想讓父親知道他在找沈懷頌。

    可沈懷頌不好找，周鷙群卻是好找的。

    溫習人緣好，托了幾個人問到了北京一家接私家偵探的地址，讓他們去找周鷙群。

    這兩天他在家里待的心不在焉，沒想到在去學校的前一晚收到了私家偵探的微信，他們讓他過去一趟。

    溫習非常不自然的跟mama說了個謊，套了件大衣開了自家的車往私家偵探的地址趕。

    “喏，你看看，是他吧？”坐在對面的男人把幾張照片丟到兩人中間的桌子上，這個人戴著黑色漁夫帽，黑色墨鏡，消瘦的臉上顴骨聳起，嘴邊還有些新長出沒來得及刮的胡茬，手里還夾著根燃著的煙。

    溫習在昏暗的燈光下拿起照片一看，那是在白天拍攝的照片，周鷙群穿著西服從一棟別墅出門，而后一張就是他回頭看門里，再后一張就是沈懷頌稍微在門外站出了點，他穿著白色的睡裙，露出白皙的雙臂和小腿，肚子明顯的挺著，最后一張是周鷙群捧著他的臉吻他的照片。

    溫習的手一下就把照片抓皺了，沈懷頌真的懷了，他們看起來那么幸福，像是根本融不進旁人的感覺。

    可是就算這樣，為什么沈懷頌會不記得他，他們這三年都在一起，關系很好，不至于沈懷頌要騙他假裝不認識，而且他看起來是真的不記得。

    私家偵探看他這個反應，和所有其他下單的男人女人看到照片的反應一樣，心里也知道自己沒有拍錯，他把煙在煙灰缸里掐滅，吐出最后一口煙，手指敲了敲桌子說：“沒錯吧，這個人的地址發到你微信了，走吧，我要關門了。”

    “謝了。”溫習嘶啞的說，站起身來。

    “不客氣，有朋友需要也可以介紹過來。”私家偵探也站起身來送他。

    溫習沒有馬上回家，反而直接驅車去了微信上那個地址。

    他剎車停在他們住的房子陽臺前，所有房間都開著燈，房子里溢出的燈光灑落了些在外面的草坪上。

    沈懷頌就在這個房子里，他難以按耐自己的心情，簡直想就這樣沖進去把沈懷頌帶走，傾訴他所有的疑問去得到一個解釋。

    也想什么都告訴他，告訴他我喜歡你很久了，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過嗎。

    倏然間陽臺的推門被推開了，后視鏡里能看到沈懷頌走了出來，他四處瞄了瞄，用力吸了幾口空氣，接著周鷙群出來了，摟上了沈懷頌的腰，低著頭親在他露出的脖頸上，又牽著他的手把他拉進了房間里。

    門又被關上了，像是關在溫習的心上。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他苦笑，看著后視鏡里空無一人的陽臺，輕輕的說：“真的很想告訴你，想讓你知道那些秘密喜歡你時我的心情，從你站在領獎臺上，從第一次在周鷙群家看見你，從在醫院見到你，從這三年的朝夕相處里，可是我一次都沒說，頌頌，我是不是說得太遲了。”

    溫習回了學校，并沒有跟周佳說起遇見沈懷頌的事，沈懷頌能懷孕的事知道的人本來就很少，畢竟不是人人都能一下就接受，當時在醫院溫習知道沈懷頌身體和普通男人不一樣的時候也消化了很久。

    他仔細想了想在A市碰見他們時的情況，周鷙群看起來有些慌張，好像根本不想讓他們多聊就把沈懷頌給帶走了，他只能找機會，找機會去接觸到沈懷頌。

    溫習在學校請了一個星期假，基本都在他們家蹲點，他發現周鷙群基本不出門，都是在家陪著沈懷頌。

    正當他要想別的辦法的時候，門忽然被打開了，周鷙群從門里走了出來，溫習躲在車里縮起頭，看著后視鏡里周鷙群對門里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接著在看不見的車庫里驅車出來消失不見。

    這是個機會。溫習緊張的手都在抖。

    周鷙群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他必須盡快跟沈懷頌說上話。

    他一下就打開了車門下車，理了理衣服，接著快步走到那扇門前按了按門鈴。

    “你好，物業公司的。”溫習怕沈懷頌不給陌生人開門，裝作物業公司的騙他開門。

    門過了會兒慢慢的開了，周鷙群站在門口，臉上帶著陰沉的笑，開口說：“什么時候去物業工作了？嗯？溫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