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鐘幕在封重家里荒廢了一上午，下午腰酸腿軟來到學校開會時，終于明白楊逢云為什么會找來了。

    原因一——鐘幕在網上小小地火了。

    他之前考研宣講的直播是校學生會那邊籌辦的，后來按流程推到學校官方公眾號上，或許是教室正好換了新設備，收音效果好視頻清晰度高；或許是他考上的學校名氣足夠大，幾年也不一定出一個；或許是他的臉把一切效應都千百倍地放大了，畢竟學霸一抓一大把，長得好看還有特色的學霸足以引人視線……總之不少自媒體和官方公眾號甚至考研機構都轉載了他的宣講視頻，圈子里圈子外都小小轟動了一把，網友涌入各個評論區紛紛興奮留言：

    “他激起了我對學術的向往和激情！”

    “高考考到這個學校的話有機會看一眼嗎？”

    “我要以他為榜樣，熱愛學習！”

    ……當然這都是各個平臺精選過的留言，積極勵志正能量。而私人賬號下面則是一片群魔亂舞，溫和的過界的言論百花齊放。

    “長得這么好看，真的甘心做學術？他要找個大佬包，豈不是SSCI拿到手軟，還吃喝不愁？”

    “據說搞學術的可喜歡了，人家不要妖艷的，段位不夠搞不定，科研大佬就愛他這種，看著又漂亮又安分，跟了你肯定就死心塌地……這憂郁的氣質，絕了。想想用地位和金錢讓他心甘情愿折服的樣子……”

    “他有談過男朋友或女朋友嗎？”

    “有啊，怎么沒有，據說高中一個，本科兩個，男朋友們都特有錢，還被他吃的死死的，同時還吊著幾個，估計研究生就該接著換了?！?/br>
    “唉，要是我有論文，我也愿意給他，能談一學期……不，做幾天他的狗也行?！?/br>
    “拉倒吧，人家本科這么好，要找也是找那種業界頂尖的，看得上你這垃圾中文論文？”

    ……無論如何，鐘幕確實在互聯網小小地爆了一把，下午走在校園里，都有好奇的同學不時回頭望他。

    而作為一個日均瀏覽量在一萬上下浮動的公眾號，學校線上運營這邊也沒想到這個平平無奇的宣講視頻播放量竟然破了百萬，他們趕緊來找鐘幕商量，趁熱打鐵，約他參加今晚的宣講直播，為后面的畢業賀禮和高考宣傳視頻做預熱。

    鐘幕自然答應了。他對網上的各種評論也不是特別在意，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是那第二個原因。

    ——楊逢云來他們組里了。

    準確來說，鐘幕現在正跟著院長的一個課題組，這是一個合作項目，另一位教授遠在海市任職，負責量化方向，昨天已經帶著自己的學生來鐘幕學校里，雙方準備這幾天在會上進行進一步商討。

    楊逢云就是這位教授帶來的學生，據說已經申請到了國外名校，此次借著這個機會來攢攢經驗。

    鐘幕心里清楚，一個本科生就能參加這種項目的非打雜位置，能力和關系缺一不可。他心想既然躲不掉的話，開會交流時要如何面對，想著想著……想到了今天下午出門前，封重對他說的話。

    當時男人已經洗過澡了，正站在床邊穿襯衣，胸口肌rou結實，上面泛紅的牙印分外醒目。

    鐘幕坐在床上默默看著，看著自己的戀人穿好一層層衣服，不久前含笑捂住他臉扇乳尖巴掌的模樣早已褪得干干凈凈，男人又變成了那個溫情款款、讓所有人覺得舒服又高高在上的“封經理”。

    “怎么了？”封重注意到他的視線，也不回視，只低頭戴好袖扣，“還想要？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咬我一身印子?！?/br>
    他微笑道：“你這小孩，看著老老實實，鬼心思一套一套的。存貨都交代干凈了，還看什么？”

    鐘幕無聲地偏過臉，嘴里還帶著點腥苦味。是男人射完精后，按著鐘幕的腦袋，讓他仔仔細細清理干凈的，還必須把馬眼里的殘精都吸出來，莖身的精斑也要舔干凈……他突然記起來了什么事，趁封重走之前連忙開口：

    “昨晚的人叫楊逢云，是我高中同桌?！?/br>
    封重正要開門，手搭在門把上，背對鐘幕，沒回頭：“嗯？”

    從楊逢云出現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天，封重都沒有主動問起過這件事，鐘幕緊急趁男人洗澡時查了查手機，推測應該是等著自己坦白：“他不喜歡我。我們也從來沒交往過?！?/br>
    鐘幕誠實道：“我也不清楚他為什么回來，可能是……不甘心吧?！?/br>
    功虧一簣，或只是又無聊了？

    封重聽完沒說話，半晌，他突然問：“那你之前喜歡他嗎？”

    “——你覺得我們像嗎？”

    ……什么。

    鐘幕罕見地遲疑了兩秒，這兩秒仿佛什么心知肚明的信號，不等他解釋，封重便好像只是隨口一問，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好好休息一下。”

    靠在床上，鐘幕懷疑自己可能是被cao得太久，或者感知能力又出問題了，他總覺得戀人最后那個笑容有些怪異。

    但無論如何，聽哥哥的話也好，為了封重避嫌也好，除了正常交流，私下里他都會盡量躲著楊逢云。

    ……

    下午兩點半的組會，鐘幕果然見到了自己這位曾經的同桌，在教授帶來的一堆腳步虛浮、氣色隱隱發虛的苦逼研究生中，簡單T恤配黑牛仔外套的楊逢云透著股清爽的帥氣，偏偏五官艷麗，在人群中幾乎能一眼認出。

    “鐘幕同學，下午好?！?/br>
    與昨晚親昵的言行不同，此刻楊逢云竟然態度禮貌而客氣，他含笑和鐘幕握了握手，眼神平靜無波，如同對待一個陌生的同事，沒有半點逾越的行為，甚至稱不上熱情。

    “你好?！辩娔灰部蜌獾卮蛄藗€招呼，兩人輕輕握了握手，一觸即分。這種全是大拿的場合，鐘幕自然是坐在最尾端，楊逢云則去了中間位置，比不少研究生還靠前。

    鐘幕自己倒是無所謂，PPT亮起的瞬間他就開始專心致志聽講了，就算之前做過相關領域的功課，面對最前沿的學術成果，他一個本科生還是會有不少難以理解的地方，只能邊聽邊記。

    會議在忙碌中度過，期間兩人沒有任何交流，楊逢云帶著副無框眼鏡，一直專心地看著屏幕，時不時和身邊人竊竊私語兩句，連余光都沒有往這邊瞟。

    晚上吃完工作餐，老師紛紛離場，留給學生們自由討論。學生會的人這時候找上來，鐘幕正要出會議室找個安靜的地方直播，大家卻紛紛表示不用在意。

    “還挺新鮮，看一看，”一個研究生學長笑道，“到時候說幾句好話，把大家騙來統計專業受苦受難?！?/br>
    “正好展現一下學霸的日常?！睂W生會也挺贊同。

    鐘幕看了一圈，只見邊吃零食邊畫圖的，邊打牌邊討論假設性檢驗的，站在窗前邊看夜景邊抱怨洗數據的……他也干脆坐在角落里，等設備調好，屏幕亮起，中規中矩打了個招呼。

    其實鐘幕平時幾乎不看直播，他手機里連視頻軟件都沒有——平時對著人臉揣測表情就已經很費力了，他實在不想去看那些畫質粗糙的夸張神情，不如看書。因此鐘幕基本不懂各種套路，被告知可以開始說話后就中規中矩按著流程，講述自己的學習經驗，介紹學校和專業。

    屏幕上彈幕閃得飛快，鐘幕看了兩眼，對很多網絡流行詞都一知半解，他自顧自說自己的，表情認真，態度嚴肅中透著點呆，網友紛紛新奇涌入，不管要不要考研的都跑來聽，直播間人數穩步上升。

    等鐘幕介紹完自己的專業后就進入了互動環節，立刻有網友提問：“學霸，你長得這么好看，難道沒談戀愛嗎？剛才聽你說了半天，半個女朋友都沒提?！?/br>
    鐘幕略有茫然：“這不是考研經驗分享嗎……”而且你的問題和學習也沒關系啊。

    旁邊學生會同學笑著解釋了一下，鐘幕點點頭，專心回答問題：“我有男朋友的，考研專業課也是他在幫我輔導，給我幫了很多忙。”

    直播間頓時炸了，鐘幕試圖去看，發現實在挑戰視力。他艱難地又挑了幾個問題回答，這時，突然出現的一個長評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卷王，像你這種是不是做什么都一帆風順啊？談戀愛誰都會喜歡你，學習刻苦成績又好，你是不是根本沒體會過我們這種普通人失敗的滋味??？”

    這話其實說的不太客氣，一般人估計就忽略了，鐘幕思索片刻，認真對著攝像頭解釋：“同學你好，你對‘一帆風順’的定義是什么？每個人感到挫敗的閾值都不同……如果說學習，我之前保研失敗才選擇了考研。”

    “如果說感情，”鐘幕頓了頓，“我曾經……暗戀過。失敗的暗戀。”

    簡直是平地一聲驚雷，原本眼花繚亂的彈幕突然安靜下來，旁邊的學生會成員震驚地瞪大眼睛。

    “不會吧，有人辜負你了？”

    “當時……幾年前，一直默默關注一個人，”鐘幕有些不安地笑了笑，“我寫了情書，但他對我沒有意思，好像我也誤會了，他和我想象的樣子不太一樣……情書最后也沒送出去?！?/br>
    “大家都是普通人，”鐘幕對著剛才那個已經飄走的長評論道：“無可奈何的失敗，或者因為自己的懦弱導致的遺憾……考研更好也不是就更厲害了，真要說起來……”

    鐘幕竟然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現在經濟下行，大家都沒高薪，博士都天天掉頭發。身體健康，家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br>
    彈幕沉默片刻后直接爆炸，但大家的關注點紛紛在“情書究竟送給了誰”，鐘幕只好開始挑其中寥寥幾條關于學習的問題回復。

    “幕幕？”

    互動快結束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男聲。

    過于熟悉的稱呼，毫無防備的鐘幕下意識抬頭，只見楊逢云一副恰巧路過的模樣，對他使了個眼神。

    不假思索地伸手，鐘幕拿過旁邊的水杯遞了過去，楊逢云笑笑，對鐘幕點了點頭，繼續走過。

    鐘幕也抬頭笑了笑，和剛才對著彈幕的禮節性笑意截然不同，這個笑容明顯真摯三分，透著股讓人移不開眼的澄澈溫順。

    ——沒有一句交流，只是一個眼神而已，就心照不宣地明白對方想要什么，這種默契得培養多久？

    普通情侶都辦不到吧。

    這家伙是誰……叫得還是“幕幕”，還有這個笑容！

    旁邊學生會的工作學生看著兩人熟稔無比的眼神互動，木木地把視線轉回直播間。

    果不其然，彈幕二次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