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凌風手掌的燙傷好得差不多，又被絕渡領著去了趟老宅抱了一堆味道恐怖的藥丸回來，已經(jīng)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因為一大早有重要的跨國會議要開，絕渡早早便去了公司，而作為貼身助理的凌風自然是跟自家主人的時間同步，搭著主人的車直接從地下車庫乘坐私人電梯去了頂樓，隨后便一頭扎進堆成小山一樣的工作中，連中午的午餐都是囫圇吞棗式地應付了過去。

    以這樣高強度的工作模式加班忙碌了三天后，手頭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凌風揉了揉太陽xue，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緩緩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此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刻，窗外的城市已經(jīng)被夜幕籠罩，居高臨下這樣望著，倒顯出了幾分城市夜景的浪漫與靜謐氛圍來。

    叩叩叩！

    驀地，一陣敲門聲響起，隨即而來的是莫楚楚的聲音：“凌風！你在里面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凌風怔了怔。他側過頭，還沒等他開口回應，莫楚楚已經(jīng)自行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大步走了進來。

    凌風：“……”

    凌風站在落地窗前神色淡淡地注視著她：“渡總去開會了。”

    “我當然知道渡總去開會了。”莫楚楚聳了聳肩，“很顯然，我就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凌風蹙了蹙眉。

    “對，找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沒等凌風有進一步的回應，莫楚楚已經(jīng)踩著高跟鞋走到了他跟前，經(jīng)過精心打扮的臉上掛著幾分嚴肅，也不怪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我離開‘黑鷹’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也許久沒有再接觸BOSS家族內(nèi)部的事，對BOSS身邊的人事變化也不再像以前一樣清楚，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已經(jīng)對BOSS忠心不再了。”

    “……”

    聽著莫楚楚突如其來的話，凌風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波瀾。他抿著唇，幽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她，也沒有開口，沉默地等待著莫楚楚接下來的話。

    “我不清楚你跟在BOSS身邊多久了，也不清楚BOSS為什么會選擇原本是私奴的你來當他的隨身助理。但既然BOSS認可了你，那么很多更私密的事我也不會瞞著你。而且，我也看得明白，BOSS很重視你，也很信任你，但目前看來，你的能力……確實擔不起這個位置。”

    話音剛落，莫楚楚便看見眼前原本神色云淡風輕的凌風有了明顯的反應。

    他狠狠地擰起了眉，眉宇間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就仿佛這個“能力無法勝任這個位置”的評價，踩中了他的雷點似的。

    莫楚楚卻不理會他的神色變化，以往總是笑瞇瞇的臉上越發(fā)嚴肅凝重：“肖即在任的時候，在對待BOSS的所有重大事務時，從來不會出現(xiàn)大紕漏……你是不是做私奴太久了，已經(jīng)習慣了被動聽從BOSS的命令行事，不懂得什么叫主動做事？”

    說到最后，莫楚楚的話語里已然染上了充滿指責的厲色。

    凌風終于沉下了臉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你總是躲在BOSS身后被動地接收信息，你當然什么都無法明白。”

    莫楚楚朝前邁了一步，神色是凌風從未見過的冷厲：“我有沒有特意跟你說過，萬俟旭頻頻對BOSS下手的事？我有沒有提醒過你，萬俟家最近對BOSS虎視眈眈？你哪怕有對BOSS上幾分心，都該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白析蕓已經(jīng)在公司樓下坐了整整一星期了！背后可不僅僅是一個萬俟家，還有一個白家！BOSS一直不見她，她就一直在樓下守著，現(xiàn)在關于三個家族之間的惡意流言四起，越傳越離譜，不僅僅整個公司在議論紛紛，甚至已經(jīng)傳遍到整個圈子，驚動到東方家家族內(nèi)部，這個星期你在做什么？如果換做是肖即，早就在流言掀起的第一天就解決了！”

    “白……析蕓？”

    聽著莫楚楚的話，凌風整個人僵住，一顆心仿佛驟然受到重擊般顫了顫。

    莫楚楚嘲諷地笑了笑：“你別告訴我，你連白析蕓是誰都……”

    “莫楚楚。”

    莫楚楚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更為陰沉冷厲的話語從莫楚楚身后傳來，徑直打斷了她。

    莫楚楚側身看去，在看到絕渡邁步走來的身影時抿了抿紅唇，臉上絲毫沒有心虛感，反而不屑地哼了一聲，不滿地嘟囔著：“來得可真快。”

    絕渡大步走到兩人身邊，在凌風身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有意無意地攔在了莫楚楚面前，神色冷淡地注視著她，言語間染著顯而易見的警告味道：“既然選擇了退出，就該知道界限在哪里。”

    莫楚楚又哼了一聲：“若不是知道界限在哪里，我就不是用嘴巴說那么簡單了。肖即剛在你身邊做事一直犯錯的時候，我都是直接上拳頭。噢，我差點忘了……”

    說著，她瞥了一眼站在絕渡身后陰沉著臉沉默不語的凌風，又皺了皺鼻子：“身份差別擺在那里……還是得區(qū)別對待的。”

    那顯然夾槍帶棒意有所指的嘲諷，讓凌風的臉色又冷了一度。

    “莫楚楚。”

    這一次，絕渡的聲音里已然染上了薄怒。

    莫楚楚卻是不怕他。

    她毫不退縮地迎上絕渡的視線，神色嚴肅：“我不知道他在你心里究竟多有分量，但我希望你能保持清醒，既然把他擺在了這個位置上，就該讓他表現(xiàn)出相應的能力和實力，而不是占著茅坑不拉屎，白白占著個位置還等著你來護著。哪天要是發(fā)生了危險，你是不是還得保護他，擋在他面前為他挨子彈？”

    “不會的。”

    這一次，莫楚楚的話音剛落，緊接著響起的卻是凌風毫不猶疑的聲音。

    還在跟絕渡對峙的莫楚楚神色愣了愣，視線從絕渡臉上轉移到他身后的凌風身上。

    凌風神色認真地注視著她：“我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我可以保護他。”

    ……

    莫楚楚離開后，絕渡還來不及跟凌風說上一句話，就又被一通緊急跨國電話喊走了。

    等絕渡離開后，凌風站在落地窗前，深沉的眸光落在窗外車水馬龍的城市夜景上，冷著一張臉怔怔地出著神，不知道在思索著些什么。

    直到手機在兜里震了震，凌風才像驀然回神般緩緩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他掏出手機，熟練地點開快捷欄的微信提示消息，一則標識著“主人”的信息躍入眼簾——

    “我有急事要處理，回去等我。從地下車庫回去。”

    一如往常言簡意賅的文字后特意囑咐的話語，在此時成了讓凌風心神更亂的發(fā)酵劑。

    莫楚楚方才的一番話反復在腦海里響起，“白析蕓”三個字配合著主人信息里的特意提及的“地下車庫”，讓凌風隱隱有了猜測。

    他攥著手機站在原地垂眸靜立了許久，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般從一旁的抽屜里翻出一個獨立包裝的黑色口罩帶上，隨即便大步朝辦公室外電梯走去。

    他沒有按照絕渡的命令去地下2層，在按鈕前僅僅遲疑了一秒，他便按下了1樓的按鍵。

    他昂著頭，幽黑的眸子定定地盯著電梯屏幕上顯示著一層層向下的數(shù)字，感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失控般加速跳動。

    在電梯里不過一分鐘的功夫，凌風恍然間竟有種度過了漫長時間的錯覺。

    他看著電梯門在1樓緩緩打開，視線落在1樓依然燈火明亮的空間里，心里竟生出了幾分遲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越來越緊張。

    他也不知道此時心中這股宛若“近鄉(xiāng)情怯”的情緒從何而來。

    他一直以為，他已經(jīng)對他們不在乎了。

    凌風閉了閉眼，在電梯重新閉合上前按下了開門鍵，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臉上的眼鏡扶穩(wěn)后，眼眸恢復了平日的清冷。他邁步走了出去，眸光不動聲色地掃向一樓大廳的等候區(qū)，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一席白衣孤零零坐在那的那抹清瘦卻優(yōu)雅的女士身影。

    那滿頭銀發(fā)，在頃刻間如針扎般狠狠刺痛了凌風的心臟。

    那坐在等候區(qū)的女士，跟他印象中已經(jīng)模糊的“母親”形象，似乎有些神似，卻又有些不同。

    特別是那蒼蒼的白發(fā)，跟凌風記憶里母親長發(fā)飄飄的模樣大相徑庭。

    她……真的是白析蕓嗎？

    凌風的心中生出許久疑惑與不肯定，但在對方的視線朝他看來時，他已經(jīng)緩緩地冷靜了下來，強迫著自己移開目光，步伐穩(wěn)穩(wěn)地朝一樓大門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這位先生。”

    直到離大門近幾步之距時，身后傳來的聲音讓凌風的腳步滯在了原地。

    他的呼吸也跟著滯了滯，幾乎是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整副身體都僵硬了起來。

    狠狠閉了閉眼，他保持半冷靜的狀態(tài)旋過身去，眸光對上了正緩緩朝自己優(yōu)雅走來的白析蕓的視線，掩在口罩下的唇瓣不自覺地抿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