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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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紙信封沉沉的,鼓著包,厲寒邊走邊拆,拆出姜倩濕透的信。 「致厲寒: 希望你看時,天上在下雨,不然你肯定要想:明明是大晴天,這信怎么是濕的—— 我有預感,接下來我會哭。 我沒怎么哭過,爸媽去世,姜時出事,我都沒哭,他們都說我的心硬得像石頭。 因此很感謝你,我現在沒那么緊繃了。 寫信沒別的意思,不想你忘記我。 所以我不會打電話給你,按下掛斷鍵,想著還有下次撥通,人就容易健忘,忘記剛才電話里講了什么。沒意思。 我要的是你永遠記住我,總在回憶我。日后再重逢,你會說倩倩,好久不見,我時常想起你。 當然重逢也是我編的,我應該不會回來了,方科肯定要找我跟我哥算賬,為那個短命的草包,所以人腦子壞掉了才會結婚。 我哥跟我一起走,你不用擔心,他不會再纏著你了。 歡迎你來找我玩,如果他們給你這個自由的話。 給你的最后一封信,就寫到這里。 生日快樂。 來自依舊愛你的倩倩」 信紙下緣,畫了一只蹩腳的王八。他們之間的暗語,意思是下課找我。 倩倩,倩倩。 呆立了半晌,厲寒把紙擦干,剛要塞進信封,他才發現信封底靜靜躺著什么。 厲寒拿出來,發現是一只手表。 四年前他賣掉的那只。 藍寶石水晶鏡面熠熠生輝,勾勒出一整條星空銀河的投影。 厲寒把表帶拎起來,才發現表圈改裝過,加鑲了方鉆石。 表背加刻著英文花體字“with love for LH”,講述了表的歸屬。 厲寒愣了一下,這應該是姜時放進去的。 扣上表帶,這只表又戴在了厲寒手腕上,像從來沒失去過一樣,熟悉的手感。 “前女友分手信看完了,能關心一下你現男友嗎?”厲遠幽幽問。 “語氣好酸,沒少喝醋吧?!眳柡α艘幌?,揶揄道。 他剛要轉身往新房里走,一聲汽車鳴笛,不響但急促,把他叫住了,厲寒往聲源看。 門口早停了一輛車,鳴了笛后,車里撐出一把黑傘,傘下看不清人的模樣,走到厲寒身前,傘面抬高,這才露出一張臉。 姜時。 姜時站臺階下,半臂距離,仰視厲寒,眼底漆黑:“你把表戴上了?!?/br> 他目光落在厲寒手腕的表,厲寒上下掃了他一眼:“你沒跟倩倩一起走?” “沒有。”姜時聲音小得,厲寒幾乎聽不清。 “為什么不走?”厲寒剛出口,意識到這話不妥,像在趕他走,換個說辭,“我的意思,你怎么還沒走?”更糟糕了。 “我一直在車里看你,跟自己做了個約定,要是你把表扔了,我就走,但是你不僅沒扔,還戴上了,”姜時越說越有底氣,他把傘謝了,自顧自往新房里看,“這房不錯吧,開發商是我朋友?!?/br> 厲遠嗤笑一聲:“詭計多端?!?/br> 姜時沒理他,只是把希冀的眼望著厲寒:“我能進去看看嗎?” 厲寒被他看得心里一顫,這雙眼本來就跟姜倩的神似,一旦做出不那么傲慢的神情,就更像了。 “進去吧。” 厲遠看了一眼時間,還早。 算了,就讓這討厭的家伙看看這房吧,等會再轟他走。 一樓是金碧輝煌的裝修,六米挑高大客廳,厲遠手敲著玻璃茶幾:“這張茶幾,某歐空運的,值一艘私人游艇?!?/br> “你HY掙了不少錢啊,”姜時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沙發還行,就是比我家的次點?!?/br> 他說完就后悔了,明明是要擠兌厲遠,怎么倒顯得他刻薄。 厲遠目光立刻殺向他,厲寒沒在意他們,只是看向超大的落地窗:“這種落地窗,隱私怎么辦?” “特制玻璃,外面看不見里面的?!眳栠h買的時候,一切都考慮到了。 姜時和瘸腿的厲冬生在客廳閑聊,聊公司的事。 厲寒被他哥領上樓,看了幾間臥室后,又乘電梯,下到負一樓,負一樓是家庭影院、健身房、收藏展柜還有私人金庫。 “這里絕對不止六百平?!眳柡畤K嘖稱嘆,他愛這種處處講究的裝修。 厲遠捏住他臉rou,手感絕佳:“小聰明蛋,六百平只是建面面積,別墅樓上樓下加起來,實際面積一千五左右?!?/br> 厲寒挑眉,笑意融融:“謝謝哥哥,你破費了。” 厲遠心中滿腔愛意,捏住他下巴,吻住他唇瓣,從金庫一直親進了電梯,厲寒被親得嘴巴紅透,他隨手按了一個樓層。 正享受這個親吻時,樓層到了,電梯門打開,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厲寒愣了一下,只看清電梯按鈕是B2樓,就被眼疾手快的厲遠按了上去,兩人又回到了客廳。 “負二樓有什么?干嘛不讓我看?”厲寒義正言辭,這是他的房子,為什么不能看。 “晚上再帶你看。現在家里有人。”厲遠牢牢攥住厲寒的手,不讓他下去。 厲寒猜他哥肯定在琢磨什么壞主意,他剛想反駁,手機來了個電話,是吳姨。 她猶疑不決:“寒寒,你有沒有快遞忘了帶走?” “沒有啊,怎么了?” “門口有個大箱子,冰箱那么大,上面什么也沒有,封條寫著‘厲寒收’。” 快遞?厲寒收? 厲寒絞盡腦汁,只能想起李天祺,他沉聲道:“我給忘了,那可能是生日禮物。吳姨,你幫看看箱子里面是什么?!?/br> 姜時在一旁聽著,皺眉沉思,他插進談話:“不要隨便收陌生快遞,方春寧他父母可不是吃素的,雖然那廢物死了跟你沒關系,保不齊他們要拿你開刀?!?/br> 厲寒一聽也是,他正要叫住吳姨,她一聲驚呼:“呀!見了鬼了!箱子呢!” “怎么回事?” “明明剛才箱子還在門口,我回去拿手機的功夫,它就不見了!難道我看錯了?” “門口都沒有嗎?” “沒有,連一塊紙板都沒剩下?!?/br> “你這兩天別出門,等我哥回去?!?/br> 掛了電話,厲寒越琢磨這事越奇怪,如果是方科,怎么會只對付他一個人? 箱子到底哪兒去了? 厲寒剛捧起一杯水想喝,窗外忽然響起一聲巨雷。 轟?。?/br> 手一抖,杯中的水灑了大半出來,厲寒心中一驚,他看著屋外瓢潑大雨,過路人紛紛奔跑,一只狗在行人手中,嘰里呱啦叫起來。 厲寒腦中嗡地一下,想起了聞廷。 按照約定,聞廷早該到了呀。 他趕緊撥通聞廷電話:“你在哪呢?怎么還沒來?” 聞廷那邊雨聲很大,聲音刺啦刺啦的,他語氣焦急:“毛毛趁我加油的時候,從車上溜了,溜到附近的一個橋洞地下,不肯出來?!?/br> “那你現在要怎么辦?” “???我聽不見,大聲點?” “現在聽得見嗎?” “啊?什么?我要從河邊下去找他,再往里去,他會溺死的?!?/br> “太危險了,你……” “什么?我現在要下去,橋下——” 話音未落,聞廷幾個驚呼,刺啦哐當的聲音,他像從什么地方滑下去了,緊接著“嘟嘟嘟?!彪娫挶粧鞌嗔恕?/br> 厲寒撥回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br> 十幾遍都是如此。 聞廷不會摔下河了吧? 厲寒在客廳踱步,窗外狂風驟雨,幾乎要將門口羅漢松掀翻。 “你先坐下來?!?/br> 厲遠剛把他按在沙發上,厲寒騰地站起,拿起車鑰匙,厲遠叫住他:“我去找他,這個天氣,你開車不如我熟練?!?/br> 厲遠開車去了,厲寒坐立不安等了一會兒,厲遠打電話過來:“我看見聞廷的車了,但沒見到他人,河里也沒有,毛毛還在橋洞地下,我一個人應該沒法救它,等我找個人。” 姜時應了聲:“不用找人,我去吧,兩個人互相可以照應些,外面雨太大了。” 姜時走后,厲寒一直盯著手機,怕錯過電話。 忽然又一聲響徹天地的雷炸開,咔嚓,屋子里停了電,頓時暗了下來,窗外也烏云沉沉,像壓在厲寒心上。 厲冬生撥通維修師傅電話,卻被告知:雨太大,多處供電設備損壞,全區停電,恢復時間待定。 兩人只能靜靜等著。 厲寒心亂如麻的時候,厲冬生點上熏香:“別cao心了,睡醒了他們就回來了。” 裊裊香氣騰在空中,著實緩解了厲寒焦慮的心情,他聽著窗外風雨交加,漸漸地,睡著了。 …… “厲寒同志,請您節哀,他們三人確認已經溺死,這是尸體的骨灰。” 呆呆地聽著,厲寒把骨灰盒捧在手里,腳步沉重,忽然一個踉蹌,他連人帶盒跌了出去,厲寒絕望地看眼前,玉制骨灰盒被砸碎了,有什么東西從里面滾出來。 綠色的,毛茸茸的。 一只悲傷蛙玩偶。 厲寒只愣了一秒,就把悲傷蛙捧起來,伴隨著喪樂,無比莊重地,把悲傷蛙放進棺材。 …… 咚咚! 悲傷蛙抽離腦海,厲寒迷瞪著眼睛,終于從沙發上醒來。 落地窗外依舊傾盆大雨,電還沒來,幾乎黑得看不開。 咚咚! 有人敲門。 厲冬生滅掉熏香,轉動輪椅往門邊去。 厲寒連忙從沙發上爬起,趕在他爸前面,走到門邊,湊近貓眼往門外看。 沒有人。 怎么回事? 厲寒皺眉,反復看了幾遍,確定沒人。 幻聽?被樹枝砸的? 厲寒猶疑地剛要轉身,這時,門外傳來有規律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 厲寒立馬變了臉色。 貓眼里依舊沒人。 這聲音—— 厲寒轉身拿了兩根棒球棍,放在胸前,打開厚重的大門。 沒有預料中的偷襲,厲寒只看見一個大箱子,突兀地躺在門口。 冰箱一樣大。 封條上寫著“厲寒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