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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繼澤召集戶部諸人商議之時,陸昔矣亦跟隨在側(cè)。不同于禮部諸人,戶部尚書陸勉同他熟識,左侍郎是他表舅,右侍郎則是楚越風(fēng)的親哥哥楚登風(fēng)。 若他和楚越風(fēng)有名分的話,陸昔矣該稱他一聲大伯或者大舅哥才對。 陸昔矣恍然發(fā)覺,認(rèn)識楚越風(fēng)才一年多,他從五品主事成為了二品少傅,仕途同生活上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畢竟在從前,他從未想過,能和一個男人有這樣親密的關(guān)系。每個他和楚越風(fēng)同床共枕的夜晚,同他說話,感受他身上的溫度,自己總是在他身邊的時候睡得最好……陸昔矣難得分神一會兒,忽然被陸勉的話打斷游離的思緒,接著低下頭記錄。 南疆不同于北真,北真祖上便是游牧人,互市是為了他們的馬匹;而南疆出產(chǎn)藥材,特別是那些珍貴少見的,若能開放互市,對淵朝也是有益。況且南疆在上一代皇帝時,曾和淵朝兵戎相見,所以已經(jīng)許久不曾開放互市了。 數(shù)日之后,涼王來朝。為表兩國友好,謝繼澤帶著部分朝廷官員,親至城門迎接。 這是陸昔矣第一次見南疆之人,涼王果真是一頭白發(fā),但看著也才二十歲的光景。他身上多用銀飾和五色彩石,皮膚比淵人更黑些。楚越風(fēng)站在他身邊,低聲說,怕是因為南疆巫、蠱、毒皆盛行的緣故。涼王頭上束發(fā)的銀簪,還做成了蛇的形狀。 涼王同謝繼澤見過禮后,便將目光投向了他身后之人。謝繼澤注意到他的目光,順著望過去,瞇了瞇眼睛。 涼王笑道:“楚將軍。” 楚越風(fēng)拱手:“涼王殿下,好久不見。” 陸昔矣暗道,這位涼王一臉的少年傲氣,與楚越風(fēng)倒似是熟識。兩人寒暄幾句后,南疆眾人便被安頓去使館休息。 回去的路上,陸昔矣問楚越風(fēng):“你同涼王相識?” “去歲偶然相識,就是我去西南的時候。” 楚越風(fēng)去西南,為的是糧草之事,如何能認(rèn)識當(dāng)時的南疆五皇子?但人多口雜,陸昔矣不便再問,只得先按下了這個念頭。 宮中設(shè)了宮宴為涼王接風(fēng),再是兩國磋商互市之事。謝繼澤的十六歲生辰將近,雖然謝鳳憫發(fā)了話,只在宮中熱鬧一番,不需大肆cao辦,禮部也少不了奔忙。陸昔矣既是禮部的官員,又常住東宮,忙起來便許久不曾出宮,直到四月十五,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轉(zhuǎn)眼便是初夏,天氣漸漸熱起來。解了陸昔矣這個月的藥效,兩個人一同坐在浴桶里,楚越風(fēng)仔細(xì)端詳著他的臉:“常青這段時日,瘦了許多。” “想是近來有些忙的緣故。” “常青忙得都顧不上我了,我可是要生氣的。” 陸昔矣瞥他一眼,還未來得及開口,楚越風(fēng)突然笑道:“不過皇上今日召我入宮,要我去巡查各地軍隊,接下來是我顧不上常青了。” “什么時候走?” “兩日之后。”楚越風(fēng)道,“先去西南,然后經(jīng)八閩、江浙、齊魯回到京城。” “這么快?”陸昔矣見他的笑慢慢隱沒下去,也意識到了他想說什么,“這次要去很久?” “是。此次巡查,一來一回最快也要三個多月。每個月圓之夜,我會盡力趕回來,如果我來不及,你不要自己忍一夜。” 不要自己忍一夜,難道楚越風(fēng)的意思是……陸昔矣盯著他,有些不可置信。楚越風(fēng)別過臉:“此藥不解,或有后患。為你的身體計,若我回不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像是有幾分猶豫,想說什么又不再說出來。 一個新的男人,為他解藥,知道他的身體情況。陸昔矣明明靠著楚越風(fēng),卻輕輕打了個寒顫。 楚越風(fēng)感受到了,伸手摟住他,說話急促起來:“我也不想走,但皇命難為,我怕我中途趕不回來。或者你稱病,在我軍中隨行……” 稱病隨行,只能保得一時安寧,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怕也要引起波瀾。且他不可能辭官,稱病亦容易有破綻,如今他已不是那個小小的禮部官員。 楚越風(fēng)為了他,已經(jīng)做了很多,也不能讓他為難。至于在巡視途中趕回來,更是天方夜譚。陸昔矣深吸一口氣,從他懷中出來,盡量平靜道:“我知道了,你這一去,也要珍重自身。” 楚越風(fēng)看著他,眼眸沉沉,兩個人坐在一起,但又像離得很遠(yuǎn)。對視了半晌,楚越風(fēng)微微傾身,含住了他的嘴唇。 明明那天晚上夜已深了,他們沐浴完又滾到了一起,像是最后一次一樣。陸昔矣被哄著坐在楚越風(fēng)身上,像騎馬一樣顛動,兩人交合處泥濘一片,把被褥都弄得不能看了。 楚越風(fēng)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毫不遮掩的連綿愛痕,等到偃旗息鼓,他還湊在陸昔矣身邊,四處親吻。陸昔矣不記得自己什么時辰睡著的,只是睡不安穩(wěn)。迷迷糊糊聽見聲響的時候,楚越風(fēng)站在床邊穿衣。 天已經(jīng)亮了。 楚越風(fēng)聽見動靜,轉(zhuǎn)過身來,見他醒了,輕聲道:“接下去還有些事情要我處理,走之前我可能沒時間過來見你了。還有,我走的那天不必來送我,免得引人注目。” 陸昔矣疲憊地點點頭,楚越風(fēng)道:“再睡會兒吧,還早呢。” 他整理完衣冠,正要走,陸昔矣扯住了他的袖子。楚越風(fēng)蹲下身來,少傾,聽他啞著嗓子說:“蘊(yùn)之,我等你回來。” 陸昔矣說完笑了笑,眼睛半合,似是困極了。楚越風(fēng)低了低頭,在他額頭上一吻,便起身匆匆離去了。 陸昔矣見他離去的背影,重新睜開眼睛。床上空了半邊,他也睡不著了,何況有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里盤旋,他知道自己不該這么猜測,但是他的確想知道答案。 如果情況急迫,他真的需要一個新的男人,楚越風(fēng)會為他安排嗎,還是要他自己去找? 陸昔矣同謝繼澤下了一段時間的棋,謝鳳憫傳話來要考校成果。陸昔矣作為少傅,自然也要隨侍昭陽殿。 依舊是陸昔矣常與謝鳳憫手談的偏殿,殿內(nèi)寂靜,只聽見棋子落下的聲音。陸昔矣站在謝繼澤身側(cè),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 他雖于棋藝之上頗有天賦,但皇帝的棋藝更高。至于太子,既然皇帝讓他跟著自己學(xué),顯然是不如自己的。 棋盤上形成了勢均力敵之態(tài),陸昔矣意識到謝鳳憫是有意為之。謝繼澤突然回頭看他,他暗暗地給謝繼澤使了個眼色。 謝鳳憫把這師徒二人的動作看在眼里,淡聲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陸昔矣被點了名,剛上前一步,想要說話,突然撞到了什么。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小內(nèi)侍進(jìn)了殿,手上還拿著托盤,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換茶。茶水澆在陸昔矣左手臂上,雖然隔著衣服,陸昔矣還是感受到了一陣濕熱。 “少傅!” 小內(nèi)侍慌忙跪下請罪,謝繼澤臉色一變,從炕上下來,拉著陸昔矣的手,就要撩開他的衣袖。陸昔矣意識到不妥,下意識擋了一下。 謝繼澤這才撤了手,道:“少傅怎么樣了?” 陸昔矣道:“謝殿下關(guān)懷,應(yīng)該無事。” 陳康看一眼謝鳳憫,開口呵斥那個小內(nèi)侍:“你怎么做事的,出去領(lǐng)三十板子!” 謝繼澤道:“快去請?zhí)t(yī)來。” 昭陽殿一直有輪值的太醫(yī),才一會兒功夫,太醫(yī)便到了。他看了看陸昔矣的手臂,道:“幸好如今天氣不算很熱,少傅的衣衫擋去大半,只是有些紅,抹了膏藥便好了。” 陸昔矣頷首:“多謝太醫(yī)。” 陸昔矣皮膚白,燙紅的一塊格外明顯,除此之外,便是手臂上有幾點零星的淡色痕跡。叔侄兩人對視一眼,謝繼澤臉上的擔(dān)憂之色依舊沒有收住。到底他年紀(jì)輕不知道,謝鳳憫一眼看出那幾道痕跡,分明是淡了的吻痕。 想必是楚越風(fēng)走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