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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六,東瀛和高麗的使臣入京朝貢。雖然之前已準備妥當,但使臣入京當日,陸昔矣仍忙到夜里。他回府時已經二更,房里卻還點著燈,楚越風正臥在榻上看兵書。 陸昔矣道:“怎么還沒睡?” “自然是在等你。”楚越風掀開被子,下床倒了杯水遞給他,“今日一定累壞了。” “還好。”陸昔矣坐到椅子上,由著楚越風給他捏肩膀。不過幾個月,楚越風出入陸宅,已像出入自己家中。一個月里,總有二十天是來他這兒的,倒把楚國公府當客棧了。 楚越風問:“聽說東瀛這次來了一位公主?” “是,這位公主封號禾朝,才十七歲。” 楚越風隨口道:“想來那位公主定是受寵之人,否則怎么能跟著使臣朝貢。” 陸昔矣回想起禾朝公主,十分贊同:“是東瀛王的寵妃所生,愛如珍寶。” “皇上什么時候設宴款待他們?” “臘八,便是后日。” 外頭有人敲了敲門,是楚居送熱水進來。陸昔矣沐浴過,剛躺到床上,還沒說幾句話,便睡著了。楚越風好笑地摸摸他的臉,也攬著人睡了。 臘八之日,皇帝在重華宮舉行宮宴,款待使臣。宮宴之上,宮人奉上葡萄美酒、珍饈美饌,皇帝坐在上首,太子坐于其身旁。一邊是出席的文武官員,一邊則是兩國的使臣。那位禾朝公主便坐在座首,她穿了一身紅衣,明媚嬌俏。 酒宴剛開席,禾朝公主站起身來,各敬了皇帝與太子一杯。陸昔矣坐在后頭看著他們往來,見這位公主雖然年輕,但氣度不凡。當他以為禾朝公主敬完酒,要坐下時,卻見禾朝公主又舉起酒杯,沖著他的方向道:“這一杯我敬陸大人,多謝陸大人前幾日,同禾朝介紹大淵有趣的習俗。” 楚越風眉心一動,同場內眾人一般,朝陸昔矣看去。陸昔矣微笑著站起來:“公主謬贊,這是下官應該做的。”待宮人將酒杯斟滿,他仰頭將酒液一飲而盡。 禾朝公主也將杯中酒飲盡,方坐下,東瀛的使臣道:“大淵人才輩出,其實此次我王讓公主來淵,也是想在大淵的青年才俊中為公主挑一位良人。” 皇帝道:“如此甚好。” 禾朝公主就坐在一旁,面帶笑意,好像說的不是她的婚事。謝繼澤不動聲色,只暗地里捏緊了酒杯。 酒過三巡,借著更衣的名頭,陸昔矣出來透透氣。重華宮內富麗堂皇,外面的花園也不遑多讓。陸昔矣靠著假山,吹了一會兒冷風,正欲回去時,忽然聽見近處有男子道:“我可不希望她看上我,雖然皇上定不會應允,也怪麻煩的。” 陸昔矣無心聽到了他人談話,不過此時不好出來,只得將呼吸放輕。他又聽另一人道:“你真會往你臉上貼金,說不定,她想嫁給太子呢?” “那更不可能了,”一開始說話那人笑道,“太子是一國的儲君,怎么會娶藩國的公主。” 另一人又道:“做個側妃還是夠格的,聽說她是東瀛王最寵愛的小女兒,說不定會入宮。不過,我倒覺得她看上禮部那位司禮了。” “那他豈不是要跟著公主回東瀛了?我看這駙馬可不好當。” 陸昔矣:…… 那兩人走后片刻,陸昔矣方出來,重回光華輝映的大殿。周圍觥籌交錯,天家富貴,宴席上的人各有心思。他倒寧愿坐在自家的小花廳里,喝一盞茶,看一會兒書。 他如此出神了片刻,便不覺有人正在看他。葡萄美酒醉人,他連飲幾杯,想再喝一杯的時候,卻被宮人潑濕了衣襟。那宮人慌忙跪下低聲請罪,陸昔矣不欲惹出是非來,只道:“無妨,我去換一件即可。” 陸昔矣由另一位宮人領路,到了后頭一間小間里。陸許和楚居自然是不能進宮的,他也不喜別人服侍,便讓人出去守著。 那宮人道:“想來這身衣服應當合身,奴才就在外頭,大人有事喚一聲便可。” 陸昔矣點點頭,見他退出去關了門,才走到屏風后。剛解了腰帶,陸昔矣忽然覺著有哪里不對,突然有人閃身進來,陸昔矣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原是楚越風。 楚越風走過來,擔心道:“我瞧你怎么出去了一趟,便魂不守舍的。” 陸昔矣道:“不過是聽到些胡話,侍宴也累了。” “什么胡話?禾朝公主要你做駙馬?” “說什么呢?”陸昔矣惱他,別人這么想也就算了,怎么連楚越風也這么說。他是禮部官員,接待使臣,只是分內之事。 “是我胡說,今日我瞧你喝了不少,”楚越風捧著他的臉,“不知道微醺的常青嘗起來是什么樣的?” “外頭還有人……” “不必管他。” 陸昔矣由著他親了一會兒,臉都紅了起來,楚越風端詳道:“你臉怎么這么紅,藥性又上來了?” 陸昔矣搖搖頭:“只是宮中的酒太好,多喝了幾杯。” “你且在這兒休息會兒吧,我會讓人在外面守著,我先回去了。” 陸昔矣也確實覺得疲累,靠著紅木圈椅坐了片刻,不想竟似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臉頰上被印了一個吻。陸昔矣當是楚越風又回來了,身上懶懶的,不愿動,閉著眼睛由他作為。楚越風此時并不孔殷,只含著他的唇細細品嘗。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外頭的宮人進來喊他,說是宮宴快結束了,陸昔矣才起身,楚越風已離開了。陸昔矣回去時,倒惹了皇帝的注意。 “陸卿怎么離席了這么久?” 陸昔矣道:“皇上恕罪,臣不勝酒力,本想小憩一會兒,不小心睡著了。” “無妨。”皇帝略一擺手,“入座吧。” 幾日之后,第四次情潮按時到來。這些日子有些忙,倒冷落了楚越風。等到陸昔矣藥性解了,楚越風還在胡鬧,男根仍在里頭不肯出來。陸昔矣也難得的縱著他,兩人在帳里低低絮語,連何時睡去也不曉得。 第二日早晨,楚居已在外頭敲門,今日陸昔矣還要進宮去,一叫便醒了。楚越風把他圈在懷里,不滿道:“明明是休沐,怎么還要進宮去?” “要進宮,自然是有事。”陸昔矣道,“你且把手放開。” “常青什么都好,只一樣,睡覺時不老實,老是自己滾進我懷里。”楚越風笑道,“但我愛極了。” 如此廝磨了片刻,陸昔矣總算能下床洗漱。楚越風跟在他后頭,又道:“雪地難行,讓楚居跟著你去吧。” 京城昨夜又下了一場大雪,倒是東宮正殿中遍植松柏,白雪下亦是青翠。屋子里燒了地龍,太子正在翻閱文書。陸昔矣脫了斗篷給外頭服侍的內侍,行禮道:“給太子殿下請安。” 謝繼澤從書卷中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今日還要陸司禮進宮,當真是辛苦了。” 陸昔矣正色道:“臣職責所在。” 二人細細商議了一番,很快將事情落定,謝繼澤放下狼毫,走到窗邊將窗打開:“倒是出了太陽。” 出了太陽,雪便化得快了。陸昔矣道:“昨夜大雪,還將臣府中的花枝壓斷了,殿下這里的松柏倒好。” 謝繼澤負手站在窗前:“落盡最高樹,始知松柏青,孤故命人移來這些。含光殿后還有一顆紅梅樹,是父皇當太子時種下的,如今也開花了。” 陸昔矣笑道:“臣想起在家中時,常和兄弟姊妹一起存下梅花上的雪水,用以煮茶。” 謝繼澤轉過身來:“太液池邊的白梅林如今也開了,若今日陸大人得空,孤倒也想試試。” 陸昔矣推辭道:“太子萬金之軀,若是受寒便不好了,不如讓底下的人去做。” 謝繼澤擺手:“有些東西要自己做才有趣。” 太液池邊的白梅林確是名種,香氣清幽。只是在雪后,難免同雪地融為一體。陸昔矣悄悄扶了扶腰,昨夜楚越風折騰太久,如今還有些酸。太子興致正好,他只能陪著。 而不遠處的嵩華亭上,皇帝站在亭中,看著不遠處的收集雪水的兩人,默然無言。 陳康看他神色,小心道:“皇上可要奴才請太子與陸司禮來見一見?” 皇帝收回視線:“不必了,回宮。” 陸昔矣一上馬車,便發覺楚越風在馬車里。楚越風牽他的手,發現冷冰冰的,心疼道:“怎么手這么冷?太子給你委屈受了?” “自然沒有。”陸昔矣笑道,“今日太子想存梅花上的雪水,所以多留了些時候。” 楚越風低著頭,捧著他的手吹了吹,眼里劃過一絲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