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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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將士們晨練前清醒過來,莫裴睡醒后離開床榻,叫門外候著的衛(wèi)兵去把阿七叫醒煮醒酒湯。 自家夫人那點小酒量他清楚,等清醒過來肯定要頭疼。 “將軍。” 莫裴剛穿戴好,怕他驚擾到自家夫人,開門走出去,“什么事,大清早慌慌張張的。” “前廳……”他難以啟齒,憋了一刻鐘都沒說出所以然。 “前廳怎么了?”莫裴濃眉狠狠一蹙,撩開袍子抬步走去。 雖沒出什么事,但前廳跪了一眾將士,從前鋒到少將,六七人整齊跪著,趙禹阻擋不住,站在一旁。 他把劍都拿在了手里,是怕起沖突嗎? “大清早你們幾個閑的來給我請安來了?”莫裴上坐,腳跟往椅子上一踩,揭開茶蓋發(fā)現(xiàn)是上好的碧螺春,舉起便喝了一口,把昨晚喝懵的腦子清醒清醒。 袁愁徐奔幾人都未梳發(fā)髻,高高扎著顯得有些邋遢,他們跪在正堂中,此時拱手道出目的:“將軍,夫人你娶不得。” 莫裴眼皮微微一抬,手里的碗茶摔在了幾人膝前,濺出了一片水花。 “放肆。” 徐奔神色不變,“將軍你若是斷袖也就罷了,可……可雙兒,確實是不詳!” 字字鏗鏘砸在地上,卻沒人接話,莫裴走到他面前,沉著臉,真動了怒。 “我昨日怎么說的?” “我說待他如待我一般,你們也覺得我不詳嗎?” 莫裴覺得他們幾人簡直不可理喻,“他做盡天下好事,而你我?guī)兹耍瑲⑷撕沃箶?shù)千,過手的人命數(shù)得過來嗎?” 徐奔垂著腦袋,袁愁說:“可將軍你當真要留后人詬病嗎?” “身前哪管身后事,如若天皇老子來阻撓,我也定把那神仙的頭給砍了。” 莫裴氣急,額角青筋根根暴起,袍子一揮,“爾等違抗軍令,罰五十軍棍,即刻執(zhí)行。” 門外烈日當頭,阿七端著解酒藥進來,唐柳兒被他推醒過來,勉強坐起強撐著身子把那解酒藥喝了。 這營中的烈酒如當頭一棒,此刻頭骨都是疼的,喝了解酒藥才舒緩一些。 坐下仍由他給自己盤發(fā)髻,唐柳兒還穿著里衣,隨手捻了顆桌上的酸梅放嘴里,心道,這營中就是鬧,揮刀舞劍還要喊號子。 他沒注意阿七一頭熱汗,給他盤發(fā)的手都在抖,等穿好了衣服,阿七把玉佩給公子戴上,然后哆哆嗦嗦退到一邊。 “怕什么?你喝酒我又不會罰你。” “不是,”阿七抿唇思索,最后狠狠咬了下嘴唇,痛下決心一般,“少爺你快去外面看看,前鋒將軍快被打死了。” “你說什么?”他一動腰間的玉佩碰在了一起,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一道白影瞬間晃了出去。 已經(jīng)是午間,從早上練功到現(xiàn)在,徐奔一身鋼筋鐵骨依然被打出了血,可他偏還咬牙不改口。 “雙兒不詳,將軍仕途為重……” 到了近前的唐柳兒聽到這話整個人一怔,但他還是撩袍跪在了莫裴面前,“將軍。” 莫裴氣極,其余幾人早被打服抬了下去,就這徐奔的嘴還硬著。 這軍棍比人還長,胳膊粗細,揮動的兩人手臂都軟了,可偏偏徐奔一身硬骨頭,怎么打都不服。 “停。”莫裴抬手,他就愛用拳頭說話,但現(xiàn)在唐柳兒來了。 “將軍不可如此苛責將士。” 莫裴氣笑了,合著兩人都怪他,“你可聽見他說什么了?” 唐柳兒垂頭,“他說的本就是事實,我看見的是他對將軍的衷心,如此良將,將軍不可辜負。” “那你是要我辜負你?” 唐柳兒心口被針刺了一下,答不出來。 “如若你沒救我,這世上便再無鎮(zhèn)南將軍,他們這幾人大可自立門楣。”莫裴拿起桌上的將軍令,“爾等若不想留在莫家軍里,便除了軍籍投奔他處。” “莫裴!”唐柳兒直呼其名,清亮的聲音字字泣血,“你不忠不義,如此寒將士的心,你果然如世人所說那般殘暴無情。” “我殘暴無情?”莫裴拿著令牌的手都在抖,“你聽聽他說的!我就算是無情,那我的情也全是給了你。” 莫裴把令牌往桌上一砸轉(zhuǎn)身走人,趙禹揮手讓軍醫(yī)把徐奔帶下去,阿七扶起自家少爺,唐柳兒紅著眼眶看著莫裴離去的背影。 他若不走,難道要順著軍心把他休了嗎? 一屋子全是傷殘,被打了還一肚子苦水,莫裴走進來他們大氣都不敢喘,而他徑直走到最里面的床上坐著。 幾個年輕的少將想得很明白,將軍這個夫人不能娶,娶了他會被當成笑話遺臭萬年。 徐奔是怕將軍夫人成禍害,他們本就煞氣重,而雙兒又是最讓人忌諱的災星。 “你們?nèi)ヂ犅犼P于我的流言就知道我其實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我怕世人議論他,因著我全天下的百姓都議論他可如何是好。” 莫裴到是被點醒了,甚至想舍棄將軍這個身份,現(xiàn)在國泰民安,早沒有戰(zhàn)打了,他又何必占著鎮(zhèn)南這個虛詞。 “半年多不見,你們已經(jīng)不服從于我了,如今也是時候給你們謀求個新將軍了。” 幾個少將聽著就要爬起來,莫裴輕輕一哼,手背在身后走出這里。 莫裴是惡劣到極致的那類人,他說不干真的就會不干,他才不管這身后的諸多麻煩,也是因為他這性子,在他手底下的將士們敢說敢做,隨性自由。 而如今卻和當初背道而馳,他們反而管起將軍來了。 一時屋中落針可聞,少將都趴在床上抱著枕頭裸著上身給后背敷藥。門再次打開,沖鼻的藥味也沒讓那人蹙一次眉,唐柳兒從懷中掏出一記藥方送給軍醫(yī)。 “這是一位游醫(yī)配的方子,當初將軍胸口一刀就是靠這方子治好的,麻煩您看看有沒有用。” 軍醫(yī)看過后贊許點頭,“確實是好方子。” 唐柳兒對屋中受傷的每人都拱手行了文人禮,“你們對將軍忠心不二,唐某佩服……” 阿七沉著臉站在一旁,這話他已經(jīng)對徐奔說過一次了,可再聽他還是心疼。 “我從未肖想當將軍夫人,我只是個上不得學堂的雙兒,終日和賬本打交道。將軍夫人應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 “各位不必自責,莫將軍有你們是他的福氣。” 唐柳兒如此決絕,臉上一直帶著溫柔又堅定的笑,他帶著隨從離開之后這屋里也遲遲沒人說話。 聽見了消息的莫裴氣急敗壞,聽了遍復述之后更是眉毛都豎起來了,“唐柳兒!你敢!” 唐柳兒甚至都打發(fā)阿七回馬車開始收拾行李,只不過他趴在床頭哭得腰都直不起來。 看見這樣莫裴揮退了眾人,走過去把他抱懷里來,“你何苦呢?” 頭一次看這人兒哭成這樣,莫裴吻了吻他額頭,“這世上,哪還有比你好的人?” “可……”唐柳兒心有不甘,可更多的是無奈和厭惡自己的身體。 “你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 莫裴把他抱到腿上,摟著他無盡纏綿,“你不做我的將軍夫人,那我夫人的位置便永遠空著。” “你愿做小妾我就把小妾叫做夫人,你愿做陪房,我便把陪房叫做夫人。” “我莫裴一世不講道理,你若執(zhí)意要走,我就打斷你腿軟禁你。” 殘暴無情這幾個字肯定傷著了他,可唐柳兒無能為力,自己的身份和他云泥之別。 “是我拖累了你,對外就說我強搶了你,你受了一肚子委屈跟著我。” 惡名莫裴愿意背,只要世人將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那唐柳兒便安全了。 阿七再回來自家少爺被哄得臉上有笑,他就默默退到一邊,莫時突然給了他一肘子,就怨他昨天喝完酒嘴快。 進京的事耽誤了,少將幾人休養(yǎng)了四五天,莫裴沒著急走,都到城門口了晚幾天又何妨。 這幾日莫將軍按時練兵,大多時間還是窩在房里陪夫人,趙禹反而曬得小白臉都不白了,連帶莫于莫時也黑了幾度,到了晚間不點燈都找不著。 唐柳兒教莫裴下棋,莫裴叫人把將軍府管家叫來,還帶了這半年的賬本,唐柳兒手早就癢了,不下棋就孜孜不倦看賬本,銀算盤的聲音從早響到晚。 除去晚膳時候能在營中看一眼將軍,其他時候傷員都見不到將軍,他每次來也只是轉(zhuǎn)一圈就走,留下些rou湯。 幾日后才從趙禹身邊的副手嘴里知道那是將軍夫人煲的湯,里面放了藥材,對他們的傷有好處。 夫人不愿說,但他們?nèi)缃裰雷约菏芰硕骰輩s無法感謝,反而面紅耳赤滿是羞愧。 各個都是皮糙rou厚的漢子,七天不到傷好了大半,這日也迎來了皇帝的圣旨,宣旨的公公站在營帳前。 所有人整肅一清,將軍才帶著夫人姍姍來遲。 “臣鎮(zhèn)南將軍,領旨。”他一手還牽著自己夫人,撩袍跪下。 公公展開卷軸,不過是皇帝尋了個由頭催他進宮的旨意,只是言語里粗暴了些,帶著十分的不耐煩,在圣旨上不夠罵了要他進宮當面罵的意思。 莫裴聽完第一句就沒心情繼續(xù)聽了,他身后跪著的幾人也沒心思聽圣旨,而是看著將軍旁邊這個消瘦的后背上。 雖然沒入過學堂,但他一身文人傲骨,如竹般清冷。 拿了圣旨莫裴嘆了口氣,假期被迫提前結束,謝過公公后拉著自家夫人準備走。 唐柳兒低著頭仍由他牽,他著急回去繼續(xù)下棋,可他明明是個臭棋簍子,次的不行,偏偏每次興致勃勃的。 幾人齊齊攔住二人去路,莫裴如臨大敵,把唐柳兒藏身后,“這幾日已經(jīng)杜絕他和你們見面,你們還有什么不舒服的?” “如果嫌他晦氣待在營里,明日我就搬回將軍府,你們也別再來了。” 如此孩子氣的發(fā)言反而讓唐柳兒心里沉甸甸的,把他拉到一旁,“你們有話就說吧。” “我等想向夫人賠罪,確實是我們小人之心……” “我說過不必自責,有你們輔佐莫將軍,這是他莫大的福澤。” 如此慷慨大度讓他們幾個老臉一紅,齊齊跪拜下來,“謝夫人掛心。” 這是謝那副藥方和幾日的rou湯,唐柳兒想伸手扶,但想想還是收回了手,“不必客氣,以后還有見面的機會,快起來吧。” 莫裴把他手攥自己手里來,臉上寫著:夫人的手只給我牽,他們不配。 心系棋盤,莫裴抓著他急急回屋,他捻棋子的手緩慢又細膩,就是不肯落地,莫裴喝了口熱水。 “夫人,笑夠了沒有?” 被將士接納他肯定開心,但眼下他這完全找不著北了。 唐柳兒視線落到棋盤上,凝眉一看,“你不是早輸了嗎?” 莫裴回頭一看還真是,他把棋子丟回棋簍,“今夜不和臭棋簍子下棋了。” “夫人你敢嘲笑我?”莫裴也丟了棋子,一步跨上來用蠻力搶住腰把他抱自己腿上,最后圈禁在懷里。 唐柳兒滿臉笑意,指腹滑過他衣襟上金線繡的祥云紋。 “明日可就要入我將軍府,當我正統(tǒng)的將軍夫人了,可沒有后悔藥給你吃。” “就算有我也不吃。”唐柳兒指尖刮了一下他的鼻頭,英俊又憐愛自己的人,錯過了他便再遇不見第二個了。 這調(diào)戲的小動作近日愈發(fā)的多了起來,“夫人當初是不是看上我這皮相才愿意出手救治的?” “那不然看中你的人品和膽識?” 莫裴被這話氣的不行,雖然是調(diào)笑,可他張口就來,看來今日要重整夫綱了。 “夫人怕是屁股癢了。”一手直接拉開了他腰帶,丟棋盤上,把方才堆砌的大山大河推翻掉。 唐柳兒直接挑釁般的在他臉上拍了拍,手掛上他脖子纏住。 莫裴抱著人站起來,放到床上之后垂下幔帳,只留一室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