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元玄領著我去了金蛇教的地牢。

    我遠遠就看到一抹不純凈的白色棲居在陰暗潮濕的牢籠之中，半身已被血污沾染。

    如手臂一般粗細的黑色鐵鏈穿透男人的蝴蝶骨，他被鏈子鎖在墻柱上，以跪姿抬起頭望向我們，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瀕死的灰霧。

    2

    “去拿你的獎勵。”

    元玄遞給我一把刀，隨后在我背上輕輕推了一把。

    “自己取。”

    3

    我走到男人身前。

    他還戴著那副可笑的面具，仿佛戴著這種東西就真能變成另一個人似的。

    我伸手去摘他的面具，他劇烈掙扎起來，鐵鏈撕裂血rou流出更多的血。

    但他還是躲不開。

    4

    我把臟兮兮的面具扔到一旁，平靜地看著他。

    “久違了，該怎么稱呼？”

    “國師，還是楚宣？”

    他低著頭，沉默不語。

    5

    初見國師，一樣的白衣，一樣的琥珀色眼眸，差不多的身形，我沒細想。

    當他救了險些落入巖漿的我，在他懷里聞到的清香，從他眼中察覺到的古怪情緒，我仍然沒有細想。

    至于為什么我沒有細想，是真的沒有察覺，還是不敢，現(xiàn)在的我已經忘了。

    6

    而楚宣不告而別的那一年，正是如今的湘國國君程崢誕生那年。

    那時的湘國皇室已經爛透了，前幾位皇子沒一個能成大器的，狗皇帝也年事已高，很難再有子嗣。

    所以身為國師的楚宣得知消息后才匆忙趕了回去，不想讓程崢這最后的希望也爛在了襁褓之中。

    7

    早期的教育尤為重要，有了國師陪伴著度過人生最開始的五年，程崢確實成長得比前幾位皇子好太多了，雖然性子頑劣了些，至少還算有藥可救。

    最后是由他接手湘國，如此想來倒也不意外了。

    8

    “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

    聽到我這么問，他的身體卻莫名僵硬了。

    楚宣抿緊了唇，像是不愿回答。

    “回話。”

    我耐心有限，便抓住那根貫穿他身體的鐵鏈把他往我的方向扯了一段距離。

    他吃痛地皺眉，冷汗順著臉頰滴了下來，用陌生的眼神看著我。

    9

    “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你是當年那個孩子……”

    “但是……我以為……你忘記了……”他痛苦地閉上眼，“如果你記得，又怎會……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這般地步？

    哪般地步？

    我覺得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所以我沒能理解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10

    “如果我當初沒有走……你是不是就不會與魔修為伍，不會變成……這樣？”

    他再度睜開眼，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痛心。

    和我娘的眼神很像。

    一個希望我變好，一個覺得我應該變好。

    我久違地感到了惡心。

    11

    “其實這和你沒什么關系。”我半蹲下來蒙住他的眼睛，“你們這類人總是過于自大，擅自覺得我本該成為一個好人，是別人把我?guī)牧恕！?/br>
    “但我其實從來沒變過，我生來就是如此。”

    我和楚宣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從未救過我，他救的是他眼里那個天真無邪的可憐孩子。

    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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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頭看向元玄。

    他也正看著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小狗？”

    接收到我的目光，他緩緩向我走來。

    “不敢下手？想求我?guī)兔幔俊?/br>
    他走到我身邊，微微俯身，幾乎將我整個圈在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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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玄握住了我持刀的那只手，手把手地教我把刀鋒對準楚宣的丹田。

    “金丹在這，挖出來，它就是你的了。”

    他手上動作不停，眼睛卻望著我。

    是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始終注視著真正的我。

    我的懦弱卑劣，滿身泥濘，他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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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在他嘴角親了一口。

    他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挑了挑眉，“現(xiàn)在勾引我，金丹不想要了？”

    說完，元玄就抓著我的手剖開了楚宣的下腹，刀刃深深沒入丹田。本該是最疼的時候，楚宣卻一聲不吭，但瞬間急促的呼吸聲還是傳進了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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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楚宣一遍又一遍地喚著我的名字，可能是想喚醒我的良知。

    但我沒有那種東西，我也已經不欠他什么了，沒理由對他手下留情。

    我沒有回應他，只一心尋找他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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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金丹沒找到，反倒在血rou模糊中看見一個玉石般質感的小人。

    小人長著和楚宣完全相同的臉，五官卻更顯稚嫩。可能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它抬頭茫然地望著我。

    隨后我從元玄口中得知，這東西是楚宣的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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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為這家伙剛突破不久，應該尚未來得及煉丹化嬰。”元玄用雙指捏起楚宣的元嬰，元嬰在他手中不斷掙扎著，“沒想到他手腳還挺麻利，倒讓你撿了個便宜。”

    “不過這已經認主的元嬰總歸沒有金丹好用。”元玄危險地瞇起眼睛，緊接著手中獄炎一閃，那元嬰的眼神便失去了光彩，整個顯得癡傻起來，“得弄傻了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