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2

    原來外公早已患有肺癌，也早已到了晚期，而隨著年歲的增加，在病魔面前再硬朗的人也得倒下，醫生說外公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他不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外公都是為了他，為了他不出鄉治療，為了他選擇隱瞞，為了他選擇自己一個人面對病痛面對孤獨面對無助面對破敗不堪的家，只為不給他壓力只為讓他安心學習無憂無慮長大，可以說外公已經給了他他可以給出的所有。

    “村長叔叔，謝謝你”陳子衿努力朝他扯出一個微笑，只是那雙眼睛里無法被隱藏的無限痛苦出賣了他。

    村長叔叔不忍看到小小的他露出那種表情，張開雙手抱住他，安慰的拍拍他的頭。

    陳子衿本就想哭，這樣反而讓他有了繼續哭下去的理由，他抓著村長叔叔的衣服失聲抽泣...

    ...

    手機催命似的響著，陳子衿一遍遍給它掐斷，為了避免再被兩兄弟糾纏，陳子衿給兩人撒了謊。

    陳子衿：“我沒事，我外公生病了，我要照顧他一段時間，你們幫我請一個星期假吧，謝謝（笑臉）”

    陳子衿看到對面秒回的信息，顫抖著頓了頓要關機的手...

    蔣琛：“好，我們等你回來”

    蔣輝：“外公還好嗎，你也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身體知道嗎?天氣冷多穿點衣服別著涼了”

    陳子衿抬起頭吸吸鼻子，然后閉眼用力按上關機鍵...

    陳子衿一切從簡，給外公下葬在外婆和mama身邊，看著自己眼前的三個土堆，陳子衿很難不懷疑是自己克死了他們，或許他才是那個該躺在里面的人...

    陳子衿雙眼空洞一步步走進那個他閉著眼都知道哪是哪的小院子，如行尸走rou般

    他踱步到了外公的房間，里面同樣的很簡陋，但床尾放著的一個噴著紅色油漆的笨重木箱子非常顯眼，那是外公放重要文件的地方，從來都上著鎖，鑰匙也只有外公才有，最奇怪的是這個箱子連鎖都半生銹了他也沒機會看過里面。

    陳子衿緩緩從褲兜里掏出一把拴著細麻繩的鑰匙，那是外公走后，在他左手手心里發現的，或許外公一定還有什么想和他說卻沒來得及說的話，比如箱子里的東西...

    陳子衿顫抖著手一頁頁翻看著一本泛黃的日記，可他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直到他看完了一本箱子里沒多少內容的日記本...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會以為我還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快樂小孩?你知不知道沒有父母就已經注定了我不會快樂...嗚嗚...”

    “為什么...為什么生下我卻又要拋棄我，為什么要瞞著我，為什么又要在你們都走后這個讓我最絕望的瞬間里告訴我我還有個父親，mama，為什么...”

    ...

    “子衿?”

    當楊軍走進安靜得陰森的院子，在一個房門口看到陳子衿單薄的肩膀顫抖著...

    “村長叔叔?”

    有時候無聲的哭泣最揪心，只見陳子衿緊緊揣著一個信封，似乎是一封遺書。

    又紅又腫的眼睛說明他已經哭了很久，楊軍二話不說再次把無助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在空氣里的陳子衿緊緊摟住，告訴他不怕，并讓他先暫時離開這個讓他觸景生情的家，過去他家住幾天...

    陳子衿一連哭了幾天，實在虛脫，沒有再拒絕楊軍，楊軍的老婆難得的沒有給陳子衿擺臉色，還主動給他添飯，然后邊吃飯邊哄一旁嬰兒車里咿咿呀呀的嬰兒，張敏不在吃陳子衿的醋了，因為他那個做村長的老公給他寫了份保證書，答應絕不會收養他。

    好像去年年夜飯的時候，村長叔叔的老婆已經挺著個小肚子了，如今孩子都有半歲了吧，陳子衿在心里狠狠的唾棄了自己一把，因為他居然羨慕起了還在襁褓里的嬰兒，也許自己的mama在他那么大的時候也這樣過，這樣溫柔的哄自己睡覺逗自己玩，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在村長家偏房睡了一夜后，陳子衿有了新的打算，第二天他上鄉大街，買了許多在當地看來比較昂貴的禮品，親自去拜訪了這么些年來對他和他外公體貼關懷的村民，村民們很心疼陳子衿都不肯收他給的禮物，可陳子衿執意要給，畢竟也許以后就沒有機會報答了。

    直到深夜...

    陳子衿在床上睡不著覺，閉著眼反復想著要不要把那個決定告訴村長叔叔，因為除了那些喜歡和可憐他的村民外，村長是對他和他外公最好的人，有著特別的地位，像一個親戚一樣。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的就快睡著，可突然壓在他身上的重量和撲面而來的酒味和不明薰臭味混雜的氣息讓他瞬間清醒，更何況那人還把手摸上了他的腰，甚至惡心的舔了一下他的下巴，細胡渣刮過他細膩的皮膚，陳子衿睜大眼睛，他炸了，他很害怕，拼了命的推開身上的人。

    “小琴～小琴我愛你啊～小琴～我一定會幫你吧衿衿撫養成人，你從了我吧”被一腳踢下床的人迷糊的說著話。

    “村長叔叔?”

    陳子衿如遭雷擊，他不敢置信，他甚至不知道楊軍什么時候進了他睡的這間房子又是為什么會對他那樣。

    可無法言喻的氣憤和痛苦再一次席卷而來，把他未愈合的舊傷疤狠狠撕開。

    那個人還想撲過來，陳子衿用力的扇了他他幾巴掌，甚至在昏暗中再給他踹了一腳。

    楊軍甩了甩頭，貌似恢復了一點意識“子衿?...子衿....子衿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楊軍想起身靠近陳子衿，陳子衿鼓起勇氣再一次使力踢在他的腿上。

    陳子衿瞪大眼睛似乎想看清眼前的人，然后難受的頭也不回鞋子也不穿的跑出了門。

    “子衿！！！”楊軍還想追上去，甩甩頭的從地上爬起來，可門外早已沒有了陳子衿的身影。

    ...

    “嗚....”陳子衿奔潰的蹲在一個只有月光找得到他的墻角。

    不知不覺他跑到了趙銘天家別墅后墻，他無助的想找個人保護自己，即使那個人還只是個小學6年級的小學生，可這時他又突然想到趙銘天已經被他外公外婆接到了市里，可他好像只有他了。

    手機開機啟動，時間已經將近凌晨1點，不理會那一片紅紅的數字，陳子衿翻出那個自己親手畫的小人頭像打出了電話。

    趙銘天這天心慌得不得了，很久都沒睡著，他怕子衿哥難過，可是他聯系不上他。

    早上聽爸爸說子衿哥的爺爺去世的時候，他逃課了，悄悄買了回鄉的車票，可就在他等車的時候，還是被人給抓了回去，不知道為什么心總是一抽一抽的疼，他緊緊捏著一個自己偷偷買的手機睡覺，怕子衿哥會想起他給他打電話...

    “嗚嗚...小天！！”

    趙銘天在手機震動的那一刻瞬間清醒，趕忙坐起身體接通子衿哥的視頻通話，視頻里暗沉沉的，但借著月光和手機屏幕的光線他還是能捕捉到子衿哥那雙紅腫眼睛，能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陳子衿蹲在地上，對著視頻里的趙銘天哭，而后又覺得讓睡眠中的趙銘天起床看他哭實屬丟臉和過意不去，他又把攝像頭從臉上挪開，露出肩膀和別墅后墻。

    趙銘天一眼就認出了陳子衿在他家別墅后面，以前陳子衿來找他總是在那個地方沖他房間里面喊，可自認識陳子衿以來從來沒見過他哭，更何況像現在這樣哭得歇斯底里。

    在他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本就已經很想哭了，然而在看到那雙紅紅的眼睛和聽到哭聲時，他再也控制不住的跟著流淚，安慰的話堵在心里，他知道子衿哥是在發泄，所以他不打擾他只是陪著他....

    等陳子衿哭得累了，眼皮都腫得好像都能擋住自己視線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屏幕...

    “小天，你在干什么?”

    只見視頻里的趙銘天側著身在一個小皮箱里塞東西，他應聲轉頭過來看向屏幕，陽剛之氣十足的麥色俊臉上布滿眼淚，十分違和，哭得不能自己，趙銘天抬手擦了擦眼淚，好像死了外公的人是他一樣。

    “你哭什么，你大半夜收拾行李做什么?”陳子衿皺眉。

    “我要回去”他說。

    “回去，回哪去?”不會是要來找他吧。

    “我要回鄉，子衿哥需要我”趙銘天哭著說著動作也不見停。

    “別鬧，都多大了，快把東西放回去”

    趙銘天不聽他的話繼續收拾行李，他無論如何現在就要走，他后悔白天沒有打暈那個保鏢逃走，不然在子衿哥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能在他身邊了。

    “趙銘天！”

    手機里傳出陳子衿的怒吼，趙銘天頓住了，可眼淚還是止不住。

    “你給我把東西放回去，不然我立刻掛掉電話再也不理你了”雖然知道趙銘天是想回來陪他，可他不能也不想讓他為了自己許逆他的家人。

    直到趙銘天抬手擦著眼淚把空皮箱放回柜子底下，陳子衿才出言安撫他“好了好了，哭什么哭，走了外公的又不是你，你看我都不哭了，我沒事你別擔心”

    然后陳子衿和他聊了前幾天給外公辦喪事的大小事情，其實即使沒有外公他也自己能養活自己，只是那樣會很累，沒有可以停靠休息的港灣他會很難熬。

    掛電話的時候，陳子衿對著照不到自己慘狀的手機屏幕說“小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