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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趕在陽光變得毒辣之前返回小巷，遠遠地就看到34站在外面等他們。

    “你們去哪了？”34臉上沒有表情但語氣相當煩躁，看樣子等了不短的時間。

    “沒辦法，肚子餓了。”弗爾把裝食物的袋子遞過去，“還剩一些，要吃嗎？”

    34接過袋子翻了翻：“這么少？”

    “嫌少自己去買。”弗爾繞過他去開門，柵欄被推開時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

    34把面包塞進嘴里，瞥一眼旁邊的修：“我今天要回3區，需要把他留在這嗎？”

    “不用，我已經和他聊過了，跟最初的判斷一致。確實是實驗室出來的孩子，而且芮爾還用綜合實驗室的方法幫他做了一些訓練。”

    “什么樣的訓練？”

    “減緩應激反應的訓練。”用來擦血的白袍已經慘不忍睹，弗爾只好從柜子又拽出一件，“主要用在那些保留自身記憶的修復者身上，避免在修復的過程給他們造成過大的心理負擔，進而引起生理上的不良反應。”

    修想起之前因為聽到了什么聲音而感覺頭腦變得輕松：“好像是響指？”

    “對。”弗爾說話間打了個響指，同樣的聲音此時卻沒有產生什么特別的影響。

    34也跟著打了一個：“這樣就能緩解他的的應激反應？”

    “當然沒這么簡單。”弗爾解釋道，“打響指的時機很重要，現在他沒有進入應急狀態，對這個聲音并不敏感。一旦他進入應激狀態，必須要在他還能對聲音刺激做出反應的時候進行，否則出現類似耳鳴或是聽覺阻斷，這個方法就失效了。”

    34看向修：“他從產生應激到驚厥的過程不到一分鐘，這個時機很難把握。”

    “對，所以一般只有負責訓練修復者的實驗員能夠準確掌握時機。我能成功一方面因為運氣好，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今天有所戒備，從而拉長了應激產生的的反應時間。如果是昨天那種突發速度，我同樣沒辦法成功。”

    雖然明白了這一點，但34仍有很多不解：“既然他是實驗室的孩子，就應該沒有什么記憶，為什么還要做這樣的訓練？”

    弗爾搖搖頭：“具體原因不好說，但從他不止一次出現應激反應來看，他不是脫離培養狀態就直接成為修·丹沃布勒康斯，而是在實驗室接受了某種程度的認知訓練。他接觸過芮爾，還是相當一段時間，最有可能需要破壞掉的也正是這段記憶。”

    修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弗爾竟然僅憑短暫的接觸就能從他身上推測出這么多信息。

    “另外為他進行認知訓練可能跟用途有關，他要成為修的替身，就算失憶也必須表現對所處的環境有概念，不能完全是初生嬰兒的狀態。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語言，剛脫離培養狀態的復制人不會說話也不理解任何語言，之后用什么語言訓練，什么語言就是他的母語。”弗爾說到這里看向修，“你還記不記得最初蘇醒的時候，自己是否能順利理解別人的話？”

    修肯定道：“大概能理解，雖然一開始聽得很吃力，很難跟上正常語速。”

    “這就足夠證明你不是一張白紙離開實驗室的，你在成為修·丹沃布勒康斯之前就有記憶。”

    34對這一點表現出興趣：“如果他能找回記憶，是不是會對尋找實驗資料有幫助？”

    “當然有幫助。”弗爾點點頭，但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經過藥物破壞，他的記憶大概率無法完整找回。而零星的記憶碎片是把雙刃劍，有可能成為線索，也有可能成為干擾項，還有可能經過記憶重塑成為虛假記憶。”

    修不太理解弗爾的意思：“記憶還能變成虛假的？”

    弗爾指指大腦：“這跟人類的認知與思維模式有關，容易把有相似性的事物聯系到一起。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你遇到過槍擊，下次再聽到類似開槍的聲音會本能地與之前的危險經歷關聯，哪怕聲音實際上并不來自于槍。因為這種機制，原本不相干的記憶碎片很有可能因為某個相似的細節被無意識地聯系到一起，重新組合成一段虛假的記憶。由于沒有原本完整的記憶作為標準，重組的記憶也無法被糾正，甚至會被當做真正的記憶。”

    34微微皺起眉：“你的意思是就算他現在找回記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弗爾點下頭：“這還只是出于認知方式考慮，如果算上人為干擾、心理因素以及藥物副作用，產生虛假記憶的可能性還要更高。與其寄希望于那些被毀的記憶，不如從其他方面下手更可靠。”

    “你覺得還能從哪里下手？”

    “最有調查價值的仍然是山地，進行復制人的實驗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整個過程嚴格保密，也必定會有蛛絲馬跡以奇怪的方式透露出來。可惜我對那邊不熟，給不了什么建議。”

    “說到山地……”34忽然想到了什么，“昨天和修見面的時候，他提到過山地發現了一些去向不明的山地孤兒，這些孤兒外貌雖然不同，卻擁有相同的指紋。”

    “他沒把自己的指紋也對比一下嗎？”弗爾問道。

    “他也對比？”34困惑地看著對方，不過很快醒悟道，“你說那些孩子可能是他的復制人？！”

    弗爾回以意味不明的微笑。

    “這不可能，他給我看過照片，那些孩子的外貌和身體特征差別很大，而且沒有龍之眼。”34否定道。

    “沒有龍之眼才是正常的，因為龍之眼根本不是遺傳信息，而是發育過程中的不定向變異。”

    “不定向變異？”

    “之前利用做手術的機會，我和克羅收集了他的遺傳信息，分析之后發現上面根本沒有造成異化眼球的基因。如果按照本來的基因發育，他應該和其他山地人一樣都是藍色眼睛。”

    “那龍之眼是怎么來的？”34追問道。

    “是胚胎發育早期的基因變異。根據山地人的固有基因，只要眼球發育的過程中出現6個特定的堿基對置換，就可能呈現出龍之眼。”

    “這么說每個山地人都可能擁有龍之眼？”

    “你是不是覺得達成這個條件很簡單？別忘了人類的基因鏈有31.6億個堿基對，在基因編譯的過程中同時讓其中6個堿基對改變位置，概率可以算是無限趨近于0。而且這個過程必須發生在胚胎分化眼球結構的特定階段，這樣才會只對眼球結構造成影響，如果直接從基因鏈改變這六個堿基的位置，就等于改變的本體的基因，會影響到其他身體特征。”

    “難怪龍之眼極少出現，這么苛刻的條件，反而更像是奇跡了。”

    “不僅自然形成的龍之眼少見，他的復制難度也很大。得到遺傳基因只是前提條件，如何控制基因在編譯過程中產生定向的變異才是最重要的。就目前來說，C－99699實驗是唯一能夠成功的方法。”弗爾說到這里轉向修，“不過這項實驗有個最大的弊病，就是復制品的神經系統會極其不穩定。這是在整個發育過程中進行大量的人工干預導致的，雖然復制品能夠最大限度地和本體保持一致，但以現有的技術，自然和人工無論如何都會存在差異。”

    “所以這個實驗才會被廢棄？”

    “是的。”弗爾惋惜道，“既然選擇復制就是為了和本體完全一致，無法達成這個目的就等于實驗失敗，付出再多努力也都白費。”

    34見他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難道你也參與了實驗？”

    “怎么可能？”弗爾擺擺手，“這實驗和老媽差不多大，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豈不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無視34的驚詫，弗爾自顧自地感概道：“老媽也上年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