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煦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車廂里還有沒有來得及散去的煙草氣息，熏的小omega有些難受。

    他剛坐上車就聽見陸沭手機里嘈雜的聲音，那邊似乎也是聽到了動靜，漸漸安靜下來。

    “陸沭，你mama和你說話，你去哪了？”陸嚴嚴肅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陸沭扣好安全帶，沒有接話的意思。

    夏陽煦看了眼陸沭，又看了眼電話。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敢貿然開口。

    “找到陽陽了嗎？”許惠的聲音從小到大，應該是拿過了電話。

    夏陽煦一愣，那邊的許惠似乎對兒子的沉默很不滿，眼看就要爆發，夏陽煦連忙開口。

    “mama。”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接著是充滿擔憂的詢問：“陽陽，mama擔心死了。你去哪了？”

    夏陽煦嘴角努力彎起弧度，“我、我沒事……是我沒和陸沭說清楚，讓您擔心了。”

    后視鏡里，陸沭蹙眉深深看了眼夏陽煦。

    直到電話掛斷，陸沭都沒有開口。車廂里安靜的壓抑，夏陽煦低垂著眼，整個人縮在座椅角落。

    車子緩緩啟動，夏陽煦心里亂成一團。他小心翼翼地拿余光去看，男人把著方向盤的小臂上一圈整齊的牙牙印，有些地方還在向外滲著血珠。

    昏黃的路燈照進車里，陸沭的側臉影影綽綽隱在陰影里。鋒利的眉頭微蹙，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又是死寂般的沉默，就在夏陽煦以為陸沭不會再搭理自己的時候，男人緩緩開口：“為什么關機？”

    夏陽煦聞言，急匆匆去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機，光滑的屏幕上滿是裂紋，碎的不成樣子。

    他急切地想要想陸沭解釋清楚，“手機摔壞了，沒電了。”

    陸沭聞言淡淡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不知道是不信還是不在意。

    夏陽煦沉默的收回手機，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蓄滿眼眶，可他不愿讓Alpha看到這般難堪的樣子，于是輕輕別開臉。

    他想問陸沭為什么不接電話，如果是有事他可以告訴自己一聲，為什么就那樣一聲不吭地離開，把他丟在那里。

    積攢了一籮筐的傷心和失落，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夏陽煦稍微降下了車窗，清爽新鮮的空氣涌入口鼻，這讓他好受了一些。

    路邊的樹木從高大的梧桐慢慢變成低矮的石榴樹，夏陽煦望著窗外飛掠而逝的樹影，將自己蜷縮進座椅角落。

    alpha身上熟悉的氣味讓他覺得難過又安穩，可今天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么，夏陽煦不明白。想著想著，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今天實在太累了。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高架橋上，陸沭目光平靜的盯著前方的道路，耳邊是小omega綿長平穩的呼吸。

    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穩，偶爾小腿會小幅度抽動一下，整個人像是驚醒，很快又再次入睡。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陸沭喊了兩聲夏陽煦的名字，發現沒什么反應，隨即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到家了。”

    夏陽煦累壞了，他的大腦只是短暫的接收到了消息，但很快就拋之腦后。

    陸沭目光落在小omega慘白的小臉上，他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成一簇一簇的，臉上還有兩道淚痕。

    alpha沉默著下車，從另一側將夏陽煦抱了出來。

    明明已經懷孕三個多月了，可夏陽煦抱在懷里依舊很輕，陸沭不自覺收緊懷抱。懷里的人被箍的難受，不滿的輕哼一聲，陸沭很快反應過來松開力道，毫不費力的將人抱了進去。

    夏陽煦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夢到自己回到了上高中的那段日子。

    那時體育改革，高一的時候開了門游泳課，考不過會影響體育成績。

    夏陽煦緊張的站在游泳池旁，深色的泳褲下是兩條細白的長腿。嘈雜的交談聲，水聲在他的腦海里不斷放大放大，接著一切像是被按下靜音鍵，什么也聽不清楚。

    他緊張的渾身發抖，前面的同學根據老師尖銳的哨聲一個個跳進水里。

    “下一個，夏陽煦。”

    小omega緊張的咽了口唾沫，在老師的催促聲中，“撲通”跳進了水里。

    充斥著消毒液氣味的水瞬間涌入鼻腔和耳朵，他因為緊張嗆了一大口水，平常站直不過才到達胸口的游泳池似乎格外的深。

    “救命……救命！”

    他在水里掙扎，外界的聲音似乎被一層厚厚的膜隔開，世界被分成兩部分，一個里面只有他自己。

    強烈的窒息和緊張讓他的小腿抽搐起來，他痛苦的弓起背，在水里將自己團起來。不斷有氣體從嘴巴咕嚕咕嚕冒出來，在水里形成漂亮的氣泡，夏陽煦想站起來，卻找不見地面在哪。

    胡亂掙扎中，似乎有一雙大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肩膀，接著整個人被水流托著往上走。

    他想睜開眼看看是誰救了自己，但身體像是不受控制，眼皮灌了鉛，一條縫隙也抬不起來。

    他被那人從水中撈出來，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等他反應過來，卻發現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自己泡在空曠的游泳池里。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味道，很淡，像是被太陽烘干過的味道。

    那個人是誰……

    小腿上的肌rou被人輕柔著揉搓著，那雙手寬大有力，指腹帶著薄繭。

    夏陽煦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只是在做夢后，輕輕翻了個身，小腿上舒服的力道也一同消失，腳背不舍地在床上摩挲半天。

    夏陽煦迷迷糊糊的想，剛才的夢也太真實了……

    早上夏陽煦醒來的時候，呆坐在半天才反應過來，昨晚是男人將他帶回家了。

    他垂下頭，脖頸彎出好看的弧度，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

    潔白的窗紗被風吹的鼓起來，他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接著光著身子下床走到穿衣鏡前。

    腰腿還是酸軟的，昨晚應該是真的抽筋了，這會兒踩在地上還有些疼。

    他側身站立，露出小腹上的弧度圓潤，看了好久，才慢吞吞穿好衣服進了浴室。

    夏陽煦仔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有股奇怪的味道。

    昨天陸沭替自己洗澡了嗎？

    小omega這樣想著，探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九點四十五了。這個時間點，陸沭一般早早的就去了公司。

    夏陽煦邊刷牙便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鏡子里的那張臉色蒼白，虛弱。一雙水盈盈地杏目眼角泛紅，眼皮有點腫，唇色淺談，大概是昨天什么也沒吃，起了一層干皮。

    他嘆了口氣，刷好牙后，拿涼水在眼皮上敷了敷。

    臥室的門響了一下，小omega瞬間警惕起來，接著他就看見陸沭穿著家居服走進來。

    男人看見他起床腳步一頓，但很快恢復正常，面無表情道：“下樓吃飯。”

    夏陽煦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時間陸沭還在家，但他迅速綻開笑容，乖乖點頭道：“好。”

    陸沭冷淡地別開眼，直直朝樓下走去。

    下樓的時候，夏陽煦一直在心里盤算，怎樣開口詢問陸沭昨天發生了什么。

    他挪到餐桌前，盤子里已經擺好了煎蛋和面包，旁邊還放著一杯牛奶，陸沭正坐在他對面。

    夏陽煦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謝謝。”

    陸沭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兩人開始吃飯。

    他幾次張了張口，但看見陸沭專注吃飯的神情，就又把話吞回了肚子里。

    要問什么呢？

    為什么把他丟在學校？為什么不接電話？

    但似乎又不那么重要，或許只是因為事情緊急，陸沭才把自己忘了。

    而且……小omega胡亂地想著。

    他捧起牛奶小口小口淺嘬，此時陸沭已經吃完了飯，特地坐在餐桌前等他一起。

    男人整理了一下睡衣袖口，夏陽煦注意力都放在陸沭身上，一眼就看見袖口里露出的牙印，已經結了血痂。

    夏陽煦心里悶悶的，他喝完牛奶主動起身收拾碗筷，卻被陸沭制止。

    夏陽煦抬頭看他，帶著疑惑。

    “我們談談。”

    琥珀色眸子顫了顫，　“……好。”

    陸沭是要和自己說昨天的事嗎？

    寬大的沙發上，兩人各坐一方。在夏陽煦探尋的目光里，陸沭抽開電視柜的抽屜，將一打文件放在茶幾上。

    這是很早就打印好的。

    視線落在A4紙上的標題，夏陽煦的笑僵在臉上。

    他聽見陸沭對他說：“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