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提著行李箱來到廈茲精神病院的那天，來接他的人是看門大爺。

    走進病院的大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慘白的住院大樓，白色之下傾倒一片草綠。

    現在是病人放風的時間，所以綠草地上零星散布著上百個病人。

    他們的身上統一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號服，對林枝投去好奇目光。

    因為廈茲精神病院已經很久沒有招聘新護工了，林枝是今年來病院應聘的第一個男護工。

    “貓，有貓跑進來了！”

    “噓，別過去，那只貓會咬人的。”

    “哪里有貓？明明是一只大兔子！”

    癲狂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林枝轉頭望去，是兩個病人正在指著他，大聲討論。

    但林枝不是他們說的貓，或者兔子。

    他分明是一個人，卻被他們說成其他動物。

    “嘿，笨狗，他們說的就是你呀！”

    “不是狗，他其實是魚，會走路的魚！”

    其他病人跟著大笑起來，張狂的笑聲格外嚇人，林枝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并且害怕他們會突然發瘋地撲向自己，再咬掉自己的耳朵。

    “別怕，他們不會咬人。”

    走在前的看門大爺回頭安慰著他，議論林枝的那幾個病人卻一齊向林枝圍過去。

    他們跟著林枝的步伐往前走，手指著他的耳朵，他的嘴巴，繼續討論他的外貌。

    “你看，這只貓的耳朵是紅色的，眼珠是黑色的，還沒有尾巴，真是一個怪胎哦！”

    “你放屁吧，他是兔子，大白兔子！”

    “明明就是一只sao狗，嘿嘿嘿……不知道發春的時候sao不sao？”

    病人們爭論不休，快要打起來似的。

    對林枝不感興趣的病人卻不管他們為什么爭吵，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有的坐在草地上劃船，有的手里握著不存在的風箏線放風箏，還有的趴在草坪上和青草說話，總之每個人看起來都不正常。

    “快走吧，齊醫生在等我們?！?/br>
    林枝不安地左顧右盼著，看門大爺提醒他加快腳步。

    他正要邁大步伐，身后一陣風刮過，一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帶著他往后倒下去。

    “哎喲！”

    腳下一個踉蹌，林枝以為自己的屁股要和地面來一個親密接觸。

    但是下一秒就感覺到自己的后背貼上來一個冰冷懷抱，他的屁股坐在了一個人的大腿上，那人是主動在林枝身下給他當rou墊的。

    林枝連忙轉頭，看見抱住自己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陌生男人。

    眼鏡和齊肩長的灰白色頭發遮掩了他大部分的五官，仍可以看出他樣貌俊朗，并且笑容迷人。

    “你還好嗎？有沒有被球撞到？”

    “球？哪里有球？”

    林枝不明所以，低頭看腳下，并沒有發現任何形狀的球。

    但是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坐著一團rou球，是男人的生殖器。

    “我，你……你別抱著我。”

    他慌張無措，想要起身，男人的雙臂再次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起身

    “001，你別逗他，他膽子小，會被你嚇壞的。”

    大爺無奈地嘆氣，伸手把林枝拉起來。

    他剛剛站起身，臀部就被一雙大手貼上。

    林枝打了個一個寒顫，聽見那個男人壞笑著說：“大屁股！比我的球還要大！”

    “你……你到底在說什么啊！”

    他氣得臉頰漲紅，男人卻從容淡定地坐地上，抬著手臂，將手掌緩緩收緊，仿佛還在回味剛才捏住林枝的屁股的觸感。

    “大屁股，嘿嘿……我喜歡大屁股。”

    他突然低笑起來，望向林枝的眼神，就像是獅子要把獵物撕碎一般，似是要起身撲向他。

    “001，不準動！”

    只見一個白大褂的醫生走向他們。

    他只是對男人大聲制止，就將他定在原地，不再動作。

    “齊醫生，我們開始玩木頭人。這次我當木頭，你當人?！?/br>
    “好，游戲開始了?！?/br>
    “那我數到一百，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想不到這個編號001的男人這么好糊弄，居然認真地和醫生玩起木頭人游戲。

    他蒙住自己的眼睛，背過身去，一聲聲往下數著數字。

    林枝還沒有回過神，齊素走上前對他自我介紹：“我是001的主治醫生，我叫齊素”，接著對他問道：“你就是來應聘的護工？”

    “嗯，我是林枝?！?/br>
    “好，你的面試通過了。001喜歡你，你以后就負責照顧他?！?/br>
    “這樣就通過了？”

    “對。我帶你去護工宿舍，那邊有人帶你。”

    這里最缺護工，所以每一個來應聘的男護工都會順利通過。

    齊素帶著一臉懵的林枝走向住院樓，那個瘋子男人還坐在原地，蒙著臉對他們大喊：“大屁股！等我數完一百，就要來追你嘍！”

    林枝再次回頭看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敢相信以后讓自己照顧他，還會發生什么意外情況。

    來到護工宿舍，這里是用病房改造的，屋里搭著四張上下鋪鐵架床，還有一個很狹小的衛生間。

    屋里坐著一個穿白色護工服的男人，當他站起身，齊素就介紹道：“他是宋陽。這一個月由他告訴你作為護工要做的事情，你就好好和他學吧。”

    宋陽走上前，和林枝握手之后，笑著解釋道：“因為我下個月就要離開廈茲病院了?！?/br>
    齊素補充道：“宋陽要結婚了。”

    林枝訥訥點頭，面對陌生人他一直很內向，不知道要怎么回話，于是只知道傻乎乎點頭。

    “他就交給你了，今天就開始帶他一起查房，還有晚上的‘測試’也別忘了?！?/br>
    “你放心，我明白?！?/br>
    兩人打暗號似的說話令林枝感到疑惑，他以為自己已經通過了面試，不明白為什么還會有“測試”。

    見他滿臉疑惑，齊素也不解釋，瀟灑地離開宿舍，將林枝交給宋陽。

    “宋哥，晚上的“測試”會很難嗎？”齊素走遠了，他才對宋陽問道。

    “不會，就是晚上再讓你一個人查房一次而已，不難的?！?/br>
    宋陽笑容燦爛，小麥色的皮膚是陽光炙烤出來的，他猜想他一定是一個很愛運動的男人，和自己這幅白斬雞身材完全是兩樣。

    “好了，換衣服吧。已經到九點，我們要開始工作了。”

    宋陽抬手看表，隨后就幫林枝把行李箱歸置好，給他分了一張下鋪的床。

    然后帶他一起前往病區，教他如何整理病房，還有檢查病房內是否有違禁物品，這些都是他們的每日必須完成的工作。

    林枝大學畢業前就參加過一年的醫院實習工作，所以病院里的活難不倒他，他很快就可以熟練掌握。

    對他最有挑戰性的，恐怕要算晚上的單獨查房，因為他對于那些病人，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或許因為他們太不正常，也或許因為他自己太正常。

    所以無法理解他們的怪異行為，總覺得他們和自己不是一種生物，連語言都難以共通。

    忐忑中度過他在廈茲精神病院的第一天，夜幕很快降臨。

    晚上十一點，病院完全熄燈之后，他需要獨自拿著手電筒巡視病區的一樓和二樓，記錄每個病人的入睡情況，然后在12點前回到職工宿舍。

    十點五十，宋陽將手電筒交給他，叮囑道：“不要害怕，他們都被關起來了，不會傷害你。你只要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懼就行?！?/br>
    他又小聲地補充道：“就算沒有查完也沒關系，我會給你通過的?！?/br>
    林枝緊張地點頭，然后拿著鑰匙，獨自走向病區。

    用鑰匙打開鐵門，他走進病區。

    現在還沒有熄燈，所以狹長的走廊被素白的燈光照亮。

    走廊的墻壁上空無一物，只有每一道門的門牌號上的紅色數字標示是唯一的色彩。

    “024，023……”

    他按照宋陽教他的流程，走到病房前，打開探視窗，用手電筒觀察病房內的病人，確保他們都已經上床是睡覺。

    一間接一間查看著，前面都很順利。

    因為四個人一間的病房內住的病人都是輕癥患者，所以不會太鬧騰。

    他一直往走廊盡頭的病房走，走廊里的燈已經熄滅，只有手電筒的光照亮四周。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打呼，也沒有人吵鬧，仿佛整個病院只剩下林枝一個活人，他的心里開始發毛。

    “006，005……002……”

    他距很快走到了最后幾間病房，心里放松下來。

    任務已經完成一半，但現在距離12點還有40分鐘，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嘿嘿……嘿嘿嘿，你害怕了吧？”

    “你要小心，這里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誰在說話？”

    林枝打了一個寒顫，將手電筒照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于是看見001號病房的探視窗里伸出四根手指，正在朝自己打招呼。

    “大屁股，是我啊?！?/br>
    “001？”

    想起白天調戲自己的那個瘋男人，林枝又氣又恨，但他始終是自己的病人，他不能對他怎么樣。

    “大屁股，你過來，我們玩一二三，木頭人。”

    聽著那孩子一般幼稚的話語，林枝告訴自己，不要和一個瘋子計較，以免顯得自己小肚雞腸。

    他最后才來到001號病房，當他將手電筒往探視窗照進去，沒有立即見到男人的身影。

    “001，出來?！?/br>
    “我在這兒?！?/br>
    聲音是從身后傳來的。

    林枝感覺毛骨悚然，他還沒有轉過身，就被人從背后掐住了脖子。

    那人打開病房的門，將林枝推進了病房里。

    “001！你，你……嗚！嗚唔……”

    他的嘴巴被一只手按住，頭重重地撞在被軟墊包住的墻壁上。

    男人從背后貼近他，將他的兩只手壓在后腰，大腿也卡進他的大腿之間。

    他徹底被男人鉗制，無法掙扎，無法逃脫。

    “001，你放開我！”

    “嘿嘿，大屁股，你真笨啊，又笨又可愛?！?/br>
    “我是來查房的，你要是不睡覺，我會讓宋哥把你捆起來的！”

    林枝大聲對他警告，但是男人根本不管他說什么。

    炙熱的呼吸噴薄在他的耳尖，他的頸脖感受到瘙癢的感覺。

    好像是那人的頭發，正在挑逗他的肌膚。

    “大屁股，你白天把我的球弄丟了，你要陪我的?！?/br>
    “什么球？我根本沒見過啊?！?/br>
    “是我很喜歡的玩具，已經沒有了，我很難過，所以我要找一個新的玩具?！?/br>
    “我已經選好了，就由你來當我的玩具吧?！?/br>
    “你簡直……啊！”

    “不要！不！??！?。?！啊啊！”

    林枝驚恐地大聲呼痛。

    因為那人發狠地咬住林枝的耳垂，一直到鋒利的虎牙將耳朵咬得鮮血直流。

    溫熱的血順著側頸流下，浸濕護工服的衣領。

    “痛！嗚嗚嗚……好痛！你這個瘋子！瘋子！”

    林枝疼得落淚，咸味的淚水和血水混合，污了滿臉。

    男人卻笑得很開心。

    他捏住林枝的下巴，伸出舌頭舔他臉上的淚珠子，然后舔到流血的耳垂。

    惡魔般的低語，他在他耳邊說道：“嘿，嘿嘿……大屁股，大屁股林枝，歡迎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