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你在看我

    趙千陽沒有猶豫，直接走進了標有beta的洗手間里，在他解決完后，出來的時候卻有些驚訝：剛才那個奇怪的青年站在洗手臺前，佝僂著背，頭朝鏡子，仿佛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青年察覺到他的目光，但是并沒有轉身，只是又說了一次：“你在看我。”他單手插在褲兜，另一只手上夾著根快燒完的香煙，語氣和方才都相差無二。

    趙千陽心道不妙，說道：“這里是beta專用的廁所，alpha應該不能進來才對。”

    青年看向趙千陽，歪了歪頭，意有所指地問道：“omega都能進來，為什么我不能？”

    趙千陽皺了皺眉，晚上下班的時候他喝了抑制劑，按理說，他身上沒有信息素才對。如果是抑制劑還沒生效的話那也不應該，因為沒生效的話，方書意和秋林也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但是兩人的表現很正常，所以排除抑制劑沒生效的可能。

    見趙千陽遲遲不說話，青年再度開口：“你剛才也是在看我，為什么？”

    察覺到青年毫無惡意，趙千陽整理好心態，放下戒備，然后雙手在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怎么那么確定我在看你？”

    “這里。”青年用還夾著煙蒂的那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xue，“我的大腦很敏感，能很快察覺到別人的視線，也能迅速分辨對方的性別，不止是視線和信息素，他人的惡意與不善我也能直接感受到，那些人在我面前隱藏不了自己。”

    “確實挺敏感的，比狗還靈敏。”趙千陽點頭贊同道，鼻子靈敏的狗都不一定能聞出來，這人光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青年沒有被趙千陽有些冒犯的話語惹怒，他只是再次問了剛才的問題：“所以你為什么看我？”

    趙千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這個人貌似大腦有點不太正常：“每個人路過看你一眼你都會追問嗎？”

    “不會。”青年輕輕搖頭，墨瞳深邃，望向了趙千陽，“你在看我，還不止一次。你為什么看我？”

    “你為什么對這個問題這么執著？”趙千陽抽了抽嘴角，有種要崩潰的感覺，他真的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哪兒來那么多為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很重要，為什么不對這個問題執著？”青年一臉認真，他的背一直弓著，像是直不起來一般，可就算是這樣，也跟趙千陽差不多一樣高。

    趙千陽扶額，他是真的不想跟這個人扯上關系，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特殊，很強烈，強烈到不可忽視的程度。那是一種同類的氣息，因為自那雙眼睛流露出的是漆黑無半點星火的目光，像是經歷過絕望、看見過深淵一般。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漂亮的少年面容，那個少年臉微微紅，就算心中被他的冷言冷語所刺傷，也還是義無反顧地靠近了他。

    想到司修有些靦腆的笑容，趙千陽突然改變了想法，他也是身處絕望之巔的人，是司修走近了他，他的被救贖之路，是從司修的靠近開始。

    他自我厭棄，放棄了自我，但是在內心深處也渴望著救贖。

    也許這個人也跟他一樣，在等待救贖……先拐過來當隊友再慢慢救贖，嗯。

    “就是看你挺強的，想跟你認識認識。”趙千陽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趙千陽的話讓青年一愣，青年的膚色是有些詭異的青白，眼底的黑眼圈很是明顯，他平視著趙千陽的雙眼，眼尾都沒有抬一下，好半天他才一字一句說道：“那我們就認識認識。”

    當然，趙千陽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單純地跟對方認識認識，而是讓對方成為自己隊伍中的一員，畢竟這是個罕見的外服選手。就是不知道這人在外服榜上有沒有排名，要是有的話，那就賺大發了。

    距離成功拐到優秀隊友還差一半了，趙千陽臉上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我有個隊伍還差一人，你來參加嗎？”

    青年頭微微揚起，垂著眼簾盯著趙千陽，遲遲不作出回應，讓趙千陽臉上的笑容都幾乎僵住了，終于，青年回答了：“好。”都沒問是什么隊伍，也沒問有什么條件，什么都沒問，就這樣草率地答應了。

    趙千陽挑眉：“這么干脆的嗎？”

    “嗯。”青年點點頭，然后微微靠近趙千陽，然后解釋了一下，“你身上有跟我一樣的味道。”

    “味道？”趙千陽有點疑惑，他倆性別都不一樣，味道怎么可能一樣。

    青年低頭看向了趙千陽的雙手，看了許久，才慢慢抬頭說道：“對，‘絕望’的味道，但是你身上的這種味道不是很純粹，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我不太理解的味道。”

    “這你都聞得出來。”趙千陽有些驚訝，真想給對方豎大拇指，“你鼻子果然靈敏。”

    青年淡淡地看了趙千陽一眼，然后轉身，開口道：“因為我們算是同類，所以我加入你的隊伍。”

    趙千陽跟著走出洗手間，既然已經達成了目的，他心情好了許多，也不介意在beta專用的廁所看見一個alpha了，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來，先加個聯系方式。”

    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交換途中，趙千陽還解釋了一下：“我們打算參加王者聯賽，就現在很火的那個比賽，還差個上單。”

    “我知道那個比賽。”青年微微弓著背走路，他的聲音不大，幾乎被網吧的嘈雜所掩蓋，“我打哪個位置都行。”

    趙千陽由于聽不太清，于是主動靠近青年，兩人的手臂都挨在了一起，聽到青年說出那句他說過不知多少次的話時，他眉梢微調：“哦？這么有自信的嗎？”

    “嗯。”青年聲音平淡，卻很沉穩。

    正如青年能感知到趙千陽身上有著跟他一樣的“絕望”的味道，趙千陽也能感知到青年身上散發著跟他一樣的味道，那是強者才有的自信，只是對方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那股自信的鋒芒幾乎全被掩蓋塵封，被塵土封蓋的感覺，似乎遭遇過什么重大挫折一般……不過那暫時與他無關。

    “我叫趙千陽，你怎么稱呼，我打個備注。”趙千陽說道。

    “云七。”

    “云七？”趙千陽感覺這名字有點怪，但也沒有多問，“哪個‘qi’？”

    “數字七。”

    備注完之后趙千陽說道：“走吧，先陪你下機。”由于靠得比較近，對方的信息素頓時就濃郁了許多，讓他感覺有點生理不適，不過這都不是什么大事。

    “為什么要下機？”云七問道，然后將手里還剩的煙蒂隨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我們在那邊有個包間，等會兒你跟我一起過去。”趙千陽說道，“正好今天人都到齊了，報個名先。”

    “好。”

    當看到趙千陽還帶了個人回來時，眾人都有些驚訝。

    “這是你們的新隊友，云七。”趙千陽說道，然后看了看離得最近的方書意的電腦桌面，還在游戲中，又擺了擺手，“你們先把這把打完，別分心了，等會兒再互相認識認識也不遲。”

    趙千陽帶著云七在最里面一臺機子上了機，對云七說道：“今天過后大家就是隊友了，感覺怎么樣？”

    “并沒有什么感覺。”云七搖頭，還是一副冷淡陰郁的模樣，似乎沒什么能讓他的表情發生變動一般。

    看云七這樣，趙千陽有些頭疼，隊伍里已經有個沉默小孩了，還來一個面癱……這隊伍怕是要涼。

    “嘖，我不知道你以前發生過什么，也不會主動問你，我只希望你的心結稍微打開一點。”趙千陽看著云七，雙眼里充滿了認真，在看到云七眼底有一絲動容時，趙千陽補上了最后一句話，“用你熱愛的。”

    云七沉默了，他別過臉看向其他地方，黑發遮住了他的表情，良久他才說道：“我不確定我是不是還熱愛這個游戲，也許在很多年以前，我對它的熱忱就消失了，以至于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打王者。”

    “為了什么而打王者？”趙千陽有些疑惑，輕聲重復了一遍，而后反問道，“打就打了，還需要為什么嗎？因為喜歡所以才會主動去做，而且游戲本來就屬于娛樂的，那打游戲肯定是為了愉悅自己。”

    云七轉頭，看著眼前的黑發青年雙手抱在胸前，云淡風輕，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頗有種看破紅塵之后，順應自然心境、隨性而為的感覺。可他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前的趙千陽和他沒什么兩樣，都是一樣迷茫，走失于十字路口，不知方向。

    生活里充斥著混沌迷茫的氣息，就像千斤錘一般死死地壓抑著他們，以致于他們只想退縮逃避，縮在自己的殼里，哪怕這個殼一碰就碎。不久之前的他們，簡直太像，這或許就是云七在趙千陽身上聞到一樣的味道的原因。

    看著這樣和他相似的云七，趙千陽想的是能幫就幫。

    先讓這個人成為自己的隊友，生米煮成熟飯，熟悉了之后還比較好說話一點，對于解開其心結也會輕松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