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存少緩緩斂息，在將體內(nèi)的靈力按照明玉訣所指示好的路線循環(huán)了幾個周天之后慢慢收功，全身上下被靈氣潤澤過的舒暢感在這些天里他已經(jīng)體驗了無數(shù)次，那種感覺一度令他沉迷。

    他逐漸開始明白，為何修仙界中會有一次閉關(guān)數(shù)十乃是上百年的修士，真正沉浸其中時就會明白，修煉有著令人沉迷的魔力。

    如果說之前平存少對于燭照之法尚且心存疑慮，那么在經(jīng)過了這十幾天的修煉之后，他已經(jīng)不再過分看重燭照之法的根底。倘若沒有這一門玄妙異常的功法，那么他也不過茍且百年，了此殘軀。所以平存少已經(jīng)想得明白，燭照之法為他打開了一條通天之途，即使日后有所隱患，也遠遠勝過百年后一抔黃土掩埋尸骨，蟲蟻噬身。

    雖然已經(jīng)想得明白，但平存少也在自己的心中劃下了一條線，在真正琢磨透徹燭照之法的修行路數(shù)之前，不再輕易與旁人修行此法。孔充堂是必須救下的人，又兼兩人相識數(shù)年，才會有如今的局面。若是日后輕信旁人，這功法的神異為人所知，平存少生恐禍及自身。

    只因這些日子與孔充堂同修此法展現(xiàn)的效果太過驚人。

    孔充堂沒有食言，自第一日頑疴除盡起，他開始逐漸讓自己“痊愈”并逐漸讓這個消息散布到整個孔家，循序漸進十余日已經(jīng)初見成效。孔充堂白日在孔家周旋布局，待到夜半時總會前來這處谷倉與平存少相見。

    這樣深夜的幽會持續(xù)了十幾日未有斷絕，固然有著修法的由頭，但平存少卻總有十分的不自在。仿佛燭照之法不過是一個幌子，只為掩蓋他二人縱情歡愛夜夜笙歌的荒唐事實。

    但是平存少無法否認，當他填滿孔充堂的身體，看孔充堂在自己懷中落淚呻吟時，那種歡暢之感絲毫不亞于修煉明玉訣帶來的感受。若是孔充堂承受不住連聲討?zhàn)垥r，他甚至?xí)鼋醣┡暗南敕ǎ胍吹娇壮涮靡鞯酶摺⒘鳒I更多。

    有數(shù)次平存少無法克制自己的本能，在孔充堂已經(jīng)到達極限的時候略施手段把人弄得死去活來近乎昏迷，事后悠悠轉(zhuǎn)醒時眼角還掛著殘存的淚珠。平存少在那種沖動過去后無一次不后悔，然而每當他試圖在那種本能來襲時克制自己，卻十之八九不能成功。

    好在這樣的失控次數(shù)并不算多，事后平存少總悉心為孔充堂清理好陪在身邊等人清醒過來，孔充堂從未因此責(zé)難于他，這讓平存少愈加悔愧不已。

    然而孔充堂卻用自身的進益告訴平存少不必自責(zé)。

    孔充堂當年在查出靈根一個月后就開始怪病發(fā)作，渾身冰寒入股，靈氣也無法運轉(zhuǎn)自如。可他終究是實打?qū)嵉谋`根天才，在那僅有的一個月時間里他已經(jīng)飛快達到了煉氣二層。

    而自兩人初次歡好，到如今不過間隔十幾天的時間，孔充堂悄悄告訴平存少，他已經(jīng)摸到了煉氣三層的門檻。

    這并非是說孔充堂的進境源自兩人夜夜不停的燭照之法，但是燭照之法在其中的用處的確不可小覷。孔充堂多年異病纏身，如今不但身體復(fù)原甚至還能夠快速有所進益，說是燭照之法無用也并不現(xiàn)實。

    平存少心中仍放不下的是，孔充堂的病因不明不白，燭照之法在他病愈的其中怎樣起了作用也未可知，當初為救人只能在那模糊感悟的基礎(chǔ)上賭上一次，但以后卻不能每一次都抱著賭博的心思。

    好在這些事并不急于一時，現(xiàn)在孔充堂在孔家的進展才是首要關(guān)注的。

    平存少在進入煉氣一層之后先修習(xí)了一種當下境況里頗為實用的“易形術(shù)”，能夠改變施法者的樣貌，足可以維持七日不變。然而孔家傳授的法術(shù)都頗為粗淺，這種改變在修為高出施法者的人眼中盡可以一眼看破，平存少只拿它來騙騙凡人倒是綽綽有余。

    平存少現(xiàn)在不再每日悶在那谷倉中，常改變了樣貌在孔家凡人的駐地閑逛打探消息，尤其是那些孔家之外的見聞。

    孔家全族居住的地方堪比凡人一座大型的城鎮(zhèn)，平存少從沒有去到過更遠的地方。他在孔家主宅十余年，能夠感受到孔家修士與外界交往并不頻繁，雖然有外出歷練的家族子弟，但更多的就是在附近的山脈之中尋找資源用以修煉。

    一名煉氣中期的修士從孔家全族定居的地方御器飛行三日以上就會進入非陽群山一代，非陽群山是青巖山脈尾端分支出的七八條支脈中規(guī)模較小的一條繼續(xù)分支出來的，固然沒有青巖山脈這條據(jù)說綿延五州的巨大山脈那般資源富裕，但供一些低階修士維持修煉也還勉強足夠。

    孔家地處袞州邊陲，有修為的族人上百，多年來偏安一隅少有外來修士，平存少覺得此處無論是資源還是靈脈都僅僅稱得上差強人意，此間事了后他必然要離開這里往袞州中心去。

    平存少用了幾天將能夠從凡人那里打聽到的消息探問了一遍之后就不再四處游走，呆在一間花了點錢財從一名孔家族人手中租來的院子里繼續(xù)自己的修煉。

    沒有靈根的凡人不能修煉在平存少過去的認知中是一條不可推翻的鐵律，然而現(xiàn)在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為燭照之法生出了靈根還是燭照之法玄妙之極讓他能夠以凡人之身開始修煉。孔家的子弟測定靈根無不要由煉氣高階的長輩憑借法器進行，因此平存少現(xiàn)在甚至無法得知自己的狀況。

    但這并不妨礙他對于修煉的沉迷。

    在這些日子里，他學(xué)會了以內(nèi)視之法查看自身丹田的境況，那里宛如一片小小的湖泊，存儲著目前他修煉出的為數(shù)不多的靈力。而每當他運功修煉明玉訣時，能夠看到周遭空氣中稀薄但切實存在著的靈氣慢慢靠近。

    平存少將這些靈氣捕捉到身體中并按照功法的指引煉化直到其融入丹田中的靈力之源，真切的感受到那一絲靈氣已經(jīng)屬于自己。

    這就是奪天地造化，以饗己身。

    平存少結(jié)束了今日的修煉在床榻上盤膝而坐，細細思量著這些天修煉得來的感受。如果說正統(tǒng)的修仙方式就是這樣不斷吸納、煉化靈氣，是從天地間汲取精華來提升自身，那么以此類推，燭照之法的修煉就是讓雙方能夠從歡好的過程中獲取好處。他曾與孔充堂探討此事，得知修仙界中不乏以雙修之法作為開宗立派根基的大宗門，孔家雖然偏居一隅，但各種典籍書冊上的記載應(yīng)是實情。

    平存少將此事存在心中，打定主意日后要尋求這樣的宗門探查一番。

    燭照之法的玄奧，是他必定要追根溯源的東西。

    孔充堂斂息噤聲地站在院落中，默默望向窗欞中明亮燈火下投射出的剪影，一時無措。

    回想今日自父親處得來的消息，孔充堂此時不知應(yīng)當如何與平存少對面而談。他從來以為孔家對于平存少最多只犯下了一個“貪”字，雖說不義，但在這動輒殺人奪寶的修仙界中也算得上常態(tài)，然而父親言語之中留下的漏洞透出的信息卻讓他心生膽寒。

    正當孔充堂在院中駐足不前時，那窗子卻被吱呀一聲打開，平存少探頭朝外一瞥就瞧見了靜默不語的孔充堂。

    他其實并沒有感受到孔充堂的任何氣息，他的神識修為都比孔充堂差上一籌，孔充堂有意隱瞞之下他確實毫無察覺。但是某種源于血骨脈絡(luò)輕微擾動卻讓他心神不寧卻又難以言說地生出親近之感，平存少心有所感掀開窗子，果真看到了孔充堂。

    伸手將人招到眼前，平存少只看了兩眼就發(fā)覺了孔充堂的異樣，他沒有多問什么，只是牽住孔充堂的一只手給他借力，示意孔充堂直接從窗子跳進來。

    孔充堂愣了一瞬就輕盈地蹂身自窗子躍進了屋內(nèi)，落在寬敞的床榻上剛好被平存少摟著腰攬在了懷中，平存少閘好了窗子回身看他，孔充堂有些狼狽地轉(zhuǎn)臉躲閃了過去。

    平存少并不強逼，只盤膝坐在床上擺出了修煉的姿態(tài)，一副任君來去的模樣。

    而他也確實并沒有想要逼迫孔充堂非得交代什么，他對孔家從未有過什么期待，甚至不憚以惡意揣度，所以無論孔充堂查到了什么他自覺都能夠坦然面對。可孔充堂不一樣，他生長在孔家，在他身染重病時固然有父母護持的原因，但家族終究沒有放棄他，他身上有著孔家不可磨滅的印記，或許一時無法面對自己親族做出的事情。

    平存少能夠猜到孔充堂夾在自己和家族之間的兩難，但他并不勸導(dǎo)。即使他告訴孔充堂自己能夠?qū)⑺c孔家分得清楚明白，孔充堂若自己過不去心上的那一坎，終究不會好受。孔充堂縱是天資卓絕，但因為病重終究沒有被這修仙界的一切侵染的太多，他纏綿病榻的這些年，接觸的環(huán)境終是太過單純。孔充堂心思靈慧，但那一雙眼睛看到的陰霾卻是太少。

    平存少覺得在這一點上面，他自己甚至已經(jīng)比孔充堂走得更遠。

    而孔充堂必須自己看清這一切。

    兩人就這樣在一燈火下無言對坐，平存少吐息納氣到夜半，看到孔充堂怔怔望向虛空的模樣，到底輕嘆一聲，輕輕摸了摸孔充堂柔軟的臉頰。

    孔充堂咬唇別過頭，跳下床榻輕聲離去了。

    在推開房門走近夜色的一剎那，孔充堂眼眶中滾落下兩顆水珠，破碎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