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李響坐在警局的椅子上，旁邊的季作山和羅綺芬，還有宋威的輔導員正在與警察交談。

    “是，我確定，當時我看到李響和陳啟明在一塊。什么，不，他看起來很正常，不像是跑過步的樣子，也沒有流汗，看上去心率非常平穩。你也知道，如果一個人在一樓，二樓之間來回跑的情況下，還是在這么遠的距離，不可能連大氣都不喘一口。”

    “對啊，別看陳啟明那小兔崽子平時罵罵咧咧，痞兮兮的。但是為人特別善良，哎，劉老師你也知道吧。就……”羅綺芬聲音小了一些，“就那件事情，可是陳啟明自己下水救的人。”

    “我也知道，可是他醒來就說是陳啟明推的他，這……”

    “口說無憑，是，私下兩個學生有矛盾？”

    “警官，兩個孩子我能領走了吧，今天可是都放假了，這還留在警局……也不太好吧。”

    又過了一會兒，陳啟明出來了。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看到李響后又瞪了他一眼。

    李響撓撓頭。

    陳啟明又被警官帶著去走了一遍流程，在兩點鐘的時候，兩個人被羅綺芬領回了學校。

    羅綺芬：“哎，你們真是，怎么最近學校發生的事情都和你們有關。就不能給老師省點心嘛。”

    “老師，我們也不想啊，我們剛好那天就在那去吃飯去了，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李響委屈地說道。

    “還好季老師當時在，不然的話你們就等著在局子里過夜吧。”羅綺芬抓著頭發，發量本就稀少的她看著都有些禿了，“趕緊收拾東西走吧，我還一大堆表沒做呢。”

    季作山也擺手離開：“好好學習，李響，下學期我的課記得來重修。”

    李響痛苦地說：“季老師，你真給我掛科了啊——”

    冬日風不大，但氣溫非常低。

    李響冷的把脖子縮進衣服里，看了眼陳啟明。

    陳啟明從局子里出來后臉色就一直很難看，不似平時活潑好動，反而皺著眉，一直抱著手機發消息，一副很煩躁，很生氣的樣子。

    周圍都是拖著行李箱離校的學生。

    陳啟明從包里摸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準備抽。

    “啟明，別在學校里抽煙。”李響戳了戳他。

    “啰嗦。”陳啟明拿出打火機點燃后直接抽了起來。

    不過好在現在大家都在離校，也沒人管。

    李響：“你不高興嗎？對不起，可如果我不去作證，萬一你被抓起來了怎么辦。”

    陳啟明轉過腦袋吐出一口煙，看著咳嗽著的李響，沉著聲音：“你不說我都忘了，誰讓你站出來說話的？怎樣，進局子好玩嗎？”

    李響不知道自己錯哪了，卻還是說：“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除了說這個還能說什么？”陳啟明忽然就生氣了，指著他的鼻子臭罵，“看你那一副窩囊廢的樣子，凈給老子添麻煩，誰讓你站出來說話的，生怕警察不抓你是吧。”

    “可，你本來就沒有做什么啊，我當時和你在一起，肯定要幫你說話的。”李響抬頭看著陳啟明的眼睛。

    “呵，你還真是。”陳啟明推開他，不讓他看自己，然后說道，“滾遠點，老子現在不想看到你，滾。”

    李響低下頭：“哦。”

    陳啟明轉身離開。

    李響還想跟，陳啟明轉過腦袋：“滾啊！”

    李響被他兇了下，只得不跟了。

    然而看著陳啟明離開地方向，卻并不是去聽雨樓的路，反而穿過了教學樓，朝僻靜的老cao場去了。

    李響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佯裝離開，然后快速從教學樓二樓跑過，跟了上去。

    但陳啟明走的很快，李響跟丟了。

    他來到了老cao場。

    老cao場僻靜，也不是學生們平時的必經之路，到了離校時分，壓根就看不到幾個人。

    周圍樹林綽綽，昏暗的天空更顯頹廢之勢。

    這里的設施環境不比其他cao場好，地上還是老式的水泥地和白線畫出的籃球場，周圍是幾個小房子，是藝術學院平時存放展品的教室。

    好安靜啊。

    李響在cao場上走了幾轉，仔細看了幾眼也沒看到陳啟明，只得順著小路朝外走去。

    走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了幾聲鋼鐵碰撞的聲音，然后是幾聲慘叫。

    又出什么事了。

    李響不是個多事的人，這一聽就知道有人在約架。

    但陳啟明是朝這個方向來的，他不得不擔心，立馬循著聲音跑了過去。

    那是藝術學院展廳后的一處小路，周圍是環藝學長規劃的樹林，他急促地跑到了展廳后面，聽到那拳拳到rou的聲音，立馬壓低了腳步聲，轉過拐角看了過去。

    只見地上躺著十幾號人，一個個鼻青臉腫的，紛紛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中間還有個人背對著李響，正坐在一個人身上，抬起拳頭砰砰地朝地上那人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

    那拳頭的力道重的仿佛是殺人一般，每一拳下去，那人就啊啊地慘叫一聲。

    凄慘的叫聲讓李響渾身發麻。

    又是一拳，咔嚓一聲，地上那個人的半邊臉都走形了，一大股血從鼻子眼冒出來，流到齒縫里，疼的啊啊直叫。

    而施暴者不是陳啟明又是誰？

    那高挑的背影和削瘦卻充滿爆發力的手臂肌rou輪廓，讓李響一眼就認出了他。

    但這人卻不像陳啟明。

    陳啟明即使再生氣，也不會像這樣子打人，出手的動作簡直是把人往死里打。

    昏暗的天空下，陳啟明那帥氣英朗的臉上滿是陰鷙和惡狠，就連那眼睛，也猙獰的令人害怕。

    那是李響從未見過的陳啟明。

    恐怖，強勢，陰鷙。

    地上那人哭的差點咽氣，陳啟明起身。

    又有人慢慢爬起來：“陳啟明我cao你媽，你再打老子一下，我讓你明天就進去！不信你試試！！”

    陳啟明二話不說，抓住那個人的腦袋直接朝墻上一砸。

    “瘋子，瘋子，草你媽，殺人了，殺人了！”有人看都這副場景，哭爹喊娘地大叫出聲。

    陳啟明一腳朝他肚子上踹過去。

    那人啊地尖叫一聲，像只蝦米一樣在地上直抽搐。

    周圍有人爬起來，卻不敢上前，死死靠著墻看著陳啟明，眼睛里只有恐懼。

    陳啟明拳頭上不斷滴血，李響腿都軟了，扶著墻差點掉下去。

    而正是這個動作，讓陳啟明發現了。

    陳啟明猛地側頭。

    李響以從來沒有的速度立馬把腦袋從拐角處收了回去，隨后手在墻上一推，跟個兔子似的跑了。

    陳啟明皺著眉，嘖了聲。

    他看著已經躺在地上的一群人，從地上抄起一根細長的鋼筋，冷冷地說道：“是誰捅了他屁眼的？”

    沒人說胡，嚇的哆嗦，嘴里時不時發出嗚咽聲。

    陳啟明直接隨便找了個倒霉蛋，扒掉他的褲子，拿著那細長的鋼筋朝他的屁眼狠狠一捅。

    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方才要夸張百倍的慘叫聲響起。

    “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真的不是我，是，是他，是他……求你，求你，是他！”

    被指明的男生立馬慫的跪在了地上，哭喊著大叫：“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饒了我，我真的錯了，哥，爹，爺爺！！”

    陳啟明一腳把他踹翻，脫掉他的褲子，拿著那帶血的鋼筋毫不留情，噗的一聲插了進去。

    又是一聲慘叫。

    陳啟明叼著煙，吸了口：“再敢動老子的人，就是他，和宋威，一個下場。老子家里有的是關系，有的是錢，命，老子賠得起。”

    沒人說話。

    陳啟明起身，拿著手機對著那人的屁股和臉拍了視頻，又挨個讓所有人跪著磕頭道歉，最后才離開。

    李響回到寢室里的時候，室友們早已收拾東西回家了。

    學校此時不復平時的熱鬧，冷清的很。

    李響脫了衣服鉆進被子里，打開電熱毯，窩在里面瑟瑟發抖。

    自己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陳啟明嗎？

    好嚇人，好怕怕。

    他會不會有一天也會這樣揍自己？

    即使李響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是陳啟明，是救自己出水的恩人，是帶自己找光的男孩。

    可是一想到陳啟明嗜血般的側臉時，總是忍不住發抖，那是本能的恐懼。

    他仿佛看到了陳啟明的另一面。

    他正抖著，忽然抬起腦袋。

    哎，等等。

    另一面。

    自己居然發現了陳啟明的另一面？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自己又多了解了啟明一分？

    原來平日里那個總是皺著眉，鼻梁上貼著創可貼，沖動又帥氣的男生居然也有這么可怖的一面？

    仿佛開拓了世界地圖般，李響這么想著，忽然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他笑了笑，人嘛，面對不同的人總是有不同的面孔，就像陳啟明對著自己，是個陽光大男孩，對不喜歡的人，自然是壞蛋反派樣子。

    他呼出一口氣。

    這么想就對了嘛。

    忽然，手機微信響起來電。

    是陳啟明。

    剛自我寬慰的李響看到陳啟明的頭像立馬又抖了起來。

    他呼吸急促，抱著枕頭，接了電話：“喂……”

    “人呢？在哪？”陳啟明聲音又恢復了平日里的聲調，低沉，好聽，又帶著一點不耐煩。

    李響：“我在寢室呢，啟明，你吃飯了嗎？”

    陳啟明：“沒呢，吃什么。下來？”

    李響：“我不是很想吃飯，啟明你去吃吧，不用管我。”

    “誰管你了，他媽的就老子一個人吃飯，不爽。下來陪我，等等，你在幾樓來著，腦袋伸出來。”陳啟明大聲說道。

    李響立馬爬下床從窗戶口探出個腦袋。

    陳啟明就站在宿舍樓下，抬頭看著他，伸手一層一層地數著。

    不知道為什么，陳啟明數樓層的樣子讓他想起一個恐怖故事。

    說是一個人在深夜無意看到樓下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件。他目睹了全程，還以為兇手沒有發現自己。

    然而故事的結局，卻是兇手忽然轉身，以手指數著樓層。

    一層一層地數，主角最開始還沒明白。

    最后才意識到兇手早就發現了自己，而手指一點一點的，正是在數自己的樓層。

    李響：“………”

    他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看著陳啟明數了樓層，然后進了宿舍樓。

    自己不會是被發現了，要被殺人滅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