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生辰宴當日，普天同慶百官來朝，尤其是京城的百姓們，全城休沐共慶生辰，便是皇帝自己也很少有這么大的陣仗。

    于是“六皇子很有可能被立為儲君”的傳言不脛而走，不僅在前朝后宮流傳，連民間百姓都紛紛猜測，皇帝此舉大概是極為看好這個才剛剛滿一歲的小皇子，皇位繼承者沒什么懸念了。

    在宮中，云衍少見的換上了一套紅色衣裝，頭上簪的是常欽送給他的白玉并蒂蓮簪子，腰間配著常欽和他共同選料制成的翡翠藍碧璽同心瑗，腕上搭著常欽送的翡翠十八子珠串，整個人看起來優雅又高貴。

    常欽見到他時甚至愣了片刻，隨后笑道：“你穿紅衣竟然也如此好看。”

    云衍看著常欽一身玄色衣袍，腰間配的腕上搭的都是和自己成對的飾物，心中又暖又甜。他走上前挽著常欽的臂彎，笑道：“陛下也是豐神俊朗，一表人才啊。”

    若櫻抱著小常瑜，一行人一同到宮宴現場，乍一看仿佛常欽和云衍才是原配的一對，而皇后卻是有些黯然失色了。

    觥籌交錯之間，所有人都在送上對小常瑜的祝福，真心還是假意暫且不論，這面子卻是給足了的。

    小孩子總是不能在喧鬧的環境里待太久的，小常瑜看起來有些不適，于是云衍讓若櫻先帶著小常瑜離開，帶去千景苑讓太醫瞧瞧，待宴席結束之后他再一起和常欽過去，順帶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們。

    坐在常欽身邊的皇后神色如常，沒有因為下首的云衍風光大盛而有一絲的不悅。

    宴席過半時，有舞姬和樂師上場獻藝，這時皇后與蓮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像是在確認什么。接著沒過多久，舞姬還在跳舞，樂師還在演奏，殿外卻跑進來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地跪在常欽面前。

    “陛下不好了，西園門和綺蘭殿走水了！”

    “綺蘭殿？”云衍轉頭看向常欽，隨后大驚，“綺蘭殿旁邊就是千景苑！瑜兒！”

    常欽抬手讓歌舞停下，隨后給云衍一個安撫的眼神，“莫慌。可已經派人去了？”

    小太監回道：“已經有人去救火了，但畢竟離千景苑過近，皇子公主們都受了驚，請陛下親自去看看罷。”

    “嗯。”常欽起身對大臣們道，“眾卿家且在此稍候，朕去瞧瞧。”

    皇后也一起起身，“臣妾也去瞧瞧罷，后宮走水這種大事，臣妾難辭其咎。”

    常欽點了點頭，又看了云衍一眼，隨后溫聲道：“云夫人也來罷。”

    云衍立刻起身走到常欽身旁，常欽牽住云衍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作為安撫。云衍表面上沉穩下來，心中卻還是有些不安，擔心兒子會不會出什么事。

    他們一行人走到綺蘭殿附近的時候，火還沒完全撲滅，但看起來是控制住了，沒有蔓延開。皇子和公主們都被帶到了外面，見到皇帝來了紛紛跑了過來。

    云衍接過奶娘抱著的小常瑜，見他好好的，總算是放了心。

    常欽彎腰安撫著其他子女們，吩咐下人好好看顧，暫時帶著孩子們去他們母親宮里安歇，待火完全撲滅了再回到千景苑。

    而就在這時，破風聲響起，幾名宮人被不知道哪里射來的箭擊中，倒在了地上。

    情況突變，幾名宮人嚇得尖叫了起來，孩子們也被嚇哭，有幾個下人轉身想跑，通通都被一箭射死。

    “皇兒們莫慌！”常欽讓幾個得力的下人和奶娘管住孩子們，讓侍衛過來圍在周圍，“趙德全，去調禁軍！”

    云衍也是一驚，抱緊了懷里的小常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慢慢挪到常欽身邊。

    沒過多久趙德全就跑了回來，驚惶道：“陛下！禁軍，禁軍調不動啊！”

    常欽猝然轉身，“什么叫禁軍調不動？！”

    趙德全連忙跪下，戰戰兢兢道：“禁軍，禁軍不聽奴才的，奴才說是陛下的旨意，他們也無動于衷啊！”

    “什么？！”

    “陛下不必徒勞了，今夜這禁軍，陛下必然是調不動的。”這時一直在一旁沒作聲的皇后突然開口，她轉身面對著常欽，眼中滿是冷意。

    常欽驚訝地看著皇后，“皇后這是……”

    “皇后娘娘這是想請陛下做個決斷呢。”不遠處，蓮夫人款款而來，身邊還跟著兩個黑衣人。

    蓮夫人給常欽行了個禮，臉上絲毫不見病氣，笑道：“皇后娘娘既是后宮之主，又是丞相長女，在禁軍中安插幾個心腹，也不是什么難事。陛下您說是吧？”

    常欽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蓮夫人，臉色立時冷了下來，“你們這是何意？”

    蓮夫人走到近前，特意離云衍近了些，她看了看云衍懷中的小常瑜，又道：“六皇子確實是生得玉雪可愛，透著一股子靈氣。不愧是有咱們西域的血脈啊……”

    云衍后退一步，緊緊盯著蓮夫人，將孩子護在懷里，“瑜兒是陛下的血脈。”

    “哈，我倒是不知道，出身西域的云公子竟然會對陛下如此死心塌地。”蓮夫人笑意不達眼底，看著云衍道，“王上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失望。”

    云衍冷哼一聲，“王上難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蓮夫人搖搖頭，“可惜了。若是你效忠于王上，你的兒子，將來一定會是太子。可是現在啊，不好說了。”

    常欽卻是氣笑了，將云衍拉到自己身邊，護住云衍和孩子，“怎么？誰是太子還需要蓮夫人和西域王上來決定嗎？”

    “他們自是不好決定，臣妾倒是可以幫著陛下決定。”皇后上前一步，聲音沒什么溫度，“嫡長子繼承大統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還請陛下早做決斷，定下儲君，以安天下心。”

    常欽瞇起眼睛，嗤笑一聲，“皇后緣何如此心急？現在定不定儲君，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皇后又看向云衍，眼中鋒芒盡顯，“這西域妖人身帶奇蠱，魅惑圣上，本宮已掌握實證。此人斷不能繼續留著，以免影響陛下決斷，使我朝江山落入他人手中。來人，給本宮拿下！”

    “誰敢？！”常欽神色一厲，抬手將云衍護在身后，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沒有朕的命令，誰敢動？”

    侍衛們互相看了看，都沒有動。但這時又來了一隊禁軍，顯然是聽皇后號令的。

    皇后對為首的人點了點頭，“于副統領，你來了。”

    于副統領單膝下跪向皇后行禮，“末將聽從皇后娘娘指示。”

    “禁軍可都安排好了？”

    “張統領今日不當值，禁軍中已全部換上了末將的人手。”

    “好。”皇后點了點頭，隨后又犀利地看向了云衍，“這位云夫人，真實的身份乃是西域派來的細作。陛下已被他迷了心智，現在本宮有令，拿下這個細作！”

    “放肆！”常欽一揮手，侍衛便擋在了他們身前，“云衍若是細作，那現在宮里的這些黑衣人又算什么？蓮夫人你又算什么？”

    “是，我的確是西域人，今日不過是想勸勸我們云公子識相些。順便替王上傳個話。西域已大軍壓境，還望陛下能夠割讓邊境領土，莫要讓百姓生靈涂炭。另外，王上希望把云公子請回西域。畢竟，西域才是故土。”

    常欽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癡心妄想。皇后竟然和細作勾結在一起，還說什么莫要使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蓮夫人嘆了口氣，轉而對皇后道：“唉……皇后娘娘，還是交給您罷。我呀，言盡于此了。”

    皇后眼中多了幾分陰毒，道：“先把這妖人拿下！”

    云衍抱緊了懷里的小常瑜，而孩子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忽然啼哭起來。云衍沉著臉，低聲哄著兒子，卻是沒有露出懼意，和常欽緊緊靠在一起。

    常欽將云衍母子攬入懷中，忽而對著某一處道：“動手。”

    四周忽然躥出幾名高手，竟是已經解決了隱藏在暗處的弓箭手，還干掉了許多名潛進宮里的西域殺手。這些人便是常欽的暗衛隊，原來他也是早有準備。

    蓮夫人也同時下令讓周圍的黑衣人動起來，暗衛和黑衣人交起手來。

    邵文昕邵文宇兄弟則是和侍衛一起護在常欽和云衍身旁，確保他們無虞。

    那些黑衣人也是身手了得，顯然都是西域派來的死士，一時間竟然難分高下。但常欽面色依然沉穩，氣定神閑的，仿佛并不覺得暗衛們會落下風。

    就在這時，護在常欽身邊的侍衛忽然倒戈，拔劍向常欽刺來！

    變數來得太快，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電光火石之間，離常欽最近的云衍首先做出了反應。他把小常瑜推進常欽懷里，用力推了父子二人一把，以身擋劍，劍刃從背后刺入了他的左肩！

    常欽瞳孔猛然一縮，腦子里“嗡”的一聲，心臟劇顫。他回身把小常瑜交到若櫻懷里，隨后立刻伸手接住倒下的云衍。

    倒戈的侍衛抽出劍后被邵文昕一擊斃命，周圍所有企圖妄動的人都被暗衛壓制住。

    常欽抱著云衍的手甚至都是抖的，掌中滿是溫熱的鮮血。他試圖用手捂著傷口止住血，但鮮血還是從指縫中漏了出去。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陛下……”云衍皺著眉，唇角卻是帶著笑，“我，有點疼啊……”

    “沒事的，會沒事的……”常欽把云衍摟進懷里，抱著人立刻離開，同時向下人吼道，“傳太醫！去凝雪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