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向來是忙碌的，秋收冬藏，農人忙著收獲，朝廷自然也是關注民生的。

    常欽手頭的政務也多了起來，但同時他還要聽暗衛們的匯報。

    邵文宇雖然被派給了云衍，但到底也還是常欽手底下的人，所以云衍知道了什么，常欽也就會知道什么。

    零零散散的事加起來，常欽心里也有了大致的推測，但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只是悄悄下了幾道旨意。

    這秋天似乎是一晃就過去了，小常瑜的生日眼看著還有一個多月，云衍特意向方長使學做了針線活，打算給兒子做些衣裳。然而，他確實不是這塊料，做出來的衣裳只是勉強能看。

    常欽見了忍不住笑出聲，被云衍哀怨地盯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握住云衍的手親了親以作安撫。

    “瑜兒出生的時候十分驚險，如今成長得這樣好，朕想著，一周歲的生辰，就為他隆重辦一場罷。”

    云衍眨了眨眼睛，道：“瑜兒只是個小孩子，何必太過隆重？”

    常欽接過若桑幫過來的小常瑜逗了逗，笑道：“就是因為他還小，現在隆重的辦一場，也算是祈福，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

    小常瑜揮舞著兩只小胳膊，咿咿呀呀的，還會吐個口水泡，誰瞧著都會覺得他十分可愛。

    云衍心里也是十分柔軟，便點頭應下，“好罷，都聽陛下的。”

    于是常欽下令，宮里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開始籌備六皇子的一歲生日宴。

    皇后作為后宮之主，免不了也要一起cao持這宴席，表面上對云衍也還算客氣，打理得也盡心。

    但經不住別人時常在她耳邊說閑話。

    張美人就是鐵桿的皇后黨，時常去坤澤殿說話。這回見皇后向下人細細吩咐著宴席事宜，便憤憤不平起來。

    “這云夫人的孩子真是好大的排場，咱們宮里的孩子雖然不算很多，但皇子公主加起來也有十幾位了，哪一位也沒有過這么大的排場啊！”

    張美人頗為不忿地搖著扇子，“當年大皇子出生的時候陛下尚未登基，別說生日宴了，便是滿月酒也是一切從簡。其他幾位皇子更是哪有如今的排面？真是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后面露疲憊，擺了擺手，“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咱們聽吩咐辦事就是了，莫要有怨言。”

    張美人還想再說些什么，她身邊的另一位娘娘卻是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這時候蓮夫人來了坤澤殿，張美人她們也就告退了。

    出了殿門的時候，張美人還在抱怨，聲音有些大，“陛下如今這樣寵愛六皇子，將來的儲君還真不好說是誰了。六皇子要是當上了太子，云夫人將來還是不是夫人就更不好說了！”

    這話不偏不倚的，還是叫皇后聽到了。皇后只覺得太陽xue一陣突突，十分頭疼。

    蓮夫人落座之后，輕笑道：“張美人的脾氣還是和從前一樣啊。不過……妾身倒是覺得，張美人這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皇后命下人給蓮夫人上了茶，神色比方才冷了許多，聲音也冷了下來，“一個生日宴罷了，又能說明什么？”

    “張美人尚且看得透徹，皇后娘娘又如何看不明白呢？況且，張美人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云夫人將來還是不是夫人就更不好說了’，他現在已經是從一品夫人了，再往上，可就只剩下皇后之位了。”

    “放肆！”皇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眉宇間滿是戾氣，“難不成本宮還要退位，把這個皇后給他一個妖人來做嗎？！”

    蓮夫人勾唇輕輕一笑，繼續道：“皇后娘娘千金之軀，家世地位顯赫，自是不能與一個無根無基的外來人相比的。可是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后宮說到底也還是陛下的。”

    “妾身的話可能不大好聽，娘娘見諒。陛下立誰為儲君，誰就會是太子，陛下說誰是皇后……誰就會是皇后啊。”

    皇后一抬手把茶杯掃落到地上，眼中的恨意終于不再掩飾，“天下是天下人的，誰來做皇帝，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

    蓮夫人瞇著眼睛看向殿外，心情大好。謀劃了這么多年，目的終于是要達成了。

    籌備生日宴，云衍也是很忙碌的，每日來凝雪閣拜訪的人絡繹不絕，各種禮品更是流水一般的往他這里送，著實是讓他頭疼了好一陣子。

    晚上和常欽用膳的時候還會小小抱怨幾句，搞得太隆重，他都要累死了。每到這個時候常欽都是忍俊不禁的，還會親自幫云衍按摩身體。

    堂堂一個皇帝陛下親自給自己按摩，云衍自是什么抱怨都不會有了。

    但云衍心里也有考量。常欽歷來不推崇奢靡之風，宮宴基本上都是節日才舉辦，就連常欽自己的生辰宴都是像家宴一般，從未鋪張過。

    六皇子一歲的生日就搞得這樣隆重，云衍可不會認為這是要立儲君的征兆。畢竟常欽是自己的枕邊人，他有什么想法，云衍大多都是知道的。此舉倒更像是刻意為之。

    于是就寢時，云衍還是問了出來，“陛下這次給瑜兒的生辰辦得這么隆重，可有什么深意？”

    常欽側過身，用手支起頭，笑道：“朕疼愛瑜兒，你覺得會有什么深意？”

    云衍也側過身，對常欽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總覺得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

    常欽用指尖刮了刮云衍的鼻梁，慢悠悠道：“朕知道你聰慧過人，但你就沒想過，或許朕真的就是有意立瑜兒為太子呢？”

    云衍又眨了眨眼睛，笑道：“既然陛下這么說，那就是有意想讓旁人覺得，陛下是想把儲君之位給瑜兒了？”

    常欽笑著吻了吻云衍的額頭，“正是如此。不過也許朕一高興，說不定就真的下旨立了太子。”

    云衍往常欽懷里靠了靠，笑道：“陛下向來深謀遠慮，立儲君這種大事怎會如此隨意？”

    常欽將云衍的一綹發絲順到耳后，溫柔道：“但朕是真的有想過，將來把皇位傳給咱們的兒子。”

    云衍心頭一熱，伸手摟住常欽，“瑜兒若真的是帝王之材，云衍自是希望他可以肩負起我朝的未來，造福黎民。可若是瑜兒的資質不適合做帝王，那么云衍希望他只做個平常的王爺就可以，一輩子平安順遂就足夠了。”

    “你能這樣想，朕很欣慰。”常欽低頭親了親云衍的發頂，摟著人拉好被子，“朕會讓太傅大人親自教導瑜兒，各方面都給他找最好的師父，希望他將來可以成材。到時候，朕會把儲君之位給最合適的人。”

    云衍點了點頭，又道：“所以陛下此舉，是專門做給旁人看的，目的是要讓某些人沉不住氣，做出些動作來？”

    常欽親了親云衍的鼻尖，摟著人輕拍著后背，“就你聰明。好了，快睡吧，明日還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