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澤殿寢殿

    剛剛起床梳洗的皇后瞧上去透著幾分疲態，像是連著幾日沒有休息好。

    皇后身邊的掌事宮女望春正在幫她梳頭，一邊梳一邊小聲道：“凝雪閣的防范仍然很嚴，六皇子身邊從未離開人，總感覺……那邊像是察覺到了什么，才會如此嚴陣以待。”

    “許良人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便是露了餡也不奇怪。”皇后慢條斯理地挑選釵環，并未將露餡的說法放在心上，“總歸就算真讓他們察覺到了什么，也找不到本宮頭上來。”

    “是，諸事皆未經娘娘的手，其他人也將痕跡都抹干凈了，便是他們怎么懷疑也毫無辦法。”

    皇后嗤笑一聲，伸手讓另一個小宮女幫她涂上蔻丹，“罷了，就暫且讓他們逍遙一陣子罷。陛下尚在壯年，立儲之事想必還要再等上幾年了。你記得和父親說一聲，多拉攏些德高望重的大臣，繼承大統的人選，又有誰比嫡長子更合適？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

    “是，奴婢記得了。”

    “派出去的探子怎么說？”

    候在一邊的嬤嬤上前回道：“剛剛接觸上那個西域細作，轉日他就被人殺了。這或許不是巧合，他是被人滅口的。”

    “哦？死得可真是巧啊。”皇后的聲音透著一股冷意，“收集到什么線索了？”

    “探子回報，云夫人并不是西域派來的細作，但確實是西域王上特意派來的人選，目的就是牢牢套住陛下，日后加以控制。但云夫人本人對此似乎并不知情。”

    “哼，他知不知情都已經把陛下的魂勾走了。”涂好蔻丹后，皇后抬手看了看指甲，又道，“西域人果然沒安好心，陛下一向英明，竟也被妖人迷惑住了……怕是日后這江山都不知道該姓什么了。”

    嬤嬤抬頭看了看皇后，提醒道：“娘娘，慎言啊。”

    皇后不耐煩地應了一聲，等婢女們給她梳妝完畢之后，又是一位端莊賢淑的皇后娘娘。

    早上的請安過后，一向不大與人交流的蓮夫人留了下來，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對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話想對您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云衍的小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每天閑的時候就抱著兒子玩，或者練他的書法和繪畫，偶爾還會和關系不錯的娘娘們走動走動，本來性情就溫和的云衍落下了不少好人緣。

    云衍如今是常欽身邊最受寵的人，不少宮人也上趕著巴結他，他的處理向來公平公正。

    言語討好的，他微笑應下，送禮討好的，不貴重的和給孩子的他收下，再備上回禮，貴重的一概不收。至于求他向常欽說好話的，能幫的他就幫，不能幫的當時就會委婉回絕。

    這一時間，云衍的風頭明顯是已經超過了皇后。

    而這也是云衍想要的結果。

    對待使陰謀的人，他就讓自己身上的光足夠多，逼著對方動手，只有動了手才會有痕跡，才能被他抓住。

    某日云衍正在自己宮里抱著小常瑜玩耍，若櫻回到宮中，示意云衍進殿密談。于是云衍將小常瑜交給若桑抱著，自己和若櫻進了內殿。

    “公子，我們派出去盯著坤澤殿的人回報，前幾日坤澤殿沒什么特別的動向，今日比較不一樣的地方是，蓮夫人在請安之后在坤澤殿留了將近兩個時辰才離開。”

    云衍有些訝異道：“蓮夫人？雖說她近幾個月出來走動得明顯多了些，但她似乎依然是和誰都不大親近啊……”

    若櫻點了點頭，“這一點我也覺得有些可疑。平日里和誰都不親近，突然在皇后宮里留了很長時間……不過蓮夫人出來時神色倒是沒有什么異常，依然是病懨懨的，但誰知道這副樣子是不是偽裝呢？”

    云衍瞇起了眼睛，問道：“這位神秘的蓮夫人，你可派人調查過她的背景？”

    若櫻繼續道：“調查過了。蓮夫人和陛下同齡，入宮時陛下已經登基一年了。她父親是鎮西大元帥，常年駐守邊關，后來在瘟疫中去世了。她家里的人幾乎都在瘟疫中死去，只留下她一個獨女。后來皇后不忍心看愛國將領的遺孤無依無靠的，就向陛下請了恩典，將她收進宮里。”

    “陛下對她也算厚待，直接封了她做夫人，允她獨居觀蓮臺。而她似乎從小體弱，經歷了這樣的大起大落之后身子更是不如從前，所以她一直在宮里養著，很少離開觀蓮臺，也從未侍寢過。別說各宮娘娘了，陛下都很少見過她，她大概是后宮里最沒有存在感的人了。”

    云衍思索道：“這樣一位沒有存在感也從不侍君的人，卻久居高位至今，就從來沒受過下人們明里暗里的苛待嗎？”

    “觀蓮臺的日常用度一向清簡，蓮夫人又是一副久病不愈的樣子，從前瑛夫人似乎都沒有找過她的麻煩。下人克扣份例應當還是有的，但不至于太過分。”

    “深宮之中，若是沒有恩寵也沒有家族勢力，又不愛與人交際，是很難生存的。方長使不就是如此？”云衍用指尖點了點桌面，溫聲道，“這蓮夫人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少了，是如何能夠安穩度日至今的？僅僅因為不問世事嗎？”

    這一點若櫻想不明白，索性提了另一件事：“方才邵文宇來了消息，我們先前在宮外碰到的那個算卦的西域細作，之前被另一撥人接觸了。陛下為免他多嘴，下令格殺了。”

    “另一撥人？是誰？”

    “應當不是西域人。陛下容忍他繼續擺算卦攤至今就是為了看看他身上還有什么線索，但他似乎并沒有什么可疑的行動。亦或者有，只是偽裝得太精妙。唯一一處不尋常就是接觸他的這撥人。”

    云衍捏著杯子，慢慢道：“西域的細作一向都很高明，這撥人若不是西域人，那便很有可能是那人自己都沒有料想到了。”

    “這伙人的身份邵文宇他們還會繼續調查的。我是覺得，總有些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無論是蓮夫人，還是那細作。”云衍將杯子在桌面上輕輕一叩，淡定道，“但他們畢竟在暗我們在明，且再看看罷。不過細作的事邵文宇知道了，陛下也就知道了，或許陛下也會有思量。”

    晚上常欽照常來凝雪閣歇息，抱著小常瑜舉高高，逗得小孩兒咯咯的樂。這孩子生得七分像常欽，三分像云衍，十分的可愛，常欽也是喜歡極了。

    云衍端了杯茶給常欽放到桌上，笑道：“好了陛下，放下瑜兒吧，該喂奶了。”

    于是常欽把小常瑜交給云衍，還興致勃勃的一邊喝茶一邊看他喂奶。

    總歸也是看了許多次了，云衍也不避著常欽，由著他看去。

    云衍一邊給兒子喂奶一邊道：“如今正是吃葡萄的時節，這葡萄頂屬西域的最好吃。最近宮里似乎沒有西域的葡萄，這會兒倒是有些饞了。”

    “西域的葡萄啊……回頭讓尚食局的人去問問。”常欽明白云衍提起西域是什么意思，“近來西域還算安生，不過朕早有防備。邊境守備軍的布防力量還在增強，京城的布防也沒有松懈，暫時不必擔心外患。”

    “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陛下不如再加強一下禁軍的防備？總歸只要陛下無事，我們其他人就是安定的。”

    “禁軍統領朕很信任，他也向來盡忠職守，放心罷。”常欽覺得口中的茶還是不夠香醇，于是坐到床邊看著云衍喂奶，“瑜兒這孩子面帶福相，看著也透著一股子靈氣，將來應是能成大器。”

    云衍笑道：“他才這么小，能看出什么來？”

    “能看出……他應該快吃飽了吧？”常欽盯著云衍被叼住的奶尖，直覺得一陣口干舌燥，“是不是可以換人了？”

    云衍噗嗤一笑，揶揄道：“陛下怎得還和皇兒爭奶吃？不知羞！”

    “朕平日里也沒少吃……你看瑜兒都困了，快抱他去睡覺罷。”

    云衍哭笑不得的看著常欽把小常瑜抱走放回搖籃里，然后回到床邊，把云衍抱到自己腿上，壞笑道：“朕晚膳用得不多，倒確實是餓了。”

    “啊嗯……陛下，輕些……”

    又是一個春色旖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