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疏臺捏訣，將兩人身上大致清洗了一番，穿好了衣服。

    他躺在地上，將裹著他衣服的易微塵攬進懷里。

    這是個十分親密的距離。

    長夜漫漫，今夜季疏臺卻沒有睡意。他沉默良久才問道：“大師兄，掌門他……”

    易微塵并沒有說話。

    “那，掌門其他的弟子呢？”

    季疏臺換了一個問題。

    掌門生前收了七個徒弟，按照輩分講，其余同輩的內門弟子都喊為師兄師姐。

    大師兄易微塵，是個劍修，季疏臺上山時就閉關沖擊化神境，之前從沒見過。

    二師兄宗無恕，是個符修，與南吾洲喚靈山雍宓散人是摯友，季疏臺山上修行時與他有一面之緣，后來在凡塵游歷時，聽聞他和那散人私奔了。

    三師兄韓瞻悠，是個劍修，當年季疏臺上山修行時，他正一人獨闖魔云雪窟，被困其中二十年，最后奪得神劍賽雪，一身襤褸地回到了門派。彼時季疏臺剛至先天境，韓瞻悠卻已至忘我境。季疏臺從洗劍池抽出了“不見”劍逐流后，本想和韓瞻悠一較高下，結果韓瞻悠又去獨自挑戰西荒原的十八蜃樓，再無音訊。

    四師姐胡桃兒，是個音修，就喜歡搖鈴鐺，尤其臭美。季疏臺上山修煉時，她是金丹期，季疏臺下山游歷時，她還是金丹期。不過她有一個收集破爛的愛好，也不知道最后那些破爛去了何處。這次回來，卻沒聽到胡桃兒的動靜。

    五師姐白柏舟，是個元嬰期的醫修。聽說她醫術無雙，早已踏入合一境，但是季疏臺下山前唯一一次見到她時，她已經垂垂老矣。她的年歲據說只有三百年，元嬰期修士本該是兩千年壽命不愁的，為何她就早早出現了天人五衰的跡象，大家都不得而知。此番季疏臺回來，一樣沒聽聞她的消息。

    六師兄，或者也可能是六師姐，按道理是有這么一個人的，但季疏臺從來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掌門的關門弟子既然是排老七，那必然上面還有一個老六的。

    七師兄邱友檀，小名大壯，走玄機一脈。季疏臺山上修行時，常被此人做的機關暗器給捉弄。可以說，季疏臺的劍道遠超心境有一部分也是被他逼的。從此明里季疏臺狠狠欺負大壯，暗地里大壯起勁捉弄季疏臺，他還給季疏臺取了個綽號“小雞雞”，把季疏臺臉都給氣歪了。從人情世故來看，當年季疏臺下山游歷毫不留戀也有他的原因吧。聽說五十年前，大壯進入化神期了，要化解他的捉弄就更難了。季疏臺一點都不喜歡他！不過此次回來，一連十多天都風平浪靜，周圍弟子也不知道他近況，似乎情況有些不太正常。

    現下大師兄在這，不愿意透露掌門師父的事，幾個師兄師姐的消息當不會不說吧？

    易微塵嘆了一口氣：“我其實四百五十年前就突破化神境，只是不在長坤突破的罷了。后來，我隱居后山芳菲霧林，人們都以為我還在閉關罷了。”

    “胡桃兒，柏舟，大壯都在芳菲霧林里，那有我和師父的禁制，他們出不來，外人也進不去。”

    “一年前，我還收到過無恕的音訊，他和雍宓散人在南吾洲不遠處發現一山谷，終年冰雪覆蓋，想去一探，我回音阻止他，他卻不聽，而后再無音訊。師父去前，將我們七盞本命燈帶回了芳菲霧林，那時無恕本命燈尚亮著，現在不知道如何了。”

    “至于瞻悠，我已經三百多年沒見過他了，他一直沒有音訊，本命燈也一直忽明忽暗，如今不知如何了。他是個劍癡，又是個天才，西荒原的十八蜃樓不可能困他三百年，許是跑別處尋死去了吧。”

    季疏臺又問道：“那六…？”

    易微塵點點頭：“你叫他六師兄就好。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師父說他知我們，我們不知他。他似乎身子不好，本命燈比較弱，但一直很堅強。”

    季疏臺點頭。

    為何大師兄突破后會隱居芳菲霧林呢？為何掌門和師兄會把兩個師姐和大壯困在芳菲林呢？

    似乎是早知道會發生什么一樣。

    但是大師兄不愿說。

    “對了，大師兄，為何你的頭發是白色的？”

    季疏臺又好奇道。

    “功法所致。”

    易微塵對此解釋不多。

    季疏臺識趣地另起話頭，聊起自己來。說起自己曾經在凡間清心寡欲跟修無情道似的，而后又說了那奇怪的讓他當了三百多年處男的玉。

    “不過說來奇怪，那玉似乎在大師兄面前不起什么作用。”季疏臺笑道。

    “哦？我能摸摸嗎？”易微塵問道。

    季疏臺將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拿了出來。那玉是長方形的，上面刻著奇怪的紋路。

    易微塵抬起雙手，指腹滑過那紋路，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后，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過你既然說取下來要做噩夢，那就一直帶著吧。”

    季疏臺點點頭，將玉收好。

    “你昨夜來，今夜也來。昨夜給我溫暖一夜，今夜予我溫柔一夜，往后你不必再來了。你已經元嬰大圓滿了，當盡快閉關沖擊化神才是。”易微塵突然道。

    季疏臺猛地半抬起身。

    “可是……”可是你怎么辦？

    “可是什么？”

    “如果，我救你出去…”

    “你救不出的，除非有合道期大圓滿及以上的修為。”易微塵搖搖頭。

    “聽說有一秘法可以分擔疼痛……”

    “你在我身上做不下手腳。”

    “那……那只少……”

    季疏臺坐起身來，雙手起勢，凝聚了腦袋那么大的真元球，而后向易微塵胸口處打入，牢牢護住其心脈。

    易微塵一聲悶哼，片刻才道：“你不必如此。”

    “你不必再看我，不必為我停留腳步，更不必再擁抱我，此生如此，我有我的使命，你有你的路。”易微塵道。

    季疏臺心里難受的緊，他抓住易微塵的手臂：“所以大師兄與我說那么多，卻不愿知道我的名字？也不問問我？”

    “知道又有何用，我此生時日無多，至多十年，而你還有千百年壽命，我無力報答你。”易微塵出奇的冷靜，聲音也毫無起伏，透著股冰冷。

    “你不怕我生出心魔？”

    “就當春宵一夢吧。為一爐鼎生心魔，不值得。”易微塵的態度很冷淡。

    “為一爐鼎？那我也是雙生族人，我也是爐鼎。我可以自愿的奉獻門派，這樣你受的苦就少了。”季疏臺覺得自己快失去控制。

    易微塵的臉上終于有了波瀾：“胡鬧！”他喝道。

    “你尚未暴露，不要自找死路！”易微塵似乎氣狠了，胸膛劇烈起伏著。

    一時二人無話，似在無聲地拉鋸。

    “你好好修行，我好好活。你若做了傻事，我絕不多活一天。我起誓。”易微塵最終服了軟。

    季疏臺全身的氣都被戳散了，他躺下來，把易微塵死死抱在懷里。

    “大師兄，你不想知道我名字，我理解，可我偏想告訴你……”

    “大壯他……他叫我“小雞雞”…”季疏臺越說越小聲。

    易微塵?吞過真實版知道多大?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