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秘密傳真 爆炸發生后,警局立刻發動人員緊急處理現場。黎恢和張則受輕傷,已被安全轉移。簡單包扎后,張則堅持留在現場。二位輔警一位身受重傷,一位經搶救無效身亡。 黎恢的司機當場確認身亡。 經查,在黎恢的奔馳E300L已炸毀底盤上,發現了隱蔽形紐扣型炸彈殘骸,黎恢本人對此并不知情。 另一邊,黎恢回去安頓好后,立刻回到集團總部,以第一順位繼承人接管了公司。雖然這一消息他并沒有對外透露,但出總部大門后,仍然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們的被閃光燈閃到滿眼重影。 黎恢在爆炸中臥倒避險,傷了膝蓋,走路不便,為了登報好看,硬是走路都不帶打彎的,其實板正西褲下的膏藥都要被磨爛了。 黎恢墨鏡下的臉臭得要死,嘴角都下垂。 這時,偏偏有記者越過隔離帶沖上來擠他,把錄音筆往他臉上懟: “黎恢,據傳華氏集團總裁華云期有意與你合作,你有沒有聽到風聲?你會給他們好臉色嗎?” 黎恢被那記者撞得呲牙咧嘴,心說,你該擔心我給不給你好臉色吧。 他皮笑rou不笑道,“和我合作,怎么合作?要招我做上門女婿?” 黎恢把墨鏡摘下來勾在手指上轉了抓,“我記得華老頭就一個兒子,獨苗。要真能和他配一對兒,以后兩家聯姻,也是一件美事。” 記者聽了有些尷尬,黎恢瞎扯什么,他怎么是這種流氓做派? 黎恢卻毫不在意,扯來記者和自己握起手來,喋喋不休感謝人家道說,“哎別說,我們要真成了,你就是功臣,到時候婚宴上我送你八心八箭美洲大血鉆,這個視頻別刪為證啊……” 說著,還歪頭向身后的其他媒體放電,被一頓抓拍。 黎恢對著鏡頭笑得優雅大方,眼下抿出一點曖昧的細紋。 他今天刻意穿得穩重,一套有織理感的墨綠色三件套西裝,領帶是紗棕色,像熱帶半島來的花花公子,領帶夾和袖口都是自產的匠人切工的方鉆,正式但不沉悶。他踱步走出廳堂時,反而讓人有種飄飄然的被重視感。 在眾人簇擁間,黎恢硬是在保鏢護送下擠出一條路,上了車。 他剛一陷入靠背,就感覺膝蓋處一陣鈍痛——撩起來一看果然都滲血了。 媽的,擠什么擠,能不能好好說話。 與此同時,同為珠寶業的翡翠商華氏集團,股份連夜增長七個百分點。 家族剛出了滅族的災事,黎恢就忙著轉移股份,狼子野心,可見一斑。比起祝福,更多人則想搞倒他。 “老板,去哪?”司機問。 黎恢揭掉膏藥,看著腿發了會呆,突然想起剛剛那份傳真。 真是離奇。 “哦,回逸境。”黎恢說。 剛在總部辦公室——過去是黎國傾的專用辦公室里,黎恢和律師做最后的交接手續。 公司法人也是家里的叔伯,都死光了,董事會那些人又不敢放屁,根本沒人攔得住黎恢。 律師坐在辦公桌對面,從公文包里掏出文件,一件一件地給黎恢說明。 這時,遠處的傳真機突然響了起來。 黎恢手上剛印好印泥,準備摁手印,“不管它,我們弄完再說。” 這一弄就是三個多小時,直接到了午飯時間。 黎恢帶著律師去吃飯,全然忘了傳真的事,臨走前,律師留心,上前去看了一眼,這一看,心驚rou跳。 那時候黎恢差點都餓暈了。動腦簡直太費體力,簡直比他練了一整天拳還餓。 “黎先生,”律師叫住黎恢,“我覺得你需要看下這個。” “什么啊……哦,傳真來的?” “那我回避下。” 見律師帶上門離開了,黎恢還忍不住翻開文件吐槽道,什么回避,趕著吃飯去了吧,拿了我三百萬律師費就想退休的樣子。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 桌邊是黎國傾過去花大價錢買來的羅漢松盆景,那東西要人伺候,這會兒邊上的造景還在嘶嘶地噴水霧。 黎恢拿起文件,翻開空白的封面,只見內里出人意料,是一份警局檔案的復印件。 黎恢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臉上表情瞬時嚴肅下來。 怪不得律師會刻意叫住他。 等黎恢回到逸境,后勤部的人叫來醫生給他重新包扎了膝蓋,齊宣又給他找了條短褲威脅他換上。 黎恢覺得安心不少。這里是他的勢力大本營,外面斗天斗地,這里的人卻都是真心跟著自己的。 收拾得當后,黎恢突然想起張夢賢。 他去問齊宣,“阿姨最近有沒有聯系你?” “老板你是想問小少爺吧,”齊宣說,“阿姨都是中午去送飯,聽說……你也知道小少爺的脾氣。鬧了兩天,把能砸的都砸了,這幾天好像已經進入待機模式了。” “待機?他還有乖的時候?”黎恢笑。這么一說,他好像已經想象到張夢賢那崽子氣得炸毛的樣子。 張夢賢都關了五天了。小孩下個月就滿十八,還遇上這些事,實在對他有些殘忍。 “好吧。今天也沒別的安排了,該回去看看他,”黎恢說,“別說出去啊。我要突襲。那個空蕩蕩的客房,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樣來。” 黎恢剛走到門口就接到了張夢賢的消息。 還是條彩信。 黎恢打開前留了個心眼,把屏幕亮度調低,側著身點開一看: 他笑起來。 果然。 那是張裸照,確切地說,是欲裸未裸。 照片挺新鮮的,一看就是剛拍的。張夢賢穿著一身水手服躺在床上,對著面前的梳妝鏡敞開雙腿,黑色的小腿襪在疊起的膝彎下有些松動,勒出富余的軟rou。 邀約制的核心是松弛,張夢賢深諳這點,他沒有擠pose也沒有挺腰,只是弄好衣服,側著頭提起睫毛對鏡頭一瞥,像一塊淋滿美乃滋但被遺忘的白面包,無精打采地躺在客房潔白的床單上,被日光曬化曬蔫。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有意思。黎恢想。 他避過人,用手撥高了屏幕亮度,這時照片的全貌和細節便顯現出來—— 除卻皮rou的淡色和水手服經典的藍白色,還有紅。 領結是紅色,張夢賢半脫不脫、腿間堆在會陰的小內褲也是。 黎恢放大一看,這小子真是聰明的要死,看起來脫了,其實一點隱私的地方也沒露。上衣撩到胸口卻止住,百褶裙也被他團起擋在腿間,放大到極致看,能看到一團皺布中若有若無的柱狀凸起。 ……怎么,拍照勾引人,自己也興奮地硬了? 看清了這點,黎恢突然眼眶一燒,不明不白地熱得頭重腳輕。好像清白的世界里,只余這一點讓人沸騰的紅,而這些紅全都源于他,紅的刺目,紅的坦白。 黎恢從沒見過張夢賢穿制服。 ……如果照片上的那樣也算的話。 張夢賢高中畢業前,學校統一訂做的制服也是類似的款式。但他沒機會穿上,黎恢也沒機會看到。 明明只是前兩年的事,回憶起來,有好像事隔多年。 能順利畢業論誰都是高興的,張夢賢再頑劣,也不意外。他很重視畢業。換句話說,他很重視被黎恢看到自己穿著學士服,人模人樣的樣子。 那時原本說好,黎恢會出席他的畢業典禮,臨近日期,張夢賢不知道發什么脾氣,突然在家庭聚會上當眾出柜,對著黎國傾本來就沒什么笑容的臉打岔說,爸,你別給我介紹女孩了。 他斬釘截鐵說,我喜歡男人你不知道?我是同性戀,沒戲的。 黎國傾也愣了半秒,才冷臉下來,身旁擠在他大腿上坐的美女都被他推下了沙發。 黎國傾上前去,二話不說給了張夢賢一個耳光,扇得小兒子滿臉是血。 不喜歡女人其實沒什么錯,錯的是他犯病不分場合,當眾讓黎國傾丟臉。 黎國傾派人把張夢賢關了起來,就連當年的畢業典禮也沒讓他參加。張夢賢沒少被關,這次也一樣,他已經習以為常。他每天在家里的禁閉室好吃好喝,沒事看看ITA*發布的比賽錄像,悠閑地很,黎恢卻有些慌,替他去找黎國傾幾次求情,說畢業是人生大事,但也被無情地罵了出來。 后來黎恢才知道,鬧成這樣,竟然是因為自己相親被張夢賢撞到了。 那時黎恢帶著張夢賢,沒少和張如一聯系,或許是黎國傾起了疑,也打著成家立業的名頭,給他介紹了好幾位名媛,黎恢為了表面上過得去,還和女方見過幾次面。 怎么還給他知道了? 聽司機說,那天張夢賢好像是特地在停車場蹲自己。夏天很熱,司機讓他去休息室等,張夢賢也不肯,熱得小臉小手通紅,跟只兔子似的,也還是倔。 結果黎恢也知道了。 張夢賢沒能等來叔叔的擁抱,只看見他和一位裙裾飄飄的淑女牽著手下車。 張夢賢氣得顫抖,拎著畫冊頭也不回地跑了,而當時正忙著思考如何拒絕對方的黎恢,戲劇性地與他錯過。 看完照片,黎恢一個視頻電話撥過去,要趁機教育不聽話的小孩。打開社交軟件才記起,之前二人吵架張夢賢把他的微信刪了,又沒人肯主動去加,所以他們一直是靠基礎的電話和信息聯系。 原本可以看個影兒聽個聲兒,該做的都能做,這下,你活該,黎恢心想。 他欣賞完那張自拍,抓著手機,在對話框里不緊不慢地敲四個字: “好看。干嘛?” 剛發過去沒幾秒,張夢賢的電話就打過來,“你說干嘛?你有病?” “哎呦……小點聲寶寶,我差點讓你吼聾了。” 張夢賢不說話了。 半天才換了聲線撒嬌喊他,“叔叔,你干什么去了?我好想你。” “嗯。” 黎恢夾著手機懶散地答應一聲,去兜里摸車鑰匙,下了臺階去門口找車。 “想我了,所以給我發艷照?很熟練啊張夢賢,這種事你沒少干是不是?” “是不是每次都很成功啊,精蟲上腦的男的哪看得了這種,細腰白腿,比我吃的蘿卜糕還白還透,”黎恢越說越氣,恨不得沿路把信號基站的線都挖斷,生怕自己以外的人看到張夢賢穿裙子做作發sao的樣子,“你別說,我也挺受不住的,寶寶你可是一勾一個準。” “我不是因為……”張夢賢氣得呼吸急促,“真想把你眼珠子挖了。你有臉說這種話?” 不是因為你關我快一個星期連個電話都不打,不知道的以為死外邊了! “怎么,你敢發,不敢當?我可是在逸境大門口點開的,還以為是什么商務邀約,結果突然蹦出來個水手服小美女,哎呦,嚇死了,也不知道后面的老齊瞅見沒……” “黎恢,你等著,你房子沒了。” 黎總:? 張夢賢掛了電話,黎恢再怎么撥,都是占線。 黎恢嘭一下摔了手機,行,那就等著。我又不缺房,但能文能武花樣繁多的侄子卻是唯獨這一個。 黎恢一擰鑰匙,望著后視鏡倒車,把油門踩得嗡嗡響,下一秒就要殺回溫泉別墅區拿張夢賢問罪。 懲罰嘛……他還沒想好。但家里連水手服都有,別的也該不缺吧? 奔馳在公安局門口給一炸,光榮報廢,他現在開的是庫里扒拉出來的一輛邁凱輪,有些張揚,平時不怎么開,但現在也顧不住了。跑車就一個好,飆得快。 他的電鍍銀豪車剛沖出去,就被主管攔了下來。 “冒冒失失干什么?差點出事故,”黎恢降下車窗,“有事?” “老板!您剛走,傳真機突然蹭蹭響,我怕有急事,趕緊過來跟您說一聲。這是發來的東西。” 黎恢淺皺眉,拿來一翻,竟然和上午傳來的內容一模一樣,只字不差,像越過時間的蟲洞碰巧掉落到自己手上一樣。 “誰發現的,前臺嗎?你們都看了?”黎恢合上封面問。 主管不說話。 黎恢尷尬地笑了笑,“我知道,我就問問。這事挺奇怪的,我也摸不清頭腦。” 那份傳真里面的內容,是張如一的卷宗。 不是跳橋自殺的部分,而是黎恢最急切想搞清的、而張則不肯告訴他的那些細節。 翻開空白的封面,內里是縮略了一圈的復印件: “經查,案件始末如下: 張夫人自殺身亡后,警方在她位于城外的私宅里,發現了大量的自制氰化物以及分裝工具,經鑒定與會所黎氏體內殘留物相同。警察還通過背調發現,會所當晚的服務員中,有一位年輕女士曾作為張如一的住家保姆為她工作長達一年半之久,后該女性辭職,二人一直聯系緊密。此外,負責人張則和現場的民警還發現了張如一的日記,在日記中詳細描述了她嫁入黎家后受的非人待遇,如,被黎國傾監禁物化、被其他親戚欺凌、被剝奪繼承權等,經鑒定,日記筆跡為張如一本人所寫。” 復印件這里,用紅筆標注了一條:張夢賢?未提及。 這是誰寫的?是發件人特意注明的嗎?他是誰,為什么知道這么多,為什么要告訴自己? 黎恢大腦飛速運轉,但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冷靜地抖了抖手中的紙張,展平。 他看到最下方黑體加粗的判定結果: “通過時間地點、物證、動機等方面綜合判斷,鑒定張如一為“黎氏滅門案”的最終作案人。但因罪犯已死,此案檔案封鎖記錄,就此告終。因本案性質惡劣,故不向公眾透露實情與作案細節,以防輿論引起惡性事件再次發生。” 都和中午看過的那份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為什么要再發一次?怕我沒看到? 黎恢活動了下脖子,順手把文件翻到末頁,那里照舊印著一串手寫號碼。 是11位數字,末尾寫一個“n”字。 他當時看就猜到是手機號碼,但沒有理會。 然而,到了中午,這份傳真就跟隨他的腳步,又傳到了逸境的前臺。 黎恢思考良久,把號碼一字一字輸入手機,對著那個頁面,半天沒有播出去。 他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 別的已經不重要了。 他為什么圈出夢賢的名字? 想到這里,黎恢摁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會是空號嗎? 看號碼挺普通的,也不像是什么特殊機構。不對,他們也會偽裝的,不能掉以輕心…… 可是,對面卻只傳來撩人的彩鈴聲,久久無人接聽。那是首女歌手唱的老歌,黎恢聽著旋律還挺耳熟的。 用這種彩鈴,對面不會是個老頭子吧? …… 正當他以為是惡作劇,要掛電話時,歌聲突然斷了! 電話接通了。 黎恢沒有說話,警惕地靜等對面先發聲。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 “……喂?我這里信號不好,能聽到嗎?” 黎恢認真道,“你是誰?傳真是你發的嗎,你想靠這個威脅我?” “啊?” “沒有啊……不對,我捋一下。東西是我發的,但我不是要害你,黎恢。” “我是來幫你的。” 備注:ITA:國際射箭聯合會(IionalArchery Federation,ITA) 【6】滴血三文魚 男人三言兩語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黎恢有些意外,“你說是夏嵬派你來的?” 夏嵬是地下城目前的首領,在黎恢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他。既然是地下來的人,那能搞到秘密的刑事檔案也不奇怪了。 但會所一案后,黎恢主動聯系過夏嵬說要回地下城,卻被夏嵬拒絕了。 黎恢不清楚他是怎么打算的,在忌憚什么。 但夏嵬可信。他派來的人也可信,尤其是現在特殊時期,有個幫手總比沒有好。 “現在你已經上來了?”黎恢問。 “是。” “好吧。” 黎恢一念疾閃,想起很重要的事,“傳真上紅色的字是你標的嗎?你在調查我?” “我沒有權限做那些事。夏先生只是讓我把卷宗傳給你而已。” 見他否認了,黎恢有些疑惑。 這個人說的是真的嗎? 黎恢還是選擇了相信。 總之,有些事還是當面談更清楚。 “那這樣,今晚六點,一起吃頓飯吧?地點等會我訂好后發你。” “吃飯可以的。但我忌口有些嚴重……” “你可以直說。”黎恢道。 “我不吃辣的,也不吃燙口的食物。” 黎恢想好的火鍋和鐵板燒都被排除了。 “粵菜呢?或者其他炒菜?” “我信不過廚師。” “……” 男人見黎恢沉默,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忙找補道: “不好意思,其實我們只見面也可以的。比如,像間諜電影那樣,在街角擦肩而過?或者坐在公園長凳的兩端,假裝偶遇的陌生人談心?” 黎恢揉了揉太陽xue,正色道,“夏嵬是我的恩人,你是他派來幫助我的人,初次見面,我覺得要選個合適的地方。” “也是……那你定吧。” 都不行的話…… 黎恢想起常去的一家店叫冥空,老板姓三浦,是日籍華人,和自己相熟,店也是嚴格的預定制。 黎恢提議道,“那么,日料可以嗎?魚和蝦可以空運,米我可以親自捏,這樣能放心嗎?” 那邊總算是沒有支支吾吾的多話了。 這算是默許了。 掛斷前,黎恢問,“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聲音年輕的男人這才說,“我叫寧赫。安寧的寧,赫赫有名的赫。” “好,寧赫,那晚些時候見。” 寧赫說好,又說,“注意安全。” 寧赫是夏嵬身邊的近衛,他能派親信來幫自己,可見十分重視。 黎恢看了眼手表,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食材從距離最近的港口運來至少也需要三小時,三文魚還需要切分、放血、醒rou,每個步驟都需要時間。 黎恢想了想,還是給張夢賢打電話說,會晚點回去。 但這個電話也并沒打通。 他又找了家里的警衛詢問,才知道張夢賢只是在床上等得無聊,睡過去了。黎恢松了一口氣,輕罵了一句豬。 他叮囑警衛近期一定要提高警惕,看住張夢賢,有什么事第一時間打電話來。 其實帶張夢賢一起去也不是不行。 只是黎恢怕他惹事,又怕寧赫招惹他。張夢賢別的功夫一點沒有,勾搭人一勾一個準。沒人能對一個薄衣短衫的漂亮黑發青年說不。 他還沒成年。但成年后是能力者,更是棘手。 黎恢看過張夢賢的基因檢測報告。并非黎國傾他們所說,“夢賢不是黎家血統,是夫人和外人生的野種”。實際上,張夢賢是黎國傾正兒八經的親生兒子,純到不能再純。 黎家人邪惡的能力,他也會全部繼承嗎? 黎恢希望不要。 一想到夢賢被標紅的名字背后,可能是未知的危險或者是變故,黎恢更是不愿帶他見人。 保自身,才能保身邊人。 黎恢想到那天跟隨自己被炸死的司機老吳。老吳跟了自己七年,從黎恢剛進黎家門就給他開車,一轉眼到了快退休的年紀。 吳司死了。頃刻而已。從一個妥帖親切的老爺子,變成一句一動不動的焦尸。 黎恢不想張夢賢死,就連傷一根手指都不行的。 當你下定決心保護一個人,心和手腕都會硬起來,變成密不透風的盾甲。 這邊,黎恢打聽到,下午剛好有一批野生三文魚通過冷鏈經運過h市,他派人攔下一只,讓司機開自己的車去機場接。食材搞定后,黎恢很快聯系到冥空的老板三浦訂好座位。 “下午我可以自己捏飯嗎?”黎恢問,“一兩只就好,今天請的客人比較麻煩。” “當然,”三浦恭敬道,“這個季節魚的大脂最豐潤,只需要配一點醋米就很美味。” 訂好食材,黎恢親自去冥空跑了一趟,確認萬無一失,才得空在吧臺邊坐下喝盞茶,歇口氣。 剛剛來冥空前,路過市中心,黎恢記起,張夢賢的生日禮物還沒準備。 他給齊宣打電話,“你幫我挑一只表,貴一點精致一點的,越貴越好……或者買條裙子也行。樣子?你問我?就那種帶紗的露背的,你沒在電視上看過晚宴嗎……” “算了。” 后來黎恢自己開車掉頭去了。 在商場里看了一圈,表、裙子、首飾都不合適,張夢賢不一定喜歡,但黎恢每樣都買了,給他做備選。 他把東西帶回到車上,坐了半天,也記不起張夢賢到底有什么喜好。 “也不少了。”黎恢看著后座上堆滿的袋子,“這回總歸不會怨我了吧。” 這會兒,他放下茶杯,隔著木柵看到里面的甜點師在做檸檬凍蛋糕,方方小小很可口的樣子,便說,“這個可以幫我做兩個帶走嗎?” “這是在為本季新菜單試菜,您可以先嘗嘗。” 黎恢用勺子去刮了一角,果然不錯,酸酸甜甜,夢賢應該會喜歡。 這時,三浦正從后廚走出,見黎恢好像剛從商場回來,就推測道,“先生等會兒的客人是女士嗎?” “那樣的話,可以幫你多安排幾道甜品。” “沒有,”黎恢笑著在桌邊搭起手說,“是想帶回去給小朋友吃的。” “先生都有孩子了?”三浦問。 黎恢笑,“算是吧。” 他說,“年紀還小,怕生,不敢見人。” “您的小孩怎么會差。是先生寵他,怕他吃虧,才這樣和我們講。” 下午五點一刻,運食材的車準時開到了冥空門口。日料店在一個小型的私人園林深處,無人指引很難找到。因此黎恢的車只能停到園林門口,等廚房的工人拿推車出去卸貨。 冥空的店鋪是個疊式的仿唐建筑,飛檐吊角。見老板一邊要忙著布菜一邊要照顧自己,黎恢不愿打擾,來到二樓露臺休息。 這里倒是空氣好,也沒人打擾。 沒一會兒,他見到自己的車回來了。 黎恢站起身來,似乎感覺哪里不對勁。 遠遠地,黎恢瞄見車后方,一路拖出些褐紅色的水跡來。 魚化了嗎? 黎恢正盯著在門口停住的車出神,這時,身后的樓梯一響,黎恢回頭,看到來人是三浦,他是來叫自己一齊去驗貨的。 黎恢倒是不急。 沒有人開門,車只能在門口空等。借這個時機,黎恢指給三浦看車后的紅水,老板看了說,“先生,是血。” 黎恢機敏地看向他。 空運都有保冷箱,包裝嚴密,怎么會在路上溢出血水? 三浦忙解釋道,“我猜是因為運輸時間緊急,醒rou時間短了,血沒出凈;再加上最近天熱,保冷沒有做好,就會這樣。” 見黎恢有些不悅,他說,“等會我的匠人會做處理,不會影響rou的新鮮度,您放心吧。” 黎恢這才點點頭。 黎恢這才和三浦一齊下到樓下。 派出去接車的工人已經回來了,站在門臉前,空手而歸。黎恢面不改色,和三浦一齊走上前去。 工人是日本來的,看了看黎恢板著的臉,急忙用日語和三浦交流。 黎恢去觀察三浦的表情。 那人聽完后,也猶豫了幾秒,才面如菜色地把工人的話轉告給他。 “你說魚不見了?”黎恢說。 “是,工人說,司機好像確認過了,一直不肯打開后備箱。” “我去看。”黎恢說。 他只身來到園林門口,見到新來的這位司機靠在車門上,手里夾著根已經燒到尾巴的煙。他一見來人,有些呆滯地望過來。 “少爺……!” 見是黎恢,司機趕忙站好,慌張道,“您知道了?” 黎恢淡淡地看著他,“我知道什么了?開后箱!” “箱子,被換了……” 司機在他的注視下,緊張地直抹額頭,一摸臉,就被手里未熄滅的煙頭燙了下,呲牙咧嘴的。 黎恢都懶得理他。 “少爺你聽我說,東西是我在機場貨梯親手接的,魚都著封箱,我檢查過,全都沒有問題,怎么會這樣……” “中途你下車過嗎?”黎恢問。 司機不答。 那就是下過了。 和黎恢想的一樣。今天氣溫高,車里空調一直不涼,司機半路經過服務區,就順便下車去找人看了看。 “真悠閑啊,沒事去服務區閑逛?” 黎恢的手沒有離開褲兜。他盯著這個廢物司機,抬起鞋尖,一伸腿,把他踹了出去。 司機被黎恢這一腿踢得跌坐在地上,擦出去兩三米遠,捂著肋骨一陣干咳。 黎恢好像是很滿意。 他走上前,彎下腰對司機命令說,“鑰匙。我自己看。” 那是一具被攔腰斬斷的尸體。 黎恢從車后箱邊背過身去,在鼻子前扇了扇。 一股血臭味,不知道是魚的還是人的。 司機意識到出了人命,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而黎恢還在那慢條斯理地拎起尸體翻看。 把人頭翻過來,死尸的正臉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不過已經在血水里被泡軟了。 便利貼上的字像是從報紙上剪下的一樣,是印好的方塊字。 “趙輝,38歲,華氏旗下的修車廠工人,擅長車內機改造。” 黎恢一看就猜到了,這應該就是在自己的奔馳下放炸彈的人。 他怎么也死了? 再檢查尸體周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