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憶年少(2)
“莊宴,明天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游樂園玩?” 高二那年國慶節放假前,宋敘白和后桌同學正討論一起去游樂園玩,確定下來前他轉過頭來問莊宴一句。 但莊宴拒絕了:“我明天有事。” 國慶節那天清晨下了場小雨。 宋敘白拿著莊宴家地址找上門時,在巷子門口看見了支著遮陽傘在賣早餐的莊宴。 莊宴生得高大,甚至比同齡人還要高出一些,此時站在小小的攤子面前,手腳利落的給前來買早餐的人裝上東西。 自從莊宴被送到京城之后,衣食住行都是外婆在支付著,外婆這么多年來一個人住在京城,平時只靠著養老金和撿瓶子賣的錢就能生活。 但自從莊宴來了之后,家里的開銷漸漸大了起來,外婆只能重cao舊業,每天起早貪黑的起來賣早餐,而莊宴除了周一到周五,周末不上學時都會幫外婆出來賣早餐,然后讓她在家里休息。 莊宴幫最后一個顧客莊宴早餐后才看到撐著傘站在雨中看著他的宋敘白。 他面露驚訝,還是走向了宋敘白。 宋敘白低著頭,露出一抹白嫩的脖頸,抬頭看莊宴時,眼底夾雜著心疼。 莊宴一愣。 小雨漸漸變大,宋敘白那天沒有跟同學去游樂園玩,而是和莊宴一起擠在巨大的遮陽傘下,和莊宴一起賣早餐。 莊宴賣完最后一杯豆漿,收拾完東西后就把宋敘白帶回家去,外婆第一次看到莊宴帶同學回家,還是一個長得特別漂亮乖巧的omega,她很高興,還特意留了人吃中午飯。 吃完飯宋敘白還賴著不肯走,搬來小凳子坐在門口說要賞雨,實則是在四處打量這個小院子。莊宴家的院子雖小卻被收拾得很干凈,院子里有塊土地被外婆拿來種菜,菜地旁邊還有兩顆大大的荔枝樹。 從那之后宋敘白只要一有機會,就會跑到莊宴家來找他玩,宋敘白對自己不認識的東西都很新奇。 一天他們倆在外婆家吃飯吃完飯后走到湖邊跑步,宋敘白蹲在雜草叢生的水泥路旁指著幾顆開得正盛的狗尾巴草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莊宴扭頭看了一眼:“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有什么用處嗎?” “我不知道。”莊宴想了想,說:“但我知道它的花語是暗戀。” “暗戀?”宋敘白一愣,抬頭看見beta高大的背影,白嫩的耳朵尖開始冒了紅。 莊宴坐在湖邊石頭上曬太陽,進入冬天后這么明媚的陽光在京城并不多見。 手被人握住,莊宴看過來的時候宋敘白已經把一手的狗尾巴草塞進了他的手里。 在莊宴疑惑的目光中,宋敘白跪起身子雙手捧住莊宴的臉,紅著耳朵湊近,在他的唇角碰了一下。 羞澀的omega迎著陽光,把面前漸漸紅了臉的心上人的模樣映入眼里,他低聲說:“就像你說的那樣,狗尾巴草的花語是暗戀……你。” 他把狗尾巴草送到心上人的手里,他相信他的心上人也會明白他的心意。 那天過后,兩人誰都沒有再去提那天發生的事。 他們表面上還是同桌,宋敘白依舊是校園里所有alpha的紅玫瑰,莊宴依舊還是班級里成績中等偏下的沉默小透明。 但是背地里,除了標記和最后一步,他們把情侶間能做的事情幾乎做了個遍。 在課堂上借著堆成山的課本,宋敘白時常抓著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在安靜無人堆滿課桌椅的空閑教室,身子比莊宴還要瘦弱的omega把莊宴抵在窗簾后親吻纏綿。 被親了這么多次,莊宴這個榆木腦袋卻怎么也學不會親吻,每次都是宋敘白忍不住了才會把他拉到沒人的角落里摁著人兇狠急切的親,莊宴的唇每次都會被宋敘白啃得紅腫。 結束后每次看著宋敘白那張饜足的臉,莊宴都會在心里暗想:宋敘白這個omega真兇。 高三第一個學期,宋敘白迎來了人生中第二次分化的重要時期。 一般來說,第二次分化出來的性別會有85%的可能性跟第一次分化一樣,雖然說第二次分化的結果才是最終結果,但很多人心里都把第一次分化當成是最終結果的參考值。 那段時間的宋敘白情緒很不穩定,變得敏感又多愁善感,經常會抱著他問:“如果我沒有分化成omega怎么辦?” 莊宴只能耐心的安慰著他。 體檢完后宋敘白拿著性征分析單走到他面前,一臉認真的對他說:“如果我還是分化成omega,你就娶我。” “如果我分化成beta或者alpha,換我娶你。” 莊宴沒有看宋敘白的分析單,因為莊宴始終認為宋敘白一定會分化成一個omega。 宋敘白是宋家這一代唯一一根獨苗,宋家家大業大,無論將來他分化成什么性別,偌大的家產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全家就這么一根獨苗苗的宋敘白在這段時間被宋家上下日夜重點關照著。面臨第二次分化的重要時期,因為說不準哪天就突然分化,宋家在那段時間每天都會派人跟著他,生怕他有個什么意外。 放學后莊宴和宋敘白一起走到校門口,卻在途中遇上了鐘晁,于是兩個人的同行變成了三個人的同行。 鐘晁在學校里也是個名人,成績排名穩居前五,長相英俊家世優越,被好多omega和beta明里暗里的惦記著。 鐘晁和宋敘白一場長大的,第二次分化的結果跟第一次一樣,是個A級的alpha。 在路上,鐘晁一直在找話題和宋敘白說話,沒有共同話題的莊宴插不上話,一直沉默著。 分開前宋敘白先上了車,鐘晁現在車門口回過頭來對莊宴笑著道別。 他滿臉倨傲,連笑容都是不屑的。 直到車子走得沒影兒了,莊宴還站在校門口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發呆。 鐘晁眼里的情感太過明顯,莊宴不信宋敘白不知道。 以宋敘白的性子來看,可能是知道了卻并不以為然。 他明明放著眾多優秀的alpha不要,卻讓莊宴這么一個平平無奇的beta入他的眼。 宋敘白和莊宴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大到很多時候莊宴都會很自卑的想要放棄。 放寒假后宋敘白似乎很忙,很多時候都不能回復莊宴的消息,時間一久次數一多,莊宴甚至都懷疑起宋敘白是不是厭倦了自己才刻意疏離。 入了冬后,外婆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似乎是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外婆最后的愿望是想在最后的時光里回自己的老家,落葉歸根。 外婆給他做選擇,如果跟她回去,她就把京城的院子賣了兩人一起走;如果想留在京城,那她就把房子留給他自己一個人回去。 莊宴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選擇,只是告訴外婆,讓他想想。 宋敘白分化的那天是在寒假的第二周周五。 宋敘白分化那天是早晨,莊宴卻是在中午時才知道的。 莊宴這天難得睡了個懶覺,卻被一通電話吵醒。 莊宴拿起手機一看,是宋敘白的號碼,那頭傳過來卻的是鐘晁的聲音。 鐘晁在電話里說:“宋敘白分化了。” “是個omega。”頓了頓,又接著說:“你很高興吧?不過真可惜,你們注定沒有什么結果了。” 莊宴沒有說話。 鐘晁接著道:“我和宋敘白的信息素匹配度高達90%,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且宋叔叔已經同意了我們兩家聯姻的事。” “宋敘白生來嬌貴受萬人追捧,而你只是一個窮酸的beta,你跟他之間相差的何止是一點點?” “對了,你不知道吧,我們兩家結親的事,宋敘白也同意……” 莊宴沒等鐘晁把話說完,自己就掛了電話。 那天,莊宴在宋敘白家的大門門口等了一個下午,也沒有人出來理他。 他給宋敘白打電話,沒有人來接,給他發消息,也遲遲不回,他不禁想起來寒假期間宋敘白對自己冷淡的態度。 低頭看見道路兩旁生機勃勃的小草,莊宴腦海里浮現起宋敘白送給自己狗尾巴草的那天。 那天就是他和宋敘白關系變化的開始,宋敘白只是把有著花語是暗戀的狗尾巴草塞進了他的手里,卻沒有對他說過“我喜歡你”或“跟我在一起”。 他們之間曾像情侶那樣親密無間,但卻沒有像情侶在一起前那樣向對方說過甜言蜜語。 他們倆人連那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喜歡你”都沒有對彼此說過,卻像情侶一樣在一起相處了一年。 莊宴想,他們就像是玩鬧似的開始了一段感情,可能開始的人早已抽身離開,而依舊認真的人卻只有他自己。 他一直等到天色漸暗,才有個老人從宋家里走出來把他帶了進去,他再次出現在路面上時,已是深夜。 在夜深人靜的凌晨,莊宴把宋敘白的所有聯系方式刪得一干二凈。 轉身離開之前,莊宴在路邊采了一把蒲公英,他把蒲公英放在宋敘白家大院門口的地板上。 他之前告訴過宋敘白狗尾巴草的花語是暗戀,卻沒有告訴過宋敘白蒲公英的花語是愛而不得。 一年前,宋敘白把狗尾巴草塞進莊宴手里告訴他,他對他,是暗戀。 一年后,莊宴把蒲公英放在宋敘白家門口告訴他,他對他,是愛而不得。 宋敘白給了他一個不算開始的開始,那自己就給他一個圓滿的結束。 至少,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回應一個錯誤的開始最好的方式就是還給他一個悄無聲息的離開。 蒲公英歷經風吹雨打后才開出弱小的花,等花苞成長成白色絨球,沒有艱硬外殼的保護讓絨球無法長久停留在原來的位置,白色絨球注定會被風點點吹散,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像莊宴和宋敘白一樣,莊宴沒有條件留住宋敘白,宋敘白也沒有辦法留住莊宴,因為阻隔在兩人之間的不止有風,還有雷雨閃電。 紅玫瑰和蒲公英之間的差距,本就遙不可及。 一個高高在上受人追捧,一個跌落塵埃卑微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