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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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偏殿,晏長生輕輕合起門扇,旋即轉身踱來,裙擺拂過地面投下一斜灰影。 “先前時間緊迫,因而未來得及給你看祁疏星的記憶。”她將輪回鏡從袖中抽出,“要看嗎?” 楚逐羲:“……隨便。” “……看與不看,”晏長生抬袖抹了抹鏡面,又掀起眼皮來,“沒有隨便。” 他無言了片刻,眉心微微蹙了蹙復又舒展開來:“……那便看罷。” 晏長生好似早有預料,掌心凝起絲縷靈流注入輪回鏡中,她搖了搖頭道:“你這心口不一的臭毛病甚么時候才能改一改,分明都快要想瘋了,卻還是避如蛇蝎似的退避三舍,可別將人氣跑了才曉得追悔莫及呀。” 楚逐羲沉默半晌,才干巴巴地道:“我也不想,只是不知道為甚么……有的時候,我的身體總不由我。” 晏長生微微瞇起眼來,審視一般望入了他深紫的眸中,便又在下一瞬間將吸足了靈力的輪回鏡遞入他掌間,她若無其事道:“傷痛易療,心疾難醫。” 雕琢古樸的圓形小鏡微微發燙,鏡心擴起圈圈漣漪,又漸漸聚攏起輪廓,恍若一張渲開的水墨圖。 嚴冬十二月,最是天寒地凍的時日。 祁疏星雙手抱臂靠于溫暖的車廂內,他神色淡漠地掀開幔簾瞧了一眼窗外,月黑風高夜。 他松開了指尖,轉而將擱在身側的貂裘披風系于肩上,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撫平了微皺的白裳。 素愛穿著裙裝的九兒臉色蒼白地縮蜷在暖墊上,她皸裂的唇不住地顫抖,氣息微弱得好似下一瞬便要死去一般:“主、主子……惡鬼嶺兇險,若、若是修為……” “一個惡鬼嶺尚還攔不住我,將氣息穩住了才是你該cao心的事,”祁疏星掀開長至委地的厚簾正欲下車,卻又回過頭來看了那虛弱的小姑娘一眼,“等我回來,便不必再喚我為主子了。” “啊?!”九兒微微睜大了那雙滾圓的杏眼,驚得眸中混沌的色彩都消散去了幾分,她意欲出言,卻又開始撕心裂肺的咳起嗽來,咳得眼角都冒出了淚花兒。 見著她怯怯的模樣,祁疏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叫我少宗主便好。” “啊,是、是……” 祁疏星輕嗯一聲,旋即翻身下了馬車,三兩步走離影影綽綽的樹林,轉而徑直走向惡鬼嶺。 而通向惡鬼嶺的另一處泥濘山道,尚還殘存著深淺不一的新鮮足印。 方才還漆黑的夜空忽地明亮了,慘白月光灑落于黑泥間,將那翩然而至的雪白身影襯得如同鬼魂一般。 惡鬼嶺曾是上古時期遺存下來的古戰場,嶺上血流成河死傷慘重,尸體堆積如山無人敢收,便任其腐爛進泥里,化作無數噬魂而生的殘魄鬼火;而今,此處倒是成了玄真界殺人拋尸的絕佳地點。 此處鬼氣極重,反而滋養出了不少存于古籍之上的奇花異草。 然而惡鬼嶺兇險異常,尋常修士尚不能輕易入內,更何況那些毫無靈力的普通商販。據說曾有修者入嶺尋寶,次日便被厲鬼剝了皮棄尸于入嶺口,將當時陪他而來扎營山腳的友人嚇破了膽,沒多久也撒手人寰。 因此盡管知曉嶺上藏著能夠保自己榮華富貴半生的寶藏,也只能遠遠瞧著那邊黑漆漆的山頭解解饞罷了。 小小一座惡鬼嶺自是攔不住天之驕子的腳步,跳動的殘魄鬼火非但不撲食而上,反而十分親昵地繞于他身側。 祁疏星神色如常,緩步行于泥濘的道路間,仔細地凝望著每一處黑得發紅的泥土。 還未尋得自己所需的藥草,便遇見了一個意外之喜。 ——正是趴伏在污穢里滿身血窟窿的楚逐羲。 起初祁疏星還愣了愣,待他將那人的臉抬起仔細端詳過一番,這才冷笑著猛然將其摜開,又居高臨下地睨著他,目光輕蔑得好似在看一灘爛泥。 后來的事自是不必多說,挑筋、挖丹,血淋淋的,染紅了楚逐羲的一雙眼。 護在他身上的符陣被擊碎,化作暗黃符紙碾入泥中。 祁疏星嫌惡地松開手去,棄之如履地將已然斷氣的楚逐羲甩至一邊,卻不想又遇見了一個驚喜。 楚逐羲身下壓著的,正是他要尋的藥草。 鏡面再度泛起漣漪,將祁疏星冷然的笑模糊了,直至靈光徹底消散,鏡上僅僅映出楚逐羲面無表情的臉。 實在是平靜得有些詭異了。 晏長生不禁蹙眉:“逐羲?” 話音剛落,楚逐羲便輕飄飄地答道:“嗯,我無事。” 實在不怪晏長生驚疑,就連他自己也覺得驚訝萬分。 大抵是這些年來的所有恨意與怒火皆悉數澆予了容瀾,此刻的他竟是平靜得驚人。 說是平靜,倒不若說是茫然。 楚逐羲以為容瀾的死已放空了自己滿身毒血,直至再見祁疏星,他才發覺毒根已深扎進骨。 他恨錯了人,也錯恨了太久太久,久到恨意融入了血rou、刻入了骨髓,久到如今終于見過了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卻一點兒也提不起情緒來。 恨嗎?沒有。平靜嗎?也沒有。 他只覺得痛,抽筋斷骨的痛。 又如何能不痛呢,恨意早已化作附骨之疽,若想拔除便要敲碎白骨,再剖開血rou模糊的毒瘡,將潰爛與膿血一同剜去。 盡管早在先前便知曉答案,也曾獨自清洗過傷口,卻仍被鏡中之景重創,疽毒驟然拔起,膿血四溢,好似連帶著血也被一同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