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葉不太會做飯的原因大概是他總想嘗試一些新奇的高難度菜品，再說正常做飯又累又無趣。

    私廚也有點吃膩了......

    所以當(dāng)顧見森邀請他去宴會時，原葉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來這的人有幾個目的是吃飯，餐點區(qū)的人不多。

    原葉進來就直奔小點心們。

    不愿將就，他來前沒有吃任何東西。

    青少年的身體哪忍得住一頓饑餓。

    謝絕侍者的好意，他挑選自己中意的開胃甜品。

    鋪滿草莓冰激凌的烤蜜糖吐司吸引了他的注意。得益于仿生人優(yōu)秀的消化系統(tǒng)，原葉并不覺得這樣的點心甜膩。

    金屬元素不設(shè)防地完全沒入口中會被自動吸收，除非有吞金自殺，舌釘一類與金屬親密接觸的劇情。或者是后期掛機，仿生人身體才會修改這項默認(rèn)的能源吸收方式。

    在杜若的扮演結(jié)束后，原葉就向技術(shù)部提交了請求，把他訂購使用的仿生人身體一律調(diào)整貼合原主本身。

    哪怕缺少了一些能源獲取方式，活動費用高昂點都不要緊。就怕出現(xiàn)把塞進食物里的求婚戒指“吃抹干凈”這種事。

    這世界可是真有如此劇情。

    想到原文含糊略過的驚喜，原葉不禁頭痛。

    耳邊季識青仍在喋喋不休傳輸僅有原葉一人能夠聽見的語音。

    對于原葉答應(yīng)包養(yǎng)合約的行為，他很不滿。

    并且他認(rèn)為原葉以自己作為“季識青”的身份，接受包養(yǎng)不符合邏輯。

    季識青死后雖然遺失了某些記憶，但財產(chǎn)這種他一向不看重的東西倒還沒忘，差不多與顧嶼玉相當(dāng)吧。

    季識青也告訴過原葉自己名下所有資產(chǎn)信息。所以他才不明白原葉的選擇。

    “你就當(dāng)成在你死后，你的心碎成很多瓣。這樣，以你的身體存在的我，會愛上不同的人也不奇怪吧。”

    不想被打擾品嘗小點心的胃口，原葉玩笑般拋出個解釋。

    ＊

    顧見森第一眼就見到了原葉。

    從發(fā)完訊息那刻起，他眼睛就明晃晃盯著出大廳入口，不曾移開片刻。毫無掩飾地表達(dá)出“在等一個重要的人來到”這一信息。

    顧見森不止一次慶幸，因嫌棄白種人止汗露都遮不住的體味，他不隨身邊同輩人一樣出歐留學(xué)。而是遵從個人審美喜好，選擇了現(xiàn)在的X大。

    他腳步輕快，起身去用餐區(qū)尋找覓食的戀人。

    借此機會，顧見森還想把原葉介紹給親屬們認(rèn)識一下。畢竟他也不曉得在場幾個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還能活多久。

    唔...那是小叔?

    他不是一向厭惡這種聚會?

    望到聚在一起的二人，顧見森行走難得焦躁。

    周圍人若有所感，默默噤了聲息。

    兩手相碰，傳遞彼此溫度。

    有人和原葉看上了同一碟半熟芝士。

    原葉抬頭，

    是顧嶼玉。

    敷衍過顧嶼玉提前大半個劇請線的動心，原葉倒也沒料到能這么快再遇見他。

    他回想起那場本該推遲的演講。

    按照正常走向，顧嶼玉出場時間未到，那日理應(yīng)無空，會推去學(xué)校的邀請。

    八千里劇情后，顧見森才迎來厭倦期，并把注意打在自家小叔身上。

    233腦子難得靈光，查清了此事的脈絡(luò)，適時說出背后緣由：

    【顧見森似乎是為與主人你的關(guān)系毫無進展煩心，去了顧嶼玉的公司消磨時間。

    有顧見森的熱心幫助，顧嶼玉堆積的公務(wù)解決了些，有時間去X大。也是這樣，顧嶼玉他才能提前許久包養(yǎng)主....李木子。

    這回他又有空暇來顧家晚宴，恐怕還是顧見森工作效率太高的緣故。】

    233惡意揣測，若是顧見森知曉他無意中一再促成戀人與小叔的好事，肯定會懊悔到想要時間倒流，把自己走的無法下床去發(fā)善心。

    時間回到現(xiàn)在。

    顧嶼玉獨立出顧家，一手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目前正處發(fā)展的巔峰期，少有閑暇。這不，近來聰明能干的大侄子幫了他不少忙，他想著來感謝一二。

    沒成想碰見了原葉......

    顧嶼玉替原葉拿起那碟糕點，“一起坐坐?”

    “玉玉。”見沒有躲避的可能，原葉主動小聲喚道。

    同原先的李木子一樣，原葉亦是發(fā)覺顧嶼玉名字念起來繞口，延續(xù)本尊的叫法，給顧嶼玉取了個玉玉的愛稱。

    “嗯...”親耳聽見這人的聲音，顧嶼玉端著半熟芝士的手顫了顫。隨后選擇將它交給侍者。

    對于再次見到原葉這件事，顧嶼玉的心緒復(fù)雜難言。

    第一次見面時，那一瞬間的宿命感，命中注定感，讓他難以忘懷至今。

    在這遲來多年的心動之前，顧嶼玉并未遇見也不愿將就開始一段感情。

    雖然他在網(wǎng)絡(luò)世界一改平日作風(fēng)，對戀情的對象莫名瘋狂，但他心里到底沒么快接受自己的淪陷。

    只是這次再見，他又實實在在地感受到靈魂被牽引拉扯向?qū)Ψ剑缤w蛾撲火般果決，迎接注定悲愴的結(jié)局。

    有過經(jīng)驗，顧嶼玉很快收拾好不聽使喚的身心，似笑非笑道：“在復(fù)習(xí)?”

    是原葉推拒周末約會的借口。

    他的詰問剛落下，原葉也想起自己隨口編過的謊言。

    “嗯，同學(xué)這里環(huán)境適合，也能互相監(jiān)督。”他平靜得好似陳述事實。

    顧見森趕到時，正好趕上顧嶼玉跟原葉距離極近的對面談天。

    他頗為自然地拉開原葉旁邊的餐椅，插入兩人表面和諧的對話。

    “叔叔。沒想到你也來了。”顧見森特意喊了敬稱。

    “這是我男朋友。叔叔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顧見森面上謙雅，手臂靈活地挽過原葉臂彎。

    二人親密姿態(tài)帶給顧嶼玉的沖擊沒有顧見森的話大。

    “男朋友?”顧嶼玉偏頭去看原葉。

    與侄兒極為肖似的五官透出截然不同的冷冽。

    不等原葉開口，顧見森搶先解釋：“木子他追了我很久，我沒有看清他的決心，再加上家族的...但最后我想通了，這些都不是什么困難。我們在一起了。”

    他與原葉十指相握。

    關(guān)乎家族的話欲言又止，仿佛那些人的想法能左右到他似的。

    沒有拆穿侄子話里小心機，顧嶼玉陷入他與原葉未來的思考。

    他為什么會那么爽快的同意自己近乎無禮的要求?

    是缺錢嗎......顧見森完全有能力可以給他。他不好意思張口?

    一大堆的猜測在腦海翻滾。

    顧嶼玉沒有意識到，他想的種種可能都未涉及他第三者的關(guān)系如何處理。或許他潛意識也不想明白。

    小情侶的甜蜜氛圍時刻刺痛著顧嶼玉，他識趣的借口有事告辭。

    兄長死前的殷切囑托仍在耳邊，逼迫顧嶼玉在愛情與親情良知間做出抉擇。

    對于原葉，他的命中注定與基因選擇，顧嶼玉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卑鄙之徒。

    西服外套脫下交給生活助理，顧嶼玉大腦空空，何時坐進車內(nèi)都不知道。

    雙眼無神地盯著前車牌號，意識到什么，他從恍惚的狀態(tài)脫離片刻，告訴助理道：“跟陳秘提一下，每月打給尾號3886銀行卡的錢再加點。”

    報了一串?dāng)?shù)字。

    助理早失去初入職的檸檬心思，也把流通貨幣看做數(shù)字，乖乖記下。

    ——

    叔叔的提前離席合乎顧見森心意。

    雖然知道他與戀人可能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顧見森還是看不慣戀人同除自己外的異同性相處。

    連介紹他給“家人”認(rèn)識的心思都淡許多。

    “來都來了，去我家坐坐嗎?”顧見森邀請道。

    他告訴對方，自己家里養(yǎng)了一只貓。

    “我家的貓很親人。”他說。

    顧見森家因主人不喜外人，從沒來過訪客。這話不算撒謊。

    貓?

    原葉拒絕的話在嘴邊一轉(zhuǎn)，“可以。”

    貓是特殊的煙栗黑色皮毛，濃淡輕重恰到好處。

    它剔透的寶藍(lán)色圓眼對上原葉，輕巧一躍到他身邊，乖順舔舐他指尖。

    原葉周身都散發(fā)小愉悅，裝作順手的樣子，摸了兩下貓貓腦袋。

    顧見森見他如此，笑道，“我平素也很喜歡貓。”

    放屁。按顧見森偶爾從鏡子里看見自己都煩的性子，怎么會再給自己找個主子。

    是他觀察力出色。

    哪怕原葉演技優(yōu)秀，但愛毛茸茸的本能難以隱藏，極力掩飾也會在無意中透出一點蛛絲馬跡。

    而顧見森在一些照片里捕捉到這點微小的痕跡，然后連夜養(yǎng)了只貓。

    黑色的，白色不耐臟。

    盡管顧家不缺人打掃，他不會有疏忽時，但貓這種動物不能保證它像人一樣隨時會打掃干凈自己。

    為盡可能保持原葉的好印象，顧見森挑了黑貓。

    有家伙邀請戀人去喂養(yǎng)流浪貓遭拒絕的事顧見森可是很清楚呢。

    除此之外，他還在戀人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些更為有趣的東西，這里暫按下不表。

    看貓貓在原葉手下舒服地翻滾，蜷成一團，顧見森一臉寵溺。被這幅畫面吸引，他不由得低下頭，纖長的手指落在貓尾上。

    然后被撓了一道鮮紅爪印。

    “嘶...”

    “你啊。”

    顧見森對著貓貓甚是無奈，朝原葉歉意一笑，“我去趟洗手間。”

    在臥房走了挺久，方才走到。

    鏡子里清雋的容顏rou眼見可的陰沉下去，給人難言的陰郁燥悶之感。

    顧見森手下動作輕柔，緩緩拂過左手手背爪痕溢出的鮮紅。

    紅痕一旁還有當(dāng)年受傷留下的陳年舊疤，不深，約三厘米長的褐粉一小條。他特意保留至今。

    在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膚色偏白又不至病態(tài)，完美如藝術(shù)品的雙手上，這道傷疤實在太過顯眼刺目。

    這是顧見森唯一容忍的自身缺陷。

    洗手時，顧見森亦是特意欣賞粉色疤痕許久，喚醒了過去遭遇的歷練，他忍不住微笑。

    意識到缺點居然暴露在原葉面前過，這點子笑容消失殆盡。

    顧見森回去時，原葉正在看石頭。

    一塊獨立于黑白灰色調(diào)空間外的石頭，石身大如雀卵，燦若明霞，有五色花紋纏護。

    聽見腳步，原葉的視線仍不舍從瑩潤如酥的石面移開，“這是紅樓夢里賈寶玉戴的那塊通靈寶玉?”

    顧見森還沒有見過戀人如此生動有趣的表情，聲調(diào)都比平常略高。

    “是，如果世上沒有第二個賈寶玉的話。”

    他對通靈寶玉的喜愛之狀顧見森看在眼里，玩笑說：“這塊石頭可是要留給我結(jié)婚證另一半的。”

    “好啊。現(xiàn)在民政局還沒下班。”

    原葉語氣是深思后的認(rèn)真。

    李木子這個時間線差不多把通靈寶玉拿上手了。顧見森對這塊玉沒什么在意，交往不久就隨手送給李木子。

    “可惜，我們還沒到結(jié)婚年齡。”顧見森由衷感到遺憾。顧家的權(quán)勢可以輕易玩轉(zhuǎn)規(guī)則，但還未達(dá)到制定規(guī)則的地步。

    “所以先簽個結(jié)婚協(xié)議?”

    還要四年才能和原葉領(lǐng)證。想到這里的顧見森已經(jīng)在埋怨母親沒有早點把他生出來。

    “好。玉什么時候可以給我?”桃花眼似水波橫。

    從沒見過戀人撒嬌，顧見森心神一晃，罕見羞澀，“包裝好了再給你。”

    畢竟是訂婚禮物。

    ......

    顧見森家里有全套的專業(yè)天文望遠(yuǎn)設(shè)備。在他的年紀(jì)，對宇宙也曾有過浪漫幻想。

    在大平層對著天空隨意擺弄了幾下，原葉很快失去興致。宇宙星空什么的，作為陳辭時他經(jīng)常近距離體驗。

    “買了這個，你是不是經(jīng)常看月亮啊。”原葉懶散問道。

    “以前偶爾，現(xiàn)在不會。”

    “為什么?”

    “它不是我的月亮了。”說話時，顧見森凝視他的臉。

    “月光一直照在你身上。”

    顧見森搖頭，不太贊同，“它不屬于我。”

    他眼里明白寫著“我全都要”。

    自己的月亮，顧見森連它的光芒都不愿與人分享。

    ......

    原葉拒絕留宿離開后。

    那顆價值連城的寶玉被主人隨手?jǐn)R置桌面沒有搭理。

    不就是好看點的石頭，為什么那般受他喜歡?

    想到他們的約定，顧見森忍下將它一掃而碎的沖動。

    深灰條紋的空曠墻壁上，一幅星空掛畫吸引了他的注意。畫商是如何吹噓這幅作者家喻戶曉的奇珍名畫他已記不大清。

    慢條斯理地將油畫處理成等比例小方塊，顧見森雙掌并攏將它們聚齊。

    向上拋灑。

    紛紛揚揚落了一場藍(lán)色的雨。

    “真美。”他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