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海州額頭滲出冷汗，沒有立刻回答。

    他心臟突突地跳，卻仍舊保持冷靜，擺出一臉不悅：“跟你溝通可真費勁，我助理在后面，你跟他溝通吧。”

    說完，也不等經紀人反應，他轉身就走。

    然而就在這時，身后一扇門開了。

    走出來的人聲音無比熟悉，以至于蕭海州一下子就僵住了身子，腦子里只有“完蛋”兩個字。

    他暗嘆一口氣，知道垂死掙扎沒有用了，終于轉過身。

    可這時，肯尼恰好離開拍賣場，來到后臺，一見顧青雨就熱情地迎了上去。

    “嘿，終于見面了！”

    “好久不見。”

    “樓上有家餐廳很好吃，我帶你上去吧，順便房東太太有話帶給你，你聽我說......”

    兩人說說笑笑，居然完全沒注意一旁的蕭海州，以及更遠一些的蕭城。

    就這么旁若無人地走了。

    蕭城、蕭海州：“......”

    他們設想過很多次，重逢的時刻顧青雨會有什么反應，或許是憎恨、厭惡、抗拒、冷漠......卻從沒想過，會是徹頭徹尾的忽視。

    盡管還戴著面具，但認出一個熟人不成問題，顧青雨卻像是將他們完全遺忘了。

    蕭海州咬著牙關，真想把走廊上的花瓶砸在那個外國人臉上。

    “呵。”一直沒有言語的蕭城忽然冷笑出聲，倚在墻邊。

    蕭海州看向他，兩人目光相觸，卻頭一次沒有了敵意。

    他們都知道，共同的敵人出現了。

    ——

    “其實你不用特地參加拍賣會的，”顧青雨嘗了嘗利口酒，看著對面的男人，“給大恩人回報一副畫，還是不成問題的。”

    “不，你已經送了我特別拍賣卡，我不能......”

    肯尼舔了舔嘴唇，很快喝掉了利口酒，打個響指問服務員又要了一杯，還是沒法定下神，不斷挪動身體，調整坐姿。

    “其實，我本來是有話告訴你的，”他說著懊惱起來，“誰知道沒拍下那幅畫。”

    顧青雨嘴角噙著禮貌性的弧度，轉而看向窗外。

    雨夜煙雨朦朧，遠處有橙黃色和靛藍色的燈光，不斷有豪車低調地離開，尾燈閃爍，從高處看，很像模型玩具。

    他垂眸，很認真地研究尾燈的偏色，就是沒有搭話。

    要是敏銳一些的人，已經能夠感到這種禮貌性的拒絕了，但肯尼盯著他的側臉，卻是看得直發呆。

    好一會兒才感嘆：“你真好看。”

    連聲音都是輕柔的，像生怕驚擾一場美夢。

    顧青雨用眼尾掃他一眼。

    就是很普通的一瞥，肯尼卻一下子漲紅了臉。

    他咬緊牙關，終于鼓起勇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物品——粉紅色的信封，大概是在口袋里太久，邊角起皺。

    肯尼用力壓平褶皺，鄭重其事地推到桌子正中間。

    “我想說的話，都在里面了。”

    顧青雨：“......”

    他看著那封少女心爆棚的信封，再看看肯尼人高馬大的身材，一時間有些失語。

    這年頭的小男生都這么純情了嗎？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所有的一切都很吸引我，”肯尼神情懇切，“可以跟我交往嗎？”

    他一頭卷毛在燈光下反射著暖融融的光暈，是那樣的天真、熱情。

    顧青雨一晃神，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經紀人恰到好處地打來電話，滿懷氣憤地告訴他，剛才拍賣下畫作的客人連面具都沒摘，就這么跑了。

    顧青雨回過神，哦了一聲。

    “哦？哦？？？”經紀人嗓音隔著電波，直直地穿透耳膜，“你就這個反應？！”

    “不然呢？”

    “我是不是說過，你的要求太離譜，很容易得罪權貴，看看，這是不是就來了？”經紀人長長嘆氣，“管他是不是蕭家的人呢，把錢拿到手就行了，對不對？”

    顧青雨淡淡道：“賣不出去就算了，我又不缺錢。”

    經紀人：“......”

    好像......還真是這個理？

    經紀人滿腔怒火就像一頭扎進冰窟，涼得太快，反而無言以對。

    顧青雨也沒有再啰嗦，掛了電話，對著肯尼微微一笑：“現在那幅畫歸你了。”

    肯尼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又不是想要那幅畫，反而是這通電話打斷了良好的氛圍，他難熬地轉動著杯子，輕咳：“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顧青雨按住信封，在肯尼緊張的目光下，輕輕推了回去。

    “對不起，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為什么？我知道的，你明明還是單身......”

    是啊，為什么呢？

    肯尼的條件并不差，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都非常符合他的胃口，既有蕭海州的熱情，又有蕭城的銳利鋒芒。

    最重要的是，經過一年的相處下來，基本可以斷定，沒有什么不純的動機。

    仔細想來，說是完美伴侶也不為過。

    可顧青雨提不起勁。

    大概是兩段感情耗費了太多力氣吧，他沒有這個心思，也沒有太多能量可以傾注在另一個人身上。

    長久的沉默，拒絕再明顯不過。

    肯尼臉上是明晃晃的失落，卻努力克制住了，對著他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沒關系，至少你知道我的心意了。”

    他強忍著難過，又把信封推到中間，閃著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至少看一看，好嗎，我寫了很久的。”

    顧青雨指尖觸及信封的紋理，實在無法再拒絕，只好嘆了口氣，收了下來。

    肯尼眼睛頓時亮了。

    他一開心，笑容就燦爛無比，散發著難以直視的光芒。

    “這里有一家游樂場很出名，明天我們去玩吧！”

    聽見游樂場三個字，顧青雨臉色稍稍一變，手指不由自主攥緊了信。

    但肯尼早摸透了他的性格，駕輕就熟地合起手掌，做出懇求的姿態。

    “就當陪陪我，行不行？”

    顧青雨無奈地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望著肯尼亮晶晶的眼睛，心底那層陰霾忽然就淡了，生出一點對愛情的期待來。

    或許往前走一點，會有不一樣的精彩。

    已經一年了，有些東西也該放下了。

    更何況，他跟蕭城、蕭海州，他們今后也不會再見面......那就這樣吧。

    顧青雨摩挲著刀叉，心臟慢慢有了一點復蘇的律動，將自己餐盤里的牡蠣夾給肯尼。

    今天第一次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