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時間差不多，宋星海也該回去了。

    中途接了好幾個電話，秦煥雖然不知道都有誰，但從小媽說話語氣和表情能判斷出是不同的人打來的。并且嗓門兒最大那個肯定是秦叔叔。

    秦景曜辦完事，準備接宋星海回家。說已經(jīng)在路上，讓他在校門口等著。

    秦煥見狀也沒有挽留宋星海多呆一會，短暫的別離能換來之后更為長久的相聚。這一切都充滿期待和值得。

    宋星海剛走出校門，便聽到一陣刺耳的輪胎抓地聲，黑色面包車猛地從馬路上沖過來，直直撞向站在學校門前廣場的宋星海。

    “小媽！！”秦煥幾乎在一瞬間沖出去要將人鋪開，可高速行駛的面包車將那白色身影撞出好幾米遠，脆弱的身體像是折翼蝴蝶，在虛空劃出一道凄冷的線，重重摔碎在陽光刺眼的石板上。

    嫣紅的血順著五竅爭先恐后流出，雪白裙子像是荒誕降落于盛夏的雪，被大汩流出的紅色玷污。

    宋星海瞪大著美麗的眼睛，渾身碎裂一般的痛，陽光耀眼到令他頭暈目眩，耳膜傳來尖銳嗡鳴，耳邊在下一刻又變得格外吵，所有的一切隔著厚厚水膜讓他分辨不出個所以然。

    等光芒退去，黑暗降臨，濃重疲憊感將他包裹。血液爭先恐后逃離他的身軀，生命一點點流逝的感覺讓他渾身寒意。

    維持體溫的東西幾乎殆盡。

    是要死了嗎……秦煥怎么辦？……

    宋星海彌留之際腦子里全是那個純白干凈的男孩，可對方的聲音和面容似乎也隨著意識的消散變得不可捉摸。另外一幅景象卻在腦海中逐漸清晰。

    劇烈的爆炸帶來漫天煙塵，被炸成碎塊的石頭不斷在他身邊亂蹦。緊緊錮住他的強壯身體將他死死壓在身下，或許是被男人完全保護在懷抱，貼的很緊很緊，他嗅到濃厚的血腥，混在著甜膩的香水氣味。

    他蜷縮在男人破水袋一樣滋血的身體下，無聲尖叫。

    “警告，系統(tǒng)遭受不明入侵，已啟動緊急保護模式。即將抽離您的意識！”

    “腦電波鏈接無法切斷，即將傳輸您的意識返回主界面安全區(qū)。白瓷在您身邊，請別過度驚慌。”

    冰冷平靜的機械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宋星海感覺到自己輕飄飄的，眨眼間來到一個陌生地方。他的眼角尚還掛著眼淚，左邊太陽xue異常疼痛。

    “報告主人，系統(tǒng)中發(fā)現(xiàn)惡意病毒入侵，白瓷哥哥已經(jīng)去解決了。”可愛女童音在泛著冷光的cao作界面回蕩，也是機械音。宋星海一頭霧水，被抽離到這里的最后一幕像是灼傷了他的視網(wǎng)膜，至今還有些微殘影。

    但那個充滿驚險和悲慟的爆炸性畫面也逐漸模糊，隨著畫面消散成一團團各種色塊拼接成的荒誕模樣，宋星海太陽xue的刺痛也緩和不少。

    “這是哪兒？主人……你是在叫我嗎？”宋星海將眉頭蹙得很緊。

    “是的。我叫小汁，是榨汁游戲原本的游戲系統(tǒng)。您是我和白瓷哥哥的主人。”

    小汁輕快童真的音調(diào)暫時消弭宋星海經(jīng)歷車禍死亡后的恐懼，聽完小汁的介紹，他才知道，原來那個被他辱罵的游戲制作者，就是他自己。

    “cao作系統(tǒng)暫時出現(xiàn)故障，不過白瓷哥哥很快就能處理完畢。請您安心等待。”

    “車禍不是……劇情安排嗎？”宋星海不確定地問，他還以為自己打出了be結(jié)局呢。

    “當然不是。根據(jù)最近頒布的游戲法案不能在虛擬世界中謀殺人類噢。”

    “所以……不是人就可以嗎……”

    “是的。”

    宋星海覺得怪怪的，還想問更多的時候，小汁甜美的聲音驟然被冷淡的男低音替代：“危險暫時解除。以為您定位到病毒傳播者位置并聯(lián)系島內(nèi)警察，您的精神受到攻擊，建議立刻脫離體驗倉進行腦部CT檢查。”

    宋星海更迷糊了：“島……警察……CT……可是秦煥一定很擔心我，我得回去。”

    白瓷冷若冰霜地宣判：“您在游戲里已經(jīng)死了。”

    宋星海被他的話凍得一個激靈，特別是白瓷的音調(diào)格外刺骨。他連忙撲向cao作臺，本能地尋求著能解決這個結(jié)局的辦法：“不行，我得回去，游戲……游戲的制作者不是我嗎？白瓷，你一定能讓劇情重置，或者，讓我治愈對不對？”

    白瓷道：“你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好好休息，而不是擔心一個虛擬人物的心情。”

    白瓷加重了‘虛擬’兩個字的讀音，那明晃晃的提醒讓宋星海芒刺在背。他抬起頭，表情有些狼狽和不甘：“那又怎么樣？可是他很關心我，我只是不想讓他傷心而已！”

    回應給他的是長久沉默。

    宋星海瞧著cao作頁面，翻到游戲存檔界面，可一點開便瞧見一片血紅，紅色下是一行觸目驚心概括他生命逝去的不輕不重字眼：be線1【嫉妒的謀殺】。

    “怎么進去啊？”宋星海點開畫面，卻只能播放，他又回到主頁面尋找開始按鈕，找到的只有從頭開始的選項。

    “白瓷！我是你的主人，你服從我不是你的職責嗎？你只是個機器人而已，我現(xiàn)在命令你把我送回去，重置我和秦煥分開的劇情！”宋星海潛意識里的陰鷙被激發(fā)出來，他揚著腦袋，冷意盯著虛空中任何能藏匿那道冰冷機械音的昏暗，“我現(xiàn)在很好，不需要休息！”

    “……”白瓷在沉默將近五分鐘后，還是順從的打開了cao作頁面，他的主人看起來像是憤怒過度的野貓，就快炸毛了。

    “正在將您傳送回游戲，請維持情緒穩(wěn)定，腦電波過度活躍會對連接有所影響……傳送完畢，請您繼續(xù)完成游戲。”

    宋星海那棉花似的腳驟然踩回地面，燥熱溫度猶如烤爐中。秦煥正把他送到校門口，兩人距離自動門僅差一步。

    宋星海趕緊將那只腳抽回來，后背頂住秦煥結(jié)實的心口。

    “小煥！”他轉(zhuǎn)過身，將秦煥拉離危險的校門口，等了好久也沒看到面包車沖出來。秦煥寬大的手被他緊緊攥著，掌心緊貼的部位泌出一層汗。

    “怎么了？”秦煥問。

    “嗯……我還是等，等你叔叔來在出去吧。”宋星海蹙起眉頭，他知道那個兇手就在暗處等他邁出去，然后把他撞成一具碎裂的尸首。

    “……”秦煥見小媽這副著急盼望丈夫接他的模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安全起見也是情理之中。兩人暫時在保安亭待著，一直到秦景曜開著跑車到校門口，像是花枝招展地捧著一大束玫瑰而出。

    “老婆辛苦了。”秦景曜把玫瑰塞到宋星海手里，一個輕攏自然將人摟緊懷里。秦煥酸溜溜地捏了捏衣擺，面對秦景曜的詢問時，面上卻滿是乖巧鎮(zhèn)定。

    “小煥，我走了。”宋星海一步三回頭，眼波瀲滟，秦景曜扭頭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臉：“這么舍不得，不然你也住進去陪考？”

    “哼。”宋星海別過頭，把沉甸甸的玫瑰塞進宋星海手里，“你搞什么鬼，重死了。”

    “不好看嗎，路過花店精心挑選的。”秦景曜說。

    “你不是去公司嗎？”宋星海眼尖地注意到男人衣領上沾染到的一小團白色，有點像jingye……？

    秦景曜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那副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對啊，處理完事情順便路過了嘛。不喜歡？”

    是去和情人口完做賊心虛才買的花吧。無事獻殷勤。說不定花還是送男情人人家不要的，宋星海想到這里越發(fā)生氣，路過垃圾桶的時候一把塞了進去。

    “誒你！”秦景曜見狀便怒了，額角青筋直跳。宋星海抱著手臂，倨傲看他，秦景曜被他那雙眼瞪得沒了脾氣，悻悻冷哼一聲，打開車門讓宋星海進去。

    “不要拉倒，不懂浪漫。”

    “就你這點把戲，哄小姑娘小男孩還行，我和你都多久了，還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宋星海扣好安全帶，嘴上說著風涼話，眼神卻不斷在四周巡視。

    那輛面包車在哪兒？什么時候出現(xiàn)？？！

    忌憚著上一次結(jié)局痛到抽搐的感覺，他清了清嗓子問秦景曜：“你這車，安全設備沒問題吧。”

    說話間車已經(jīng)開了出去，速度倒也不快，秦景曜一邊專注瞧著路面，一邊回答：“那肯定啊，你是在質(zhì)疑你老公的車品嗎？”

    “那倒不是，路過前面那個拐角注意點。”

    “嗯好。”秦景曜覺得奇怪，宋星海平時坐他的車都不情不愿抱著手臂不是裝睡覺就是看風景，今天怎么那么話多。

    兩人一路都很平坦，宋星海幾乎以為那個劇情不會發(fā)生了。可小汁明明告訴他，車禍劇情確實是ai計算的，但只是小小摩擦，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想要在游戲中破壞他的腦識才造成那般血腥場面。

    宋星海一路捏著緊張小心臟，眼看要到家，他也算松了一口氣。

    他和秦景曜的別墅被一圈高大樹木環(huán)繞，夏天很涼快，家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秦景曜甚至已經(jīng)問宋星海今晚想吃什么。

    一輛黑色面包車以油門踩到底的速度突然從巨樹陰影下飛馳而出，秦景曜躲避不及藍色法拉利被面包車撞到狠狠后退前蓋變形，激烈警報聲中，安全氣囊迅快彈出，將兩人的臉埋沒在柔軟的空氣里。

    “唔！”腦子渾渾噩噩，那輛面包車撞了人居然還能開著破破爛爛的車迅快逃逸，秦景曜好不容易從氣囊里探出頭，一句‘艸’粗狂而出。

    “星海，沒事吧？”他解開安全帶，恨恨看了一眼撞得不成形狀的車，拉開副駕位把宋星海抱出來，宋星海歪在他懷里大口大口喘氣，還是來了，不過，至少他沒有大礙。

    “報、報警。”宋星海露出慌張表情去摸手機。

    “誒，星海，這事我來處理就好。”秦景曜心里有譜是誰做的，不想把事情鬧太大。

    實際上他今天確實不是去公司，而是見了柳詔。本來是想和他徹底劃分界限的，沒想到柳詔那么主動在車庫口了他，不過他爽完也沒有答應和柳詔復合的事。

    甚至覺得，不太爽，cao柳詔嘴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宋星海那張純白嫵媚的臉。

    所以兩人不歡而散，秦景曜買那束花送宋星海是真心實意的，看到妻子頂著高溫和養(yǎng)子待在保安亭的時候，渣男的心里竟然升起一絲絲愧意。

    他不該和柳詔搞那么久的，都怪那個sao貨，把他老婆都熱到白裙子都濕透了。

    宋星海當然清楚秦景曜肚子里裝著什么花花腸子，也罷，暫時不說破。他讓人把自己松開，表示自己有腳不需要他公主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