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阮公子！”

    盼兒一見來人就拉下了臉，揮著竹笤帚使勁兒朝他腳下掃。

    月臨慌忙跳開：“喂！你干什么！”

    “我在掃臟東西啊，沒看到嗎？”

    “阮公子，你看看她！”月臨躲到阮鳳璋身后，手扒在他肩上，從后面露出半個頭來，憤憤地向他告狀：“我又沒惹她，她怎么次次都要與我過不去！”

    盼兒對他的行為很是不齒，冷哼一聲，拿著笤帚打掃別處去了。

    她一走，月臨膽子也壯了，開始說她的壞話：“這種沒規矩的丫鬟，合該好好管教，否則帶出去也是丟你的臉。”

    阮鳳璋不置可否，往前走了兩步，回身望他：“來這里有何事？”

    月臨殷勤地挨過來，兩人的衣袖相拂著，遠看著像是交疊在了一起。

    “阮公子身體好些了嗎？上次你為了救我受傷，我心里一直很過意不去。”

    他這話究竟有幾分是真，阮鳳璋并不在意，只淡淡笑了笑：“多謝掛懷，現已沒什么大礙了。”

    月臨眼珠子一轉，歪頭道：“阮公子，你成天待在屋子里也是無趣，今天天氣這么好，不如我們出去走走？”

    他并不知道，自己每次打歪主意時，總是明顯得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阮鳳璋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片晌：“好。”

    月臨目的得逞，喜滋滋地拉著他出門：“谷中的臘梅最近開的正盛，香氣隔著很遠都聞得到，阮公子可有去看過？”

    阮鳳璋的步調不緊不慢，卻始終和身旁的人并肩而行。

    月臨似乎天生具有自話自說的本領，有時候阮鳳璋不需要給他什么回應，他也能自己接下去。

    “我去年折了幾枝帶回去放在花瓶里，沒想到那花居然活了半個多月，阮公子你說如果把它插到土里，是不是就會長成樹啊？”

    阮鳳璋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或許罷。”

    神醫谷的梅樹林綿延數里，點點金黃綴連成一大片，映在灰蒙蒙的山巒中，鮮亮得仿佛不屬于這樣蕭索的冬日。

    月臨來了這里后，就不停地四處張望著，不像是來賞花的，倒像是來尋找什么東西。

    阮鳳璋沒有拆穿他。

    兜兜繞繞，拐過滿泥花香的小徑，香雪叢中站著一位靛青長袍的男子。

    月臨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高聲喊道：“王爺，您怎么在這兒？”

    楊惠轉過頭，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你叫我……”他語未畢，就注意到月臨身邊的人，一時神情恍惚起來，“如此仙人之姿……月兒，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人？”

    月臨假裝咳嗽了一聲。

    楊惠這才醒過神來，斂容正色：“在下楊惠，不知仙人……不知公子名諱？”

    阮鳳璋微微低了下首：“阮某見過王爺。”

    楊惠觀他頷首抬眸間的姿態，皆流露出一股清雅氣韻，不由地又看呆了。

    月臨和他容貌的確相似，卻很難讓人第一眼就把他們聯系到一起，緣由就在于兩人的舉止風度著實相去甚遠，一個是人間花，一個是天上月，怎會輕易混淆。

    “若非本王和月臨相識已久，都要懷疑阮公子是他的同胞兄弟了，沒想到這天下竟有如此奇巧的緣分。”

    月臨心道，之前還月兒月兒的叫，一見別人就改口了，男人果然都靠不住。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他將手往肚子上一捂：“哎喲，我肚子突然好疼，王爺，阮公子，你們聊，我先走一步。”

    阮鳳璋波瀾不驚地掃了他一眼，沒說什么。

    月臨說著要走，其實并沒有離開，而是尋了處隱蔽的地方蹲下來，暗中盯著稍遠處的兩個人。

    隔太遠也聽不到他們說的話，他只看見楊惠一直在喋喋不休，阮鳳璋背對著這邊，不知是何反應。不過猜也能大致猜出來。他思及此，撇了撇嘴：“這個草包行不行啊，也對，阮公子連谷主都不喜歡，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他正聚精會神地關注著那里的動向，一個小黑點開始在他眼前飛來飛去，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只蜜蜂。

    近些時天氣回暖，偶爾有幾只蜜蜂出現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它總在周圍繞圈可就不怎么讓人愉快了。

    月臨揮手趕它：“走開！快走開！”

    蜜蜂被他趕走，沒一會兒又不依不饒地糾纏上來。

    月臨怕它叮自己，只得換了個地方蹲，結果這煩人的小蟲子依舊跟著他，還試圖往他頭上飛。

    “走開啊！”月臨很是惱火，卻偏偏沒辦法耐它何。

    一片素色的袍角落在他跟前。

    月臨抬起頭：“阮，阮公子？”

    阮鳳璋面上帶了點詫色：“月臨？你方才不是說腹痛，為何……”

    月臨尷尬地發現自己此時的姿勢非常容易引人誤解，訕笑著站起來：“那個……我可能是岔了氣，蹲了一會兒就，就好了。阮公子怎么一個人，王爺呢？”

    阮鳳璋神色頓時有些微妙：“他也和你一樣，身體不適，就先走了。”

    月臨心下疑惑，楊惠這是搞什么名堂？剛剛還一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的樣子，這才多久，就打了退堂鼓？

    “別動。”阮鳳璋忽然將手伸到了他頭上。

    月臨愣了下：“什么啊？”

    阮鳳璋收回手，掌心攤開，上面靜靜躺著兩朵金黃的臘梅。

    月臨心念一動。

    他終于知道那只蜜蜂為什么追著他轉了。

    33.

    “王爺，您昨天怎么能丟下阮公子自己一個人走了呢？還編了一個這么假的借口，您不喜歡阮公子嗎？”

    “本王當然喜歡！只是，只是我當時真的……”楊惠似是羞于啟齒，“興許是吃壞了東西，腹中實在難以忍受，我怕唐突佳人，只能匆忙離開了。”

    月臨一時無言以對。這人還真是個酒囊飯袋，自己費盡心機為他爭取來的機會就這么白白浪費掉了，看來指望他多半是不行了。

    “月臨，阮公子可是生我氣了？本王昨日的確失禮，你知不知道阮公子住在何處？我想親自登門向他賠禮道歉。”

    月臨不太想搭理他，敷衍道：“王爺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不一定進的了門。

    “阮公子有哪些喜好？金銀珠寶這類俗物他恐怕是看不上的，可本王此次也沒帶什么字畫古書過來……”

    月臨心中梗了一下，差點就脫口而出“金銀珠寶他不要你可以給我啊”，卻還是忍住了。

    “這事還需趁早，本王這就命人下山去買。”

    “等等，王爺。”月臨叫住他，“我有一個法子，不過需要您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