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李長榮要搬走了……

    他剛剛怎么說的來著——不會打擾你太久？

    自己平時有對他表現過不耐煩嗎，有嫌他打擾嗎？

    唐星闌還以為，他們相處的挺好，至少也算是朋友了，結果人家還跟他講客氣呢。

    看起來也沒有一點舍不得他的樣子。

    ……算了算了，走就走吧，走了正好，他一個人清閑自在，想帶誰回來帶誰回來，想吃垃圾食品就吃垃圾食品，也不會被說不健康。

    唐星闌躺在床上，心里亂糟糟的，越想越不是滋味，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就他就爬起來了，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故意弄出很大的響聲。

    李長榮被他吵醒了，問他今天怎么這么早。

    “李長榮，我餓了，我要吃牛rou面。”唐星闌跟個大爺似的坐在餐桌旁。

    李長榮打了個哈欠，“好，還有別的嗎？我先給你熱杯牛奶？”

    唐星闌眼珠子轉了轉，說：“我想喝豆漿。”

    “好。”李長榮把泡好的豆子放進豆漿機，又去給他煮面，等唐星闌吃上了，他才去衛生間洗漱。

    唐星闌也確實是餓了，一碗面很快下了肚。

    “鍋里還有，你還要嗎？”

    唐星闌摸了摸肚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吃吧，我要減肥。”

    李長榮正在給他過濾豆漿里的豆渣，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你不胖啊，為什么要減。”

    “真的嗎？可是昨天我朋友說我圓潤了，可能你天天看著我看不出來吧。”

    “哦。”李長榮細心地濾了兩遍，才把豆漿端過去，“我覺得你現在的身材很好，多吃一點也沒關系的。”

    唐星闌高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那我就再吃半碗好了，你坐著，我去給你盛。”

    兩個人面對面吃著早餐。唐星闌想了想，說：“李長榮，你先別急著找房子。”

    “嗯？”

    “你現在腿還沒好，搬來搬去的不方便，而且你住在這里，也能有個照應，免得哪天洗澡再摔到了，連個扶你的人都沒有。”

    “沒關系的，我有個同事正好也要租房子，我打算和他合租。”

    唐星闌臉一黑：“你寧愿和別人合租也不愿意跟我住一起？”

    這話里的怨念太濃，李長榮雖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但也知道此刻肯定是不能點頭的，連忙道：“我沒有這么想，和你住一起挺好的，但我總不能一直這么白吃白住下去……”

    “誰說你白吃白住了？你不是每天在給我做飯嗎，還幫我收拾屋子，陪我聊天、護膚、看電影。”

    “這只是小事，算不上什么的，而且這些花的都是你的錢……”

    “李長榮！”唐星闌心里竄出一股無名火，“你能不能別總是這樣不把自己當回事！”

    “啊？”李長榮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唐星闌被他氣笑了，盯了他幾秒鐘，又覺得實在沒什么可氣的，于是說：“那我雇你做飯，每個月給你發工資，包吃包住，你覺得怎么樣？”

    李長榮當然不會答應：“你喜歡我做的飯，我可以每天給你做，不用給錢的。”

    唐星闌嘴角勾起：“那就這么說定了，不許反悔。”

    李長榮仍在狀況外，不懂他為什么突然生氣又突然好了，不過好歹是沒再提要搬走的事情了。

    14.

    唐星闌三十歲生日快到了，這兩天他明顯開始悶悶不樂起來，做什么事都懨懨的。

    放蕩不羈愛自由的老妖精也有不愿面對的事情，那就是年齡的增長。而立之年對他來說，意味著衰老。

    “哪里老了，你現在看起來跟大學生一樣。”李長榮看到他卷卷的頭發亂翹著，忍不住伸手去擼了一把。手感真好，他在心里想。

    唐星闌還沉浸在頹喪的情緒中，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你還年輕，你不懂。我的臉沒老，我的身體已經老了。心也老了。”

    李長榮把切好的果盤遞過去：“吃點水果？抗衰老。”

    唐星闌張開嘴：“啊——”

    李長榮失笑，揀起一塊獼猴桃塞到他嘴里。

    “哇，好酸——”唐星闌的臉頓時皺成一團。

    李長榮連忙用手去接：“快吐出來！”

    唐星闌搖搖頭，勉強吞下去了，又吃了塊哈密瓜，臉上的表情才好些。他看了眼李長榮：“我說，你和你男朋友，呸，前男友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么……貼心嗎？”

    李長榮怔了一下，沒說話，放了塊獼猴桃到嘴里，慢慢地咀嚼著。

    “你別吃這個了，不酸嗎？”

    “還好。不能浪費食物。”李長榮把剩下的獼猴桃吃完，“我做這些的時候，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習慣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現在想起來，我這個人性格無聊，長的也一般，又沒什么能力，他和我在一起，應該就是因為你說的這個吧，‘貼心’。”

    唐星闌突然挨過來用手捧住了他的臉，嚴肅道：“寶貝兒。”

    李長榮：“？？？”

    “你千萬別這么想，你很好，是那個渣男配不上你。我覺得你性格很好，長的也不賴，而且誰說你沒能力了？你看你才工作四年，一邊要自己生活，一邊又要給家里打錢，就這樣你還能存下11萬，那個人渣呢？和你讀的同一所大學，還不是要靠騙你的錢買房娶媳婦？就他那樣的，誰跟他在一起誰倒霉。”

    李長榮遲疑地點點頭，心里有些感動，但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星闌，你生日的時候想吃什么？我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唐星闌瞬間萎了，有氣無力地說：“你別提這件事行嗎，我不過生日了，以后再也不過了。”

    李長榮略失望：“這樣啊，我本來還想給你做個生日蛋糕的，還特意在網上新學了慕斯蛋糕的做法，聽說這種蛋糕吃起來不會膩……”

    唐星闌眼神動了動。

    李長榮又提議：“要不我提前做給你吃？不在你生日那天，也不插蠟燭，就不算過生日了吧？”

    “李長榮！你是魔鬼嗎？！！”

    15.

    盡管一開始強烈拒絕，然而當李長榮做了一桌子菜再加上一個漂亮的小蛋糕時，貞潔烈男唐星闌還是屈服了。

    唐星闌其實挺喜歡甜食的，但為了保持身材和皮膚，一直都很少吃。

    三十歲生日這天，他和認識了一個多月的李長榮一起分著吃了生日蛋糕，里面放的水果都是他最喜歡的。他突然覺得年齡帶給他的焦慮被沖淡了些。

    那一刻他恍惚意識到，或許他害怕的從來都不是衰老，而是隨著時間流逝逐漸侵蝕他內心的孤獨。他怕自己再過去三十年，也還是孤身一人。很多人說愛他，最后卻都成為了過客。

    吃完蛋糕，李長榮起身要去洗碗，被唐星闌叫住了。

    “你很久沒出去逛過了吧？我帶你去兜風怎么樣？”

    “好，等我把碗……”

    唐星闌摟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衣帽間帶：“回來再說嘛，晚點兒我來洗。走，我們去挑出門穿的衣服。”

    對于唐星闌提出的要求，李長榮沒有一個不答應的。更何況今天他還是壽星。

    半小時后，唐星闌開了輛拉風的跑車，帶著李長榮，開上環島公路，穿過跨海大橋，伴隨著潮濕咸腥的海風，從燈火璀璨的地方，去到另一個燈火璀璨的地方。

    ……

    “看見那座大樓了沒，就是最高的那個，我有一年生日，應該是二十四歲，還是二十五歲來著，我當時的男朋友，給我在那里辦了場宴會。我是被蒙著眼睛帶上去的，為了驚喜嘛，結果眼罩一摘，我當場腿就嚇軟了，兩眼發昏，話都說不出來。”

    李長榮順著他手指的看向那座大廈，確實挺高的，“是因為恐高？”

    “對啊，我恐高很嚴重的，他居然不知道，還想跟我求婚，讓我跟他去國外，你說好不好笑？”

    “那后來呢？”

    “后來啊，”唐星闌笑著，城市的燈光落在他臉上，落進他熠熠的眼睛里，“我就跟他分手了。”

    李長榮和唐星闌有著截然不同的出身、經歷，以及大相徑庭的性格和處世態度，他時常不太能理解唐星闌的一些做法，但是他有點羨慕。

    羨慕他肆意張揚的樣子。

    很耀眼。讓人移不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