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唐星闌最近不點外賣了，因為有人給他做飯吃了。

    真不是他壓榨病患，這都是李長榮主動要求的，說是沒什么好報答他的，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

    李長榮做了手術的腿血液循環還不流暢，不能久站，平時站個一分鐘那只腳就會變得烏紫，很嚇人。唐星闌給他搬了個帶輪子的升降椅，他做飯的時候就坐在上面，滑來滑去的還挺方便的。

    不過這樣一來，唐星闌每天就多了一項任務——買菜。

    小區門口就有一個大超市，買菜也挺方便的。這天他提著兩大袋子東西回家，走著走著就感覺到一道目光總是黏在自己身上，可是環顧四周又沒發現什么可疑的人。進了小區后，那道令人不適的目光就消失了。

    回去之后他還當笑話講給李長榮聽。

    結果第二天，這種感覺又出現了，唐星闌還是沒找出是誰在盯著他，于是只能囑咐小區保安不要放閑雜人等進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人壓在他身上，一邊嗚嗚地哭著，一邊用力地掐他的脖子。那人臉上蒙著一團黑乎乎的霧，唐星闌努力想看清他的五官，可是眼皮卻越來越重，漸漸地就怎么也睜不開了……

    “！”

    他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到客廳接了杯水喝下去，唐星闌稍稍平靜了些，不經意地往門那邊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

    因為他從監視器里，看到了門口的畫面——

    那里站著一個人。

    墻上的石英鐘滴滴答答，時針指向了1。

    8.

    唐星闌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沒什么好怕的，反正他也進不來。這么想著，他走到玄關處，看清了監視器里的畫面。

    這個半夜一點站在他家門口的人，是他的前男友。那個不肯分手，甚至以死相逼的前男友，方羿。

    唐星闌這時候反而冷靜下來，他離門口遠了些，給保安室打了個電話，讓他們來趕人。

    保安很快就上來了，方羿意識到不對勁，大聲喊起來：“星闌！你在的對不對！你為什么不肯出來見我！”兩個保安把他架住，他奮力掙扎，把門拍的砰砰響：“星闌！你說話啊！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嗎？你為什么要躲我？放開我！我他媽叫你們放開！”

    “先生，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您再不走我們就要報警了。”

    ……

    唐星闌全程一言不發，只是冷冷地看著監視器屏幕。

    他和方羿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也就兩三個月，而出于種種原因，他從來沒有帶方羿來過自己家，不知道他是怎么找過來的。現在看來，前兩天跟蹤自己的，肯定就是方羿無疑了。

    外面安靜下來了，方羿最終還是被保安帶了下去，唐星闌轉過身，看見李長榮正拄著拐杖站在房門口，擔憂地看著他。

    “吵醒你了？”

    李長榮下意識地想搖頭，末了還是點了點頭，問：“你沒事吧？剛剛外面……”

    “是我前男友。”唐星闌語氣挺輕松，看不出受驚嚇的樣子，“說起來，你和你前任分手的那天，我也剛好和他分手，你說巧不巧？”

    李長榮摸不準他現在的心情，小心翼翼道：“這樣啊，確實挺巧的。那他為什么現在來找你啊，你們……”

    唐星闌聳聳肩：“誰知道呢？可能是酒喝多了發酒瘋吧。唉，誰讓我魅力大呢，分手了人家還惦記著我。”說著還拍了拍李長榮的肩膀：“看見沒，以后跟我學著點，要讓男人離不開你，而不是你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李長榮傻呆呆地哦了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唐星闌揉了揉他的后頸，輕輕一推：“行了，回去睡覺吧，我也要睡了。”

    燈光熄滅，房間重新陷入黑暗，唐星闌躺回床上，閉了會兒眼，又睜開，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9.

    唐星闌在網上給李長榮買的輪椅到了。

    一開始他其實沒想到這茬兒，某天翻購物軟件的時候，看到首頁上出現了輪椅，估計是他的手機經常聽到“骨折”“拐杖”“腿不方便”這種字眼，就自動給他推薦了。

    唐星闌想了想，李長榮飯做的還不錯，就當是給他的獎勵吧，于是下了單。

    李長榮最近也忙起來了，他之前因為骨折向公司請了病假，但最近公司又問他能不能居家辦公，他自然是答應了。唐星闌為此還吐槽了好久，說李長榮的公司壓榨員工，要是他當老板，一定不會這樣云云。

    說到這個李長榮就想起了一件事，他在唐星闌家住了這么久，還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雖然平時也經常看見他出門，但時間很不規律，明顯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可是他住的小區是C市最好的地段，自己打一輩子工也買不起這里的房子。

    對此，唐星闌的解釋是：

    “其實我是一個富二代，每天混吃等死的那種。”

    李長榮：“啊……這樣啊……”

    唐星闌沖他勾了勾手指，等他湊過來，語氣神秘兮兮地說：“王健林，你知道吧？”

    “知道。”李長榮眼眶微微瞪大，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你……可是你不是姓唐嗎？”

    “對啊，這件事我一般不跟別人說的，你知道了千萬要保密，王健林是我——”

    李長榮被他弄得也緊張起來，呼吸都放緩了。

    “王健林是我爸的偶像。”

    “？？？”

    “哈哈哈哈……”唐星闌狂拍大腿，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你怎么這么呆啊，也太好騙了吧？”

    李長榮無奈地看著他，也不見惱怒，反而跟著他一起笑起來。

    唐星闌笑夠了，咳嗽一聲，整理了一下表情，說：“我爸是做房地產的，雖然跟王健林比是差遠了，不過也不差錢，你懂的吧？”

    “嗯。”李長榮乖巧點頭。

    “我呢，大學畢業后和學長合開了一家互聯網公司，他們出技術，我主要出錢。現在公司開了七八年了，每年吃分紅也夠我活了。”

    “好厲害。”李長榮很給面子地感嘆道，不過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所以你現在，都，都二十九歲了？”

    唐星闌微笑：“我還有一個月三十歲生日。請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你比我年輕了。”

    “抱歉，”李長榮很不好意思，“我真的沒看出來，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比我小，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快三十的人。”

    唐星闌成功被順毛，傲嬌地哼哼：“你看人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嘛。”

    他暗自高興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呢，你爸媽是干什么的？”

    李長榮怔了怔，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眸也垂下來：“我家是農村的。我媽在鎮上開了家面館，生意還挺好的，我爸平時就跑跑出租，沒客人的時候就去幫我媽的忙。不過……不過我好幾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唐星闌又想到了他那個吸血公司，“你們公司不會連年假都不給放吧？”

    “不是，是我和他們吵架了。”李長榮聲音有些低落，“大學的時候，他們發現了我是同性戀，逼著我和男朋友分手，我不肯，后來就……”

    唐星闌沒想到內情是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不愿意再見我，最開始那年的春節我還偷偷回去過，結果發現我媽已經懷孕了。”

    唐星闌驚了，兒子都大學了，媽又懷上孩子，這真是……老當益壯啊。

    李長榮抿了抿嘴，“我想，他們應該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之后就再也沒回去了。工作之后，我每年都會給他們打錢，但是他們也沒聯系過我。”

    這一天，唐星闌對李長榮的悲慘人生有了新的認識。原來，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又給你留了一扇窗，只是為了方便以后把你的屋子捅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