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天中午，葉泊舟從床上一臉失憶地醒來，忘記了自己做過的好事，一臉懵地腳踩漂浮的步子，拖著失憶的腦子，慢慢悠悠得在廚房撞見了正在做飯的葉柬。

    腦袋被蒙上了層漿糊做的棉花，一切都恍恍惚惚略過，吃飯的時候眼睛還有些模糊，沒睡好的樣子，但比起床時還是清醒很多了。

    葉柬中午做的都是清淡的菜，可葉泊舟卻總覺得嗓子里腥得要命，一吞口水，腥甜全翻涌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葉柬今天看起來怪怪的，由于上下眼皮的的死皮賴臉偏要糾纏在一起，他還是沒發現哪里不對勁，最后倒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等醒神了，假期已經過了三分之一。

    葉柬今天一整天除了廚房，好像都待在書房里，醒來就想出去遛遛彎的葉泊舟蹲在書桌椅上，分析葉柬今天為什么這么奇怪。

    手下的試卷冊只動了一兩個字，筆尖跟著發散的思維在雪白的紙上，時而游走，時而停歇，一本厚厚各地模擬卷無知地攤在桌面上，干凈的紙面就這么新鮮出爐一份墨點，漆黑地暈染在上面，力透紙背。

    不會吧？葉泊舟無意收回自己已經飛去隔壁的神游，呆愣地盯著書面上那一塊濃黑，眨了眨眼，分不清下面被遮住的數值到底是多少。

    想著想著，又想起來葉柬。

    拼命扯過稀碎的記憶一下午，就是想不起來昨晚上是怎么回家的，怎么給他換衣服的，還有電話里的那個男人是誰？

    電話，男人？葉泊舟又抓住了一些，他手握住的筆尖再度無意識落回原點，因為主人的用力，墨水洇染，順延而下，肆無忌憚地破壞更多。

    無心學習的葉泊舟在臥室發呆，葉柬為他準備的房間一應俱全，書桌寬敞，椅子上鋪了層灰藍色軟墊，上面印滿了優雅可愛的白色小花，入門的右側是嵌入式書柜，只不過上面擺放的書在這樣的柜子里顯得有些稀疏，因為里面被葉柬給他買的玩具車模和高達占了位置，還有葉柬從各地找回來送給他的奇怪石頭，葉泊舟每每路過都要保持距離，生怕磕了碰了。

    以往假期，葉柬都會幫他拎著書包，天南海北，說走就走。

    這次去地下拳場，實際上是葉泊舟的……提議。

    “確定要去嗎？”

    葉柬坐在駕駛座上，等待紅燈熄滅轉向綠色，當車子駛出進入車輛稀少的路口，在視野陷入黑暗前的范圍內，輕而快地瞥過。

    葉泊舟頭靠在背倚上，小幅度側臉看向窗外，清晰的輪廓隔著車窗與淺薄燈光交錯，潦草的光浮上濃黑的眼底，忽而散去，獨留下深色。

    “嗯。”

    你要拒絕我嗎。

    就是這樣，一直懸浮的無力感襲身，卷著人上下顛簸在平穩的車內，葉泊舟皺著眉，想到葉柬可能拒絕的話，手悄悄地按在胸前，試圖用外力按壓驟然聚攏的惆悵。

    葉泊舟說完，身子往車門處靠了靠，離葉柬又遠了一點。

    在心底默不作聲地將飯桌上的對話翻來覆去地嚼了一遍又一遍，可那些字每畫上一筆，都在說它們與葉柬這個人相距甚遠，毫不相干。但放在葉樓起在餐桌上的聊天中，顯得稀松平常得很，倒表現成了葉泊舟的業務不熟練，變相地譴責他對葉柬太差。

    什么都不了解，他第一次知道，葉柬還會去地下拳場那樣的地方。

    這樣的場所跟葉泊舟的聯系，除了葉柬，上次還是葉樓起帶回家沒消散的教學熱情里。葉老爸在家還帶著那股勁，扯著西裝褲盤腿坐下，跟坐在地上打拳擊游戲的兒子開始了一場“對牛彈琴”與“王八念經”并行的專題講座。

    葉泊舟表現得不想聽沒聽進去，老葉您留著點口水歇一歇吧，褲子難受嗎，要不您先換了？但慣性地記憶，叫他在一邊艱難維持游戲贏面的同時，還是記住了那起灰黑摻雜的案例。

    放眼看去，那高臺是筑成的支架上淋滿了漠視與鮮血，生命輕賤地丟在角落，在人命鋪出的地上，竭力地走出路來。

    可惜，那是一條曲折泥淖的小徑，被隨手的風吹雨淋，輕易地毀去，留下面目全非，模糊不清。

    顯然，葉柬心中也明白，他自知無理，盡管他沒有參與，可圍觀者同樣有罪，故而，他有些為難地開口：“今晚就去嗎？”

    葉泊舟嘴角小幅度地勾起一下，胸腔中憑空冒出喜悅向煙花一樣炸開，他靠在窗上，輕輕回應道：“嗯。”

    葉柬沒有拒絕他的要求，同意葉泊舟進入他的另一面。

    而他，一直留給葉泊舟只需要回答“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