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才剛營業，放著一首舒緩的英文歌，三兩個客人坐在吧臺上，不是記憶中熱鬧的樣子。

    上輩子無聊的時候，江霖瀾經常來這家酒吧打發時間，也算符合他紈绔的人設。

    他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落座，此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來，男人是這家店的經理，叫Mika。

    江霖瀾叫出他的名字，男人鏡片后精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絲驚喜：“有日子沒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

    江霖瀾翹著二郎腿，嗤笑道：“可別，我還未成年呢。”當然他今天生日，男人也不知道。

    “如果我沒記錯，江少以前來可沒少點男模啊。”

    那是原書主角的風流帳了，江霖瀾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抬頭：“有新鮮貨色沒有？酒也隨便來幾瓶，要甜的。”

    聽到最后一句，Mika忍俊不禁，最后給江霖瀾挑了三個跟他一般大的少年，一個個唇紅齒白，滿身都是香水味。

    太久沒出來玩，江霖瀾一開始還有點不自在，其中一個少年總往他身上靠，話里話外都是曖昧：“江少，你身上好香啊。”

    另外兩個就不停給江霖瀾倒酒，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江霖瀾一門心思都想著江理，連三個人模樣都沒看清，沒注意男模怎么變成美少年，就悶頭喝酒，就連人往他臉上親也沒有拒絕。

    江霖瀾捏著酒杯，已經喝的有些上頭了，還不忘強調：“不能親嘴巴。”

    三個少年見他不像其他客人一樣亂親亂摸，長得又好看，反而愿意跟他親近，變著法子哄江霖瀾開心。

    不知是因為有心事還是太久沒喝了，等江霖瀾想停的時候，已經喝多了。

    腦子里暈乎乎的，眼前都是重影，他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幾個少年爭前恐后地扶著他。

    “江少，你去哪？”

    “江少，廁所在那邊……”

    江霖瀾喝了酒根本不讓人近身，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突然感覺腹部一陣鈍痛，耳邊傳來陣陣驚呼，他一不小心撞到了另一桌的桌角，桌上的酒嘩啦啦倒了大半。

    一個花臂男子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江霖瀾的衣領：“你小子找茬是吧！”

    江霖瀾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糟糕處境，反而樂呵呵地笑了。

    花臂男子這才看清了江霖瀾的面容，曖昧閃爍的紫色燈光給眼前的男人增加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恍惚間有種雌雄莫辨的美麗，一顰一笑都攝人心魄。

    直到被身邊的友人提醒，花臂男才如夢初醒，燙手一般將江霖瀾往外一推，江霖瀾像沒有主心骨般往后栽倒，之后發生的一切，他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江霖瀾躺在自己房間，宿醉讓他頭疼欲裂，尖銳的耳鳴聲回蕩在耳邊，持續了半個小時才好轉一些。

    中間江理進來過一次，把江霖瀾抱在懷里喂他喝了點水，奈何江霖瀾那時候實在太難受，根本無暇顧及他的感受。

    好一點之后江霖瀾再看見江理就有些發怵，張嘴抿了一口江理喂到嘴邊的醒酒湯。

    江理面無表情，動作卻很輕柔。

    江霖瀾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是怎么回來的？”

    “一個自稱你朋友的男人送你回來的。”

    “誰啊？長什么樣？”

    江理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過了一會兒答道：“記不清了，我沒在意。”

    江霖瀾也咂摸出點不對勁，這話明明就是吃醋了，不過江理確實很沉得住氣，江霖瀾都能想象到自己昨晚什么德行，一身廉價香水味喝的醉醺醺的被別的男人送回來，江理竟然沒有質問他。

    江霖瀾繼續添油加醋地解釋：“昨晚……我準備給你買蛋糕的，但是半路被以前的朋友拉著去了酒吧，也很久沒見就一時喝多了，你不會生氣吧？”

    “哥哥，我不生氣。”

    “那……我以后可能也會經常去酒吧。”

    “不行！”

    意料之中，江理反應很激烈，江霖瀾想，終于忍不了了吧，江理深吸一口氣：“你答應我要好好學習的。”

    江霖瀾就在這里等著呢，他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臺詞：“那都是我為了追你，胡謅的。”

    江理臉色不太好看，眼神陡然間變得銳利，像是要透過江霖瀾的rou體，洞察他的靈魂。

    “好。”

    江霖瀾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他不敢相信江理竟然這么容易就妥協了。

    江理舀了一勺解酒湯喂進江霖瀾張成“o”形的嘴里，淡定地說：“別這么看著我，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清楚，不會因為你裝乖追我這幾個月就忘了，既然我喜歡的是肆意妄為的你，那么你喜歡玩，干一些出格的事，我也不能阻止。”

    喜歡玩？干一些出格的事？裝乖？江霖瀾震驚了，原來在江理的心里，竟然是這么看他的。

    “那如果我出去玩，做了錯事呢？”

    江理心里愈是翻江倒海，面上就愈發平靜，他面不改色地說：“什么錯事？”

    江霖瀾說不出口了，不是因為他的羞恥心，而是他根本舍不得傷害江理，光是想，他都難以接受。

    江理大概知道江霖瀾如此反常應該是有些事情瞞著他，他認真地說：“如果你指的錯事是跟別人有什么，說實話，我的男朋友被很多人喜歡，那說明我眼光好，我也為你感到驕傲，但如果你也喜歡上了別人，那也是我不夠好，不足以讓你一直選擇我，那么我尊重你的選擇。”

    江霖瀾被江理的大度和自信折服了，就算是打腫臉充胖子，能說出這么一番話還是足以讓江霖瀾佩服，只是現在他卻要親手毀掉愛人的自尊和驕傲。

    江霖瀾開始早出晚歸，江理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也總是一副敷衍了事的態度，在江理踢開酒吧包廂門時，一臉被撞破好事般惱羞成怒地低吼：“你怎么來了？”

    江理冷冷地說：“跟我回家。”

    其實從江理踏進酒吧大門開始，他就收到消息了，Mika也很敬業地摟住江霖瀾的肩膀，用足以讓整個包廂都聽見的音量和江霖瀾耳語：“江少騙人啊，不是說單身？”

    “這是我弟弟。”

    江理一個箭步沖過來抓住江霖瀾的手腕：“跟我走。”

    江霖瀾剛站起來，另一只手被拽住了，Mika坐在沙發上，分毫不讓：“說好今晚陪我的。”

    江霖瀾給Mika使眼色，暗示他差不多就行了，剩下的他自己解決，也許是包廂里燈太暗了，Mika并沒有反應。

    江理一腳朝Mika踹過去，Mika一縮手，他就將江霖瀾護在身后，語調冰冷：“你是上次送霖瀾回家的人吧？你不是酒吧經理嗎？也陪客？”

    Mika晃動著手腕，曖昧地笑了：“對，只陪江少。”

    江理點點頭：“雖然我不常來這種場所，可看過不少文學作品，里面風月場里的人好像都這么說，待價而沽？這樣才能賣個好價錢。”

    Mika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江霖瀾害怕他們打起來，一邊拉著江理往外走，一邊對Mika說：“對不起啊，回頭我再來找你……”

    江霖瀾拉著江理一口氣跑到酒吧外面，想著剛剛江理用那么刻薄的話罵Mika，不知道會怎么數落自己，心里就有些打鼓。

    江理的第一句話是路過一個炒面攤問江霖瀾要不要吃炒面。

    江霖瀾磕巴了一下：“我不……啊，我不餓。”

    “我餓了。”江理說完就在攤子旁邊的折疊桌上坐下來，“老板，一份炒面，不要蔥和香菜，不要辣。”

    江霖瀾看著江理那么矜貴一人坐在臟兮兮的桌子旁邊，地上都是一次性的垃圾，怎么看怎么別扭。

    有一種錯覺就好像江理從書里跑了出來，在現實世界里和他一起吃路邊攤。

    “老板，我也要一份炒面，跟他一樣。”

    “好嘞。”

    江理問：“不是說不餓嗎？”

    江霖瀾吃了幾口炒面，確實難以下咽，他在酒吧喝了一點酒也吃了一些東西，況且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吃東西。

    “我和Mika……”

    “哥哥，能等我吃完嗎？”

    “嗯，你吃。”

    江霖瀾看著江理，江理也吃的很艱難，那一飯盒炒面愣是不見少，最后江理付了錢，兩人往回家的方向走。

    夜色正濃，一彎圓月高高懸掛在空中，冷冷清清地。

    江霖瀾眼看要到家了，咬咬牙說：“我覺得我有點喜歡Mika。”

    幾乎同一時間，江理停下了腳步，月光照在他沉靜如水的臉上：“然后呢？”

    江霖瀾沉思了片刻，半真半假地說：“其實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新鮮感，永遠最愛自己，之前的戀情最長也就幾個月，時間一長我就煩了。”

    “是嗎？”

    江霖瀾的心跳的厲害，點點頭道：“你真的很好，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一直在認真考慮我們的關系，可還是沒有辦法，執著是一件好事，就沒有必要浪費在我身上。”

    “既然這樣為什么一開始要來招惹我？”

    “因為你好看。”

    “難道不是因為覺得是我搶了原本屬于你的東西嗎？是不是從你接近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幻想過這一天了？”

    江霖瀾確實這么想過沒錯，那是他不知道江理有這么好，當他愛上江理之后，曾經的卑鄙想法被這樣突然揭露，他忽然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他似乎沒有立場辯解。

    “沒錯……唔……”

    不等江霖瀾說完，江理一把攬過他的腰，按著他的后腦勺，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唇齒交纏。

    江霖瀾柔腸百轉，心頭涌上一股悲涼，開始拼命掙扎起來，忽然手腕一緊，兩條胳膊都被反擰到身后，江理環抱著他，力氣大極了。

    “江理，我不喜歡這樣，你放開我！”

    江理湊近江霖瀾的耳畔，嘴唇曖昧地觸碰江霖瀾的耳垂，緩緩地說：“哥哥，你的演技真的很爛，我能喊停嗎？”

    江霖瀾又高興又難堪，高興的是江理竟然這么相信他，難堪的是他把江理想的太蠢了。

    可他還是堅持說：“無論你怎么想，我不想再繼續了。”

    江理眼神復雜莫測地盯著江霖瀾，面色晦暗，一字一頓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