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蓬萬里,歸鄉卻似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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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當陳葳再來到申城,與新天地的男男女女擦肩而過時,他會再想起在燈火通明的高樓里,在頭昏腦漲中提交辭職申請的那個深夜。 那是一個五月的夜晚,已經是后半夜了,這棟樓的燈卻還整層整層的亮著。陳葳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他想喝口水,馬克杯底卻只有厚厚的咖啡漬,只聞一下就泛著苦。公司的電腦屏幕已經在他面前幾乎出現了重影:一片白色的、搖晃的、方形的亮光。設置好郵件定時發送的那一刻,陳葳終于忍無可忍地合上筆記本,仰倒在辦公椅上。他閉上眼睛,頂燈的燈光透過眼皮,有些紅紅的亮影,叫他突然想起小學時坐在窗邊,做眼保健cao的日子,那時陽光正好。 太陽xue突突地跳著,他很累了,但是在咖啡的作用下有一些神經質的興奮和暈眩。他聽到同事合上電腦、整理桌面,然后輕手輕腳地拉開凳子。 “陳老師,我先走了哈。” “好的。” 陳葳看了一下表,已經凌晨三點了。七個小時后,他又會在這里見到這位同事——換了一套全新的正裝,黑眼圈被遮掉,每一根頭發絲都得體而熨帖,香噴噴地走過來,再拉開椅子,查那些眼花繚亂的數據庫和報表。可能早飯都沒有吃,但是已經喝了一大杯黑咖啡,因為這一天他要按計劃開一場會,約兩個訪談,推進項目一二三。 這也是他十年來幾乎每天的生活,而這樣的生活換來的是他在總監的位置上卡了三年。最近部門項目縮水,他的工作岌岌可危——裁掉他可以省下相當一筆錢,又不影響大局。 他兩年前發現自己開始神經衰弱,最近已經到了難以入睡的地步。上個月他出外勤期間,發了一周的低燒,吃了一周的頭孢,回來檢查出炎癥,又在醫院掛著水趕了三天工。到現在燒將將退了,喉嚨還是痛的,今天他用這樣的喉嚨做了四個小時的訪談。 他受夠了。 辦公室其他人已經離開了,陳葳又打開了電腦,下載了辭職申請的表格。他頭暈目眩卻寫得如此順暢,每一句話都在夜晚的輾轉反側中,在腦袋里盤了無數遍。他起身接水時想:“要是項目報告也寫得這么快……去他媽的吧,誰愛寫誰寫,誰愛賣命誰賣,我是再也不想寫了!” 他把文件提交到網站,備份發給合伙人邵姐時已經快五點了,還順便請了第二天的假。夜色漸漸褪去,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他一個人,白日里這里是流水線一樣的熱鬧,各種香水的氣味飄在一起,他們套著昂貴的工服,面前一個屏幕,文件沿著看不見的網絡飛來飛去,數不清的報表和報告從他們指尖生產出來,配送到客戶的郵箱。每個人手邊都有一杯杯喝完的咖啡和維生素飲料,睡眠不足的時候,咖啡支撐著這些人的大腦,但是透支著他們的心臟。他開了車慢慢回去,街上也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跑車飛過,帶過一陣呼嘯的轟鳴聲,那是蹦迪的富二代們回家了。 邵姐早上看到文件的時候,反射性地回了一句“收到,謝謝”,然后仔細一看文件名,打出了一個問號。這時候陳葳已經在他的出租屋里睡得昏天黑地:他第一次沒有帶電腦回家,壓在頭上的那個東西被他徹底扔在了新天地的寫字樓。下午睡醒的時候,他看見微信和郵箱有幾十個紅點。陳葳踢開床邊亂七八糟的衣服,摸了一下手提包,才想起電腦沒帶,于是又用手機打開辭職申請表,滿意地欣賞了一番。邵姐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早上那個問號——她顯然顧不上陳葳的辭職申請,因為她今天要把他請假而留下的爛攤子也干完。 隨后是項目收尾、工作交接、房子轉租,和在申城的朋友一個個道別。他盤了一下積蓄,決定先找個舒服地方躺三個月再說。生活用品被他打包送到了物流站,車子送去托運,自己拎箱子回了長吉老家。 也算是提桶跑路了,他笑笑。 等托運的時候,陳葳的微信響了,mama今天做了骨頭湯,拍照發過來。這時候陳葳才意識到,他沒有告訴母親辭職的事情,當然,他也從沒有告訴母親這些年變態的工作強度和糟糕的身體狀況。 看來辭職是萬萬不能說的。 寫給公司的那些說辭,卻不能讓mama知道一個字。 陳葳想了一下老媽平日在長吉的行程,在幾乎覆蓋不到的地方訂了酒店。孤蓬萬里,歸鄉卻似異客。他倉促地給漂泊生活畫上了句號,至此,一個月內接連爆發的偶然,似乎都成了他十年間意料之內的必然。 但是日子不順久了,總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讓逐漸下墜的生活突然間云開月明。 他在接機口遇到了已經兩年未見的故交,楊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