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銀翼的醫(yī)療室中。

    隨著一聲輕響，醫(yī)療室靠墻位置的一只銀灰色等人大的醫(yī)療艙打開，滿艙不知成分的液體從艙室后面排出，安靜的室內傳來機器的轟鳴聲和液體離開的咕嚕聲。

    陸虎離開潮濕的艙室，拿了衣架上的制服，穿好，坐到沙發(fā)上，隔著擱置著各種儀器和大型pda的長桌子，看著滿頭白發(fā)忙碌中的院士閣下。

    上官鴻中將處理著檢測數(shù)據(jù)，陸虎看不懂pda熒幕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曲線和數(shù)據(jù)，但是長期跟上官鴻的數(shù)據(jù)朋友們打交道，陸虎大致上知道自己的情況。

    上官鴻，五十六歲，隸屬于中央科學院，院士，公開的，是生命科學和戰(zhàn)艦軍工兩個領域的專家，非公開的，他也是帝國國內研究能力者的首席。

    上官鴻就算放到能力者起源地位的萊茵元老院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拿。

    上官鴻由于個人喜好問題長期為軍部服務，領中將銜，近年來由于要研究幾個課題的關系，一直待在銀翼基地里面，負責這整片科研區(qū)域的運轉。

    另外，上官鴻是陸虎的主治醫(yī)師和研究官，負責觀測和管理陸虎的身體狀況，陸虎的話定期會到上官鴻這里檢查身體，聽聽他的嘮叨，安排接下來的工作。

    “感覺怎么樣？”移動著轉椅，成了上官鴻面對陸虎的角度，他發(fā)問。

    “這些液體總是讓我很不舒服，”陸虎笑著說，“可能的話能不能換一種？”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你這個。”上官鴻搖頭說著，“問你最近身體是不是有不適——或者說你的能力近期有沒有再失控過？”

    “失控的話，沒有。”陸虎如實回答著，“最近還算穩(wěn)定，我一直很注意能力的使用，近期，不過是使用了兩，兩、三次罷了。”

    是，三次，一次是幫助風自行，一次是對戰(zhàn)獅子，還有一次嘛。

    “你還真是……”上官鴻嘆了口氣，把pda熒幕關掉，省得看得心煩。

    “我不是說過讓你在能力穩(wěn)定下來之前絕對不要使用能力嗎？‘絕對’，陸虎，你的帝國語水平?jīng)]這么差吧？”

    上官鴻院士這老頭子出奇的毒舌。

    “況且袁澈也是這個意見，你連你好兄弟的建議都聽不進去了？”

    “怎么會呢，有句話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遇到危急情況我也別無選擇。”陸虎解釋道。

    上官鴻皺眉道：“袁澈呢？上次他不是拍著胸脯會看著你，保證絕不會讓你使用能力的嗎？”院士閣下不滿地說道：“這次他怎么沒有陪你過來？是失職了導致沒臉見我嗎？”

    “就算是發(fā)小，也沒有每時每刻黏在一起的道理，”陸虎為袁澈辯護道：“袁澈他暫時有事得回一趟萊茵，理解一下嘛。”

    五十六歲的上官鴻閣下非常不符合他年齡地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拘著，但是你也不能繼續(xù)糟蹋自己的身體。”上官鴻警告道：“如果你再不聽從我的勸告我就打報告書，讓空指部撤了你的職！”

    陸虎心說你真能讓皇室撤了我職那倒好了，省心又省力。

    “拜托，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面對著面前這頑固的老人，陸虎只能雙手合十討?zhàn)埶抛约阂获R。

    “你的僅此一次，在今年內我就已經(jīng)聽過兩次了。”上官鴻掏了掏耳朵。

    “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證今天之后就宅在帝都絕不外出！”

    “算了，你就算在帝都事情也是上趕著找你。”上官鴻干脆地承認自己的失敗，“但你自己要清楚自己的狀況，你的身體狀況，絕對不適合大規(guī)模接觸灰色因子了。”

    “我曉得自己的狀況，已經(jīng)申請了轉入文職。”陸虎這么說著，“空指部的平調文件已經(jīng)正式下來了，我將在掛職空指部，負責頂尖論壇的事情。”

    轉椅轉動，上官鴻轉回到pda面前，“如果這樣便是最好，不過我對你不抱任何信心。”

    上官鴻絲毫不留余地的嘲諷陸虎，“休假都能休出一個頂峰大拐彎回來，我真不知道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你能不能偶爾不要這么爛好人？”上官鴻這么說著。

    “盡量盡量。”陸虎陪笑著，他可不敢得罪上官鴻，無論怎么說上官鴻是能力者方面的專家，陸虎維持身體狀況還要仰仗他，而且，上官鴻說起來也是他的長輩，所說的也都是為了陸虎著想。

    不過上官鴻是這么說了，陸虎能聽進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這次的檢查結果——你自己看吧。”上官鴻這么說著，將pda的熒幕轉動，到達陸虎可視的角度，上官鴻的實驗室里面沒有虛擬影像裝置，在影像交流方面還是有不方便。

    “我看不懂……請您解釋。”陸虎白眼一翻，表示自己是數(shù)據(jù)苦手。

    “這是你上次檢查的結果——嗯，估計你也不記得了，是一年前。”上官鴻指著熒幕上一條波動相對來說稍微平緩的線條，“而你這次檢查出來的結果，是這個。”上官鴻指著另一條陡峭得不成樣子的曲線說著。

    “自己看看吧，根據(jù)監(jiān)測的數(shù)據(jù)，分析空氣樣本，我發(fā)現(xiàn)你身邊的灰色因子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往外放射的狀態(tài)了，”上官鴻這么說著，“空氣樣本中灰色因子濃度達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陸虎，那已經(jīng)是一個極端異常的數(shù)據(jù)了。”

    “灰色因子過濃會導致什么后果呢？”陸虎皺著眉頭問著。

    灰色因子沒有物理屬性，無法被常用的空氣分析裝置檢測到，除了某些能用感官看到大概規(guī)模的能力者之外，只有特殊部門內特制的儀器可以檢測和量化。

    “種子會開花。”上官鴻輕聲說道。

    “你的能力已經(jīng)瀕臨變化的邊緣了。”上官鴻這么說著，“如果不注意的話，很危險。”

    “陸虎，我記得你的能力在之前暴走過吧？”

    “是。”陸虎確認，“是上屆頂尖空軍論壇的時候，是在萊茵蘇黎島。”

    “有過先例。”上官鴻平靜地說著，“最多兩次，當能力者的能力暴走超過兩次的時候，他的身體就會承受不住，有記載的歷史上這樣死法的超過五十人，這你比我清楚。”

    “每一次能力的暴走都會讓你的種子更靠近開花。”上官鴻說道：“你的種子花紋已經(jīng)不是一開始的樣子了吧？”

    陸虎點頭。

    “你的能力等級非常高，你cao縱的灰色因子規(guī)模大得難以讓人想象，這是天賦也是非常危險的訊號，隨著時間的流逝，最后也可能會爆發(fā)，這已經(jīng)是事實了，不可逆轉的。”上官鴻平靜地吐出殘酷的事實，對著陸虎，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結束的時期。

    “去年袁澈來帝國的時候我們進行了交流，對你這個特殊的病例我們得出了差不多相同的結論，你也見過他了。”

    “還有多久？”

    “明天，后天，十年，二十年，這是我們的判斷，但如果你能夠徹底戒除能力的使用，那或者是一輩子——誰知道呢？”

    上官鴻這么說著，“能力者本身還有還多我們不了解的地方，比如起源，形成，比如過去，以及未來，我能夠告訴你你的能力已經(jīng)超額就是了不起的進步了。”

    陸虎微微低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由于灰色因子的侵蝕，陸虎的戰(zhàn)斗力事實上在走下坡路，陸虎的巔峰時期是在上屆頂尖空軍論壇之前，那時的陸虎才是真的所向披靡，若是那時的他，獅子根本不可能傷到他分毫。

    “交出去吧陸虎。”上官鴻認真地看著陸虎，“我知道你有人選了——總有一段路他需要自己走的——如果他真的是鷹。”

    “你不是說你相信他嗎？”上官鴻這么說著，“他是能繼承你的思想的人——你不是已經(jīng)驗證過了嗎？”

    “是的，我明白。”沉嚀了片刻，陸虎承認了上官鴻所說的，是事實。

    但上官鴻不知道的是陸虎自己也想交出去，可現(xiàn)在還不是最佳時機。

    肩膀上背著的秘密讓陸虎不得不繼續(xù)強撐著，直到大公主殿下真正登上皇位。

    陸虎正說著，突然露出了錯愕的表情，緊接著，他搖了搖頭，一臉苦笑。

    “怎么了？”

    陸虎對上官鴻說道：“醫(yī)療室的樓下是檔案室對吧？”

    上官鴻想了想，回答道：“是檔案室沒錯。”

    陸虎苦笑：“我能夠感覺到，葉百原來了，而且他帶了邵晉中來。”

    上官鴻一點就透，立刻想到了葉百原的目的：“他來找能力者檔案？”

    “上次是的，這次是第二次，不曉得來干嘛。”陸虎說道：“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何時接上頭的，我本來打算暫緩邵晉中的事。”

    上官鴻皺起眉頭，他很不理解陸虎的想法。

    邵晉中，上官鴻對這個名字也很是熟悉，他知道這人很有駕駛泛用機體的天賦，是陸虎道路上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

    他知道邵晉中九成九能夠覺醒能力，陸虎也正需要這樣一名能力者輔助。

    關鍵是陸虎給上官鴻描述過邵晉中的灰色因子規(guī)模，聽說是同陸虎不相上下。

    但是陸虎現(xiàn)在卻說要暫緩邵晉中的問題？

    上官鴻有些發(fā)懵。

    “我不明白，邵晉中覺醒能力不是對你對他都是好事嗎？”

    陸虎說道：“我覺得我應該再考慮考慮，能力者的代價你我都清楚，反面例子就是我，邵晉中這家伙我了解他，他是否能夠承受還有待商榷，而且，我覺得他的天賦足夠強，能力也許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

    這家伙越說越不對勁，基本上把兩年前跟自個說的全吞了回去。

    兩年前陸虎還興沖沖跑過來跟自己講他找到了一株好苗子，擁有規(guī)模巨大的灰色因子和相當?shù)臋C體駕駛天賦，一定要把他調教成自己的繼承人。

    這才多久就開始擔心人家能力超額的問題了？

    這是由己及彼的感同身受還是別的？

    適當使用能力就足夠了，人體的恢復力是很強大的，你以為誰都跟你陸虎一樣沒事跑在極限上玩爆炸啊？

    過來人上官鴻捂臉。

    好吧，這個問題很顯然。

    “陸虎。”上官鴻打斷了陸虎的話，他促狹地笑道：“我以為袁澈或者你家那小子更有機會的。”

    陸虎皺著眉頭，像打量一頭怪物似的瞅著上官鴻。

    “袁澈也就算了，你還打算讓我luanlun這么重口的？”

    上官鴻呵呵笑了兩聲：“沒什么沒什么，你也得享受一下青春的樂趣啊。”

    陸虎翻了個白眼：“袁澈就是我兄弟，沒別人，至于我家那小子更別提了，不把我氣死就算我燒了高香了。”

    “哈哈，你把自己摘得夠干凈啊。”上官鴻樂道：“遲鈍、自我，這個邵晉中是怎么忍受你的呢？”

    陸虎說道：“你在歷數(shù)我的缺點嗎？真是失禮，我以為我在你這里至少能拿到八分呢。”

    上官鴻笑道：“八分，哈哈，可以的，如果你是說百分制。”

    “哦，他們離開了。”陸虎鼻子動了動，“葉百原這家伙，改天我一定要收拾他！”

    “悠著點吧。”上官鴻笑道：“能力者的話題暫停，想想好的，明天青訓營的學員就要出發(fā)去完成任務了，怎么樣，給邵晉中抽到好簽了嗎？”

    陸虎說道：“還可以，任務是對沙漠邊緣沖突的調停，非常簡單。”

    “情報上不會有問題吧？”

    “特地讓龍翼的人看了，不會有什么問題，大家都不想再發(fā)生之前風自行身上發(fā)生的事了。”

    “好了，既然你都有安排，我也不再多說什么了，桌上是你的新拘束器——還是手套的樣式，看看合適嗎。”上官鴻繼續(xù)他的工作，送出了最后一份禮物，準備送客了。

    那是一只跟之前陸虎所戴的手套樣式幾乎一樣的手套，只是上面的花紋從虎紋轉為了一對顏色銀白的翅膀。

    “謝謝，我很喜歡。”陸虎衷心地這么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