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的小路上到處都是燒烤攤，段書達隨便找了一家，就是破舊的紅色雨棚搭建起來，旁邊放了一張小矮桌和幾張小凳子。

    他們兩個正叉著腿吃燒烤的時候，帶著粉紅色遮陽帽，舉著相機的一個大嫂突然出現“小伙子，要不要照相呀，兩塊錢一張旁邊就可以洗出來。”

    段書達當即就放下手上的燒烤，說要來一張，葉淵好笑的看著他，要不怎么說他是人傻錢多呢，要知道照相館一張才一塊錢，去照大頭貼的話更劃算。

    葉淵表示不需要了，段書達馬上黏上葉淵的手臂死纏爛打“照嘛照嘛，我們還沒有一起照過相呢。”

    “有什么可照的呀，好貴，聽話，回去我們去照相館照。”

    “不要，好不容易來一次海邊，我們照嘛。”

    葉淵耐不過段書達的死纏爛打，只好同意了。

    他拉著葉淵來到公路的欄桿旁邊，欄桿正好到他倆的臀部，兩個人就虛虛的坐在那上面，段書達把腦袋靠在葉淵頸窩，兩個人比了個耶，快門按下的那一秒，他們互相對視著，像是眼瞳中盛滿熾熱的火焰。

    最后照片只洗了一張，被段書達拿走了，還約定好回去要再照一張。

    傍晚的時候，夕陽慢慢染紅了整片天空，太陽變成圓滾滾的一個大紅球，從海岸線落下去，段書達和葉淵坐在沙灘上看落日，兩個人的手指在細軟的沙子上交疊。

    “若若，陪我看一輩子落日吧。”葉淵把腦袋磕在段書達肩窩上。

    “等七老八十了，我就推你的輪椅帶你來看落日。”

    “為什么是推我的輪椅？可能先走不動的是你咧。”

    “那就阿淵帶我去看落日吧。”段書達也把腦袋放在葉淵的頭發長，還蹭了兩下，阿淵的洗發水好好聞。

    遠處傳來同學開心的蹦跶的歡呼聲，段書達突然起身，葉淵疑惑的抬頭看他，但他只落下一句等我，然后就跑遠了。

    葉淵坐在原地抱著自己腿在沙灘上畫圈圈。

    陳心怡突然走到葉淵的面前，一下子就把落日的余暉擋了個干凈。

    “怎么啦，小班長？”葉淵打趣陳心怡。

    陳心怡望著眼前這個男孩，笑得燦爛，她看見了葉淵面對段書達的時候有多么開心，但是她的話就是說不出口，她想說，謝謝葉淵。

    她暗戀葉淵快兩年了，高一那年他放學回家錄到流氓，那個流氓站在掃黑除惡的牌子前面，要打劫，給了錢還要拔她衣服。

    是葉淵突然出現，她覺得這么偶像劇的事情一定出現的是她的白馬王子，葉淵明明那么溫柔，她以為自己有機會，即使葉淵對每個人都這樣。

    她現在明白了，葉淵不是對每個人都一樣，他對別人的溫柔那叫體面，對段書達的才是真心，但這些話她說不出口，一說出口就覺得苦澀難耐，只好勉強著笑意說：“我會幫你保守你們的秘密的。”

    葉淵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通了笑瞇瞇的說謝謝。

    陳心怡走的時候不敢回頭，她怕自己哭出來，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暗戀，有什么可難過的呢？

    葉淵繼續在沙灘上寫段書達的名字，一筆一劃。

    突然眼前被塞進一個漂亮的貝殼。

    他順著那只手指看向主人。

    段書達被包圍在粉紅色的光里。

    “紀念品商店里的貝殼都沒那么好看，我去沙灘上挑了一下，還是這個最漂亮，送給我最漂亮的男朋友。”每句話都像沾著劇毒的銀針，戳進葉淵的心里，但是他依舊義無反顧的奔向這個男孩。

    葉淵指著段書達的臉，撒嬌說道：“我更喜歡這個貝殼，我可以帶走嗎。”

    段書達撲進葉淵的懷里“這個貝殼永遠是你的。”

    一群人在第二天的時候返回的市里。

    剛下公交車，段書達就拉著葉淵奔向城南照相館，路上兩個人買了一只雪糕，基本都是段書達吃掉的。

    另個人穿著白色T血衫，坐在照相機面前，端端正正，像是聽課的小學生，葉淵心想，這算不算是婚照。

    最后這張洗出來的照片歸葉淵所有。

    暑假的時間就像是逃跑的兔子，一下子就不見了，開學他們就是高三的學生，課業與時間都很緊張。

    葉落秋跟陳文更是專門給他們兩人請了家教老師來補習。

    每次飯桌上葉落秋都會重復再重復的跟葉淵抱怨，自己為了他付出了多少，為了他自己放棄了多少，一次兩次，次次，終于有一天葉淵也忍不住了。

    他生氣的砸掉了自己吃飯的陶瓷碗，碗破碎的聲音在小小的廚房里炸開。

    葉淵崩潰的大喊：“我有叫你付出嗎？你能不能別天天自我感動！”

    他忍受不了，在葉落秋的言語里，他好像是只不懂感恩的米蟲，吃著她的rou吸著她的血，臨走還要在她的尊嚴上踩一腳。

    “是我逼你跟爸爸離婚的嗎，是我逼你選擇自己不喜歡的人生的嗎？你為什么要來折磨我？”葉淵覺得自己要瘋掉了，大腦里都是空白的鳴叫聲。

    葉落秋也愣住了，他沒想到天天聽話的兒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什么意思！你就這樣對你媽講話？”葉落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碗，也不甘示弱的大聲吼回去。

    “你要的根本不是兒子，是一條聽你話的狗！”葉淵說完就從家中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上天好像也在跟他作對，不久久轟隆隆的打起了雷，看樣子會下一場很大的雨。

    他縮在廢舊祠堂邊上，看看頭頂的屋檐，還好自己還有一個可以躲雨的地方，再沒有比這樣還狼狽的了。

    葉淵抱著自己的膝蓋，把腦袋埋進去，和葉落秋之間到底為了什么變成這樣，其實當初離婚的時候，給過他選擇跟著爸爸還是mama，爸爸是個酒鬼賭徒還好色，他沒有猶豫跟了mama。

    這些年他覺得自己做這個兒子已經盡職盡責了，好聲好氣的對葉落秋，盡量按照她的想法成長。

    他后悔跟葉落秋吵架了，不是因為認為自己錯了，而是覺得麻煩。

    吵架麻煩，冷戰麻煩，活著也麻煩。

    雨下起來了，傾盆大雨，即使有屋檐還是會濺到他身上來，他只能努力把自己縮的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