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月照溝渠2
第86章 月照溝渠2 李春庭將賞錢給足,步履悠閑地走出吳氏私塾,原本等候的成玨早已不見蹤影,那些包裹也一起不見,想著應是那位看自己還要攀談許久,先回去沈府收拾。 李春庭拉扯著那位軟骨頭似的神算后人,問詢了許久到底何為紅艷煞?何為亡神壓命?何為孤辰劫煞? 算命人一番古語判詞,竟然是將他比作那南朝山陰楚玉的yin亂縱慝,說到后面李春庭已經不知道該是怒還是該笑。 要說是會荒yin無度穢亂人倫,他是無可反駁的,當時在京城可不就是如此? 原本是想要直接行刺弒君。 機緣巧合之下,他被自己那同母異父的親弟弟送入宮闈,當自己親叔叔的面首男寵,之后還變成宮中獨寵,將那與自己有血親關系的皇帝蕭衍勾引得,即便掏空到是身虛體虧,還要追著他到佛寺中去縱情yin亂。 可是……可是…… 這都不是他自愿選擇的。 床笫歡好間,被當做爐鼎吸走內力,那蕭衍的內功遠遠超過他所能敵,禁宮內周遭一切都是嚴加看管。 李春庭當時打不過也逃不掉,幾次想要逃跑,都被那些侍衛用上暗器和麻鎖給捆回寢宮里。 那蕭衍為懲罰自己,會讓宦官以松香膏褪拔去他的身上所有毛發,還仿用女人開面的法子,把那人看不順眼的幾處盡數拔除,幾次把他的身體當做畫布似的,用那些數日都洗不去的顏料,畫上那些個青樓女子邀寵爭奇用的圖繪寫上yin詩艷詞。他一個大男人,一個曾用劍法武功聞名江湖的俠士劍客,在那座寢宮里就被當做路柳墻花的妓女一樣極盡褻玩侮辱。 要么穿上那華麗堂皇的妃嬪裙裝,扮成一個活脫脫的宮廷女子,要么就什么都不許穿,塞著玉勢銬上鎖鏈關在寢宮里等那人來臨幸。 他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那些個荒yinluanlun的事情,若是有的選,他寧可和成玨一樣被挑斷手腳筋,也不愿意去遭遇那些。 在那后花園,他最后一次想要逃跑,用著僅有的力氣跳上屋檐,卻被那月光長袍的男人叫手下抓住。 本以為也是個和蕭文初一樣的陰損色心人,沒想到,那人和那皇城里所有姓蕭的人都不一樣。 那個人……太干凈了,好像是九天玉盤化人形,神態語氣一顰一笑都像是一個未曾沾染過俗世的下凡仙君。 要不是那人有意無意地提醒自己,蕭衍的內力煉化會將自己一切都吸走,到之后還會消磨人的心緒理智把人逼得失智,他都想不到可以以獻祭內力的方式反制。利用將每日杯酒中的春藥同鎖情蠱余毒混合,催得那蕭衍反而先一步失去理智,癡迷上與自己歡好宣yin。 和皇帝蕭衍日夜的耳鬢廝磨、讓妃嬪羨妒得宮闈獨寵……李春庭真他娘的一點都不想要。 他曾記恨過那蕭承之,在寺廟全無顧忌地,將一切毫不遮攔地合盤托出,不僅是那些自己根本不想知道的身世,生父身為太子被心腹手下殺死,生母歷經苦楚劫難還是只能跳河解脫,還要逼著他直面自己和親叔叔還有同母異父弟弟luanlun的事情。 李春庭能感覺到,蕭承之可憐他,憐憫他,更是比任何人都能看懂他。 渾噩昏聵對自己而言是最大的折磨,寧可清醒地痛苦著,被老天爺折磨著,也不愿變成一個傀儡似的行尸走rou。 即便是天地之大,那人如今坐擁天下居于廟堂之高,而自己,只不過是一無父無母無臣無屬的孤魂,那又如何? 就算是那神算吳均烏鴉嘴,自己陽壽只能活到三十五,那又如何? 只要能活得像個人樣,不要再遭受那些令人身心俱疲的折磨,那就足夠了。 一席湖畔微風吹得綠柳浮動,不遠處的戲臺上長袖飛舞,吟唱聲遠遠傳來。 一身錦衣的高大男子背靠著站在三層高的小樓窗沿邊,他細長的手指微動,隔空以指尖氣力,將那人幾處大xue點住,聽到蜷縮在墻角的那人發出慘叫,不由得勾起嘴角,輕笑道:“本座的靈月使者,怎么變得如此怯弱,當時在祁山總壇,親手將你肩胛骨捅穿,也沒見你這樣。” 成玨面具之下的面目已經是扭曲至極,這韓煜專挑他有舊傷的氣xue攻擊,身體被定身點xue,他動彈不得,只能被折磨。眼神看向那向來都是居高臨下的男人,只見對方暖褐色的頭發在暖陽的逆光之下,微卷的發絲猶如金光澤陂,膚白勝雪好似羊脂美玉,一身象牙白的精致衣袍看起來比謫仙還要仙。 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是看著一塊案板上的rou,這男人,哪怕是下一步就將自己橫刀碎尸,成玨也不會感到意外。 “教主康健……數月未見,竟是姿色更佳,還穿上了淡色的衣袍?!背色k抬起頭,忍著氣xue鉆摩的痛楚開口道,“我記得……您從前是只穿深色衣衫的,難道是來穿給我看?” 韓煜一個轉手,指節勾動送出氣力,看著對方身軀痛到身軀顫抖,“閑來無聊,來看看靈月使恢復得如何,看你這幅情狀,可是天賦異稟不怕磋磨?可以讓人把幾處氣xue再毀一次,抑或是手腳再一次挑斷……只不過我不通醫術,怕是沒有周銘那樣力道精準?!?/br> 韓煜走進一步,輕聲笑道,“也不知帶著這個面具作甚,你原就是出身于江南分壇,那些個教中老人,見了你便能認出?!币娔腥丝吭趬ι先讨闯獠街聪蚰腥藥е婢叩哪?,冷笑道,“把你怎么到了他身邊的還有你如何逃出我死牢的事情,一一告知,不然……” “是李春庭救我出來的。”成玨感覺到xue道的定身之力漸散,轉而變成了鉆心的錐刺之痛,他掙扎著坐起身干脆開口,眼神對向韓煜,毫無退怯。 “周銘把你腦子也鑿了?”韓煜嗤笑一聲,轉手一串氣指,點在成玨肩胛骨舊傷。 成玨直接被韓煜的內力打到墻壁上,他痛叫一聲,而后忍痛道,“當時我也以為自己是幻覺,是清醒著做夢,在昏厥前,看到日思夜想的人來找自己,沒想到再次醒來,他已經將我救出?!闭f著,成玨嘴角勾起,眼神緊盯向韓煜,直直望向那雙淡色眸瞳孔,露出笑意對向那漸漸雙燃起怒火的眸神,“李春庭從那死牢里將我救出,為我煮粥更衣為我擦身敷藥,還照顧我起居……韓教主若是不信,可以去自己問他?!?/br> 韓煜的長眉微蹙起,他松下手中氣力,認真打量起眼前那被自己壓制到毫無還手之力的靈月使者,“你又對他用了什么藥?” “沒。”成玨感覺撐著靠坐在墻邊,他已是被韓煜折磨到出了一身冷汗渾身寒顫,眼看著對方一臉不信,“我沒有用藥。” 韓煜抬起手,手指微張,勾起的笑意消散,嘴角緊緊崩住,“李春庭愛憎分明,怎么會讓你這個仇人靠近他,你定是又用過什么東西?!?/br> “韓煜……韓教主……李春庭恨極的那個人……是你。”成玨沉聲說著,并沒有嘲諷之意而是帶上幾分惋惜,“你用他傳功渡毒,毀得他內力散失,把他當做男寵cao弄那么多時日還不夠,又追到天山上害他被趕出門派,還有在京城時,還有在數年前給曲陽山莊那位下定神蠱,又叫那算命人拆散李春庭與楚云的姻緣……這一樁樁一件件……教主你難道都忘了?” 韓煜牙關緊縮忍住怒氣,他不愿相信,可成玨口中的幾件事,若非李春庭告知,他又怎么知道,還有……“你把楚云的事情告訴他……怎么,告訴那李春庭我做的事情,他便會原諒你?” 成玨大聲嗤笑,忍著痛意,一手撐起,“他沒有原諒,但他出過氣,隨了愿,便能容的下我在身側……”說著他另一手解下面具,抬起頭看向韓煜。 韓煜驚得后退半步,眼神看向成玨面具下的半張臉,竟然是傷痕交錯如蚯蚓蜿蜒,深深淺淺的疤印從額角到眉心,從眉心到眼下。 這么一個曾被叫做江南俊郎的人,一張臉俊俏到當采花賊還能被叫做‘玉面狐’的人,怎么竟然會毀了大半張臉,整日帶著面具度日? 是他自毀么?不……不是自毀,這傷痕,分明是被人懷著厭恨一道一道劃出的。 那腦海中的答案已經直沖到韓煜心口,可他不敢相信。 成玨的嗤笑更甚,臉上的疤痕因此而扭曲,使得他的面貌看起來可怖如魍魎,他笑著用手指輕劃過眼下的那一道短疤痕,又轉而嘴角勾起,露出更加歡悅的笑意,“只有這一道是我自己動的手,其余,都是他給的?!彼樕习毯?,看向韓煜神色虔誠道,“這都是李春庭親手所為,是他給我的容貌,我的性命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我是他的隨從,是他的奴仆,也是他的床伴……李春庭不喜歡我,因為他另有喜愛之人。” 韓煜忍住心中驚異,眼神緊盯著成玨,“是那任語?” “不是他師弟?!背色k笑得露出一口好牙,他一雙眸子因為莫名笑意而熠熠生輝,“他兼收并蓄,和他相好的男人多得數不過來。” “兼收并蓄?”韓煜一瞬間感覺人有點恍惚,心口突突的直跳,那一股子怒氣與急切的嫉恨直沖心門,“你是怎么知道的!” 成玨拿著面具,看向韓煜,語句嘆息道,“有的是李春庭在床上自己說的,有的是我親眼看到的,還有的是我猜到的……不過,他現在最喜歡的應該是那青城派的,就是那個被他搶親的沈孝和。”說著他掙扎著撐起身,忍住雙腿鉆心的麻痛之感,嘴角輕勾,哀嘆一樣惋惜開口,語句中不無蠱惑之意,“可惜韓教主你這花容月貌,就算是放到那些個相好里也都是頂尖的??衫蠲铎`就算是再色欲熏心或情見于色,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br> 成玨說著,語句中蠱惑之意更甚,“李春庭他要的是臣服,是全然交付的癡心一意……再者,就是愿意用內力獻祭,甘做爐鼎幫助他修煉內力,還有……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其中之一。這些種種,韓教主你是做不到的?!?/br> 只聽得轟然一聲,屋內黃花梨木桌被韓煜揮手化作木渣殘片,他雙眼被怒氣沖得漸紅,十指攥緊,咬牙切齒到一字一句,“他、竟、然……他、怎、會、如、此……” 成玨還想再開口,一陣內力強壓,他被甩退數步……等換過神來,那韓煜已經失去蹤跡。 涼亭內換上新紗簾,沈孝青撥動著算盤珠子玩弄,看著李春庭在涼亭內在一堆包裹里翻找著。 又一抬眼,直接李春庭直接站到了自己身前,“六郎怎么啦?” 李春庭湊近著,從身后掏出一個繡工精巧的素雅短穗荷包遞到沈孝青面前。 “我不要,我出門都不帶錢的,不需要荷包?!鄙蛐⑶鄴吡搜酆砂鼪]有再搭理。 李春庭不說話,走到沈孝青身前奪過算盤放到一邊,直接一扭身坐到沈孝青的大腿上,一手攬在男人的脖頸處,將荷包放到沈孝青眼前示意。 沈孝就勢摟住男人的細腰,歪著腦袋靠在對方肩頭,看著男人展示著荷包的繡紋模樣,忽然那內里圖樣勾住了他的視線。 ‘青’‘庭’二字以被緊緊繡在一處,以繡紋相連,乍看下去好像是牽著手,又像是文字的交織。 “叫那繡娘幫我加的,里面還放著東西,你自己……”李春庭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孝青一把搶過荷包。 沈孝青將荷包打開,一對木雕的人偶掉出來,他定睛一看,兩個只有他手指長度的木雕小人,雕得栩栩如生。 一個是李春庭的模樣,而另一個則是他的模樣,他盯著自己這個木雕小人的臉仔細端詳,開口問道,“我和阿和長得一模一樣,我怎么分得清你雕的是他還是我?” 李春庭被沈孝青認真的模樣逗得眉開眼笑,他摟過沈孝青的腰,湊近著親在他耳畔輕聲道,“我當然雕的是你的模樣,因為只有你才會佩戴這個荷包?!?/br> 沈孝青感覺半個身子一陣酥麻,他細看發現,自己這木雕小人的身上,正是掛著一個短穗荷包。 李春庭見沈孝青不說話,歪過腦袋對上男人的雙眸,柔聲開口,“不喜歡么?”說著眼神打量向沈孝青漸漸濕漉的眼眸,懷著笑意迎接上對方的擁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