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似曾相識
觥籌交錯間,男人半睜著眼,他面色微紅,手拿酒杯緩緩送至嘴邊,身旁婢女為其斟酒,推手抵開,拿過酒壺自行倒滿杯,接連數杯下肚,帶著溫熱酒意看向堂內吟唱著曲調的男子,注視著那男兒身的美旦翩然翻起袖花,走起踏蓮步,眼神柔柔地飄向堂內達官。 “妙靈你是喜歡聽戲?”在上座的蕭文初見男人看著美旦的出神,笑著打趣,眼神掃視上那濃裝麗人,“還是喜歡這位美人雌雄莫辨的姿色?” 放下酒杯,李春庭看向坐在對面的上官哲,那人此刻正以微妙神情看向自己,“都有。” 李春庭話剛說完,就見上官哲笑意更甚,那人的眼眸直直望向自己,笑著開口,“七爺有所不知,這位也是會拿腔唱戲的。” “可是當真?”蕭文初眼神好似放出光一樣看向李春庭,他一手推開和澤繼續斟酒的手,帶著訝異的打量看向李春庭,“倒是沒想到江湖俠客,還會這些。” 李春庭沒有吭聲,他偏過頭夾菜入口,不理會那二人的言語。 上官哲見對面人不語,接著開口說:“數月前他在青城派沈孝和面前刺殺其人老友錢元亮,就是在宴席上喬裝成南戲里的刀馬旦,一身美艷戲裝登臺亮相,以那嬌媚裝扮把本是戒備十足的錢元亮迷得骨頭都酥了大半,他便趁著那人色心大起,直接手起刀落。” 座上人眉毛挑起,帶著幾分訝異看向安靜喝酒的男人,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抬手示意堂內唱曲人停下,眼神看向李春庭,帶著溫和的語氣開口道:“不知你可愿換上這美旦妝容,為我唱上幾曲?” 男人低著頭將酒杯捏在手里,緩了幾趟呼吸,才慢慢抬眼看向臉上已有幾分醉意的蕭文初,“七皇子想聽什么?” 片刻后…… 上官哲拿過和澤手上的玉壺為蕭文初在席間斟酒,帶著笑意抬起眼看向那和澤,見后者面無暖意地看向一旁,“和侍衛,在下替你代勞,向七爺侍候酒菜,你不妨去一旁歇息會,也用些吃食,別餓著。” “都是自己人,別拘謹。”蕭文初微抬身,扯過和澤衣袖,把男人帶向自己,猛一用力,把他拉入懷中,一手攔過和澤肩頭,笑著說道:“和澤同我一起吃,勞煩郡王斟酒。” 掩去眸下神色,上官哲勾起嘴角上前為蕭文初杯中倒酒,“和侍衛可需添上杯箸?” 和澤剛想應聲,蕭文初擺手笑言:“無需,和澤與我向來共飲共眠,自是同杯同箸也無妨。”說著摟到身旁人腰畔,輕捏幾下,看男人面色微變,笑得更明顯,“我的和侍衛是害羞了?” 和澤帶著幾分不自然的笑意看向男人,今日雖是府內家宴,可席上生人也不少,還有宮里內官入席,尤其是在上官哲這人的打量下,感覺如芒在側,頗有些不自在,“七爺……您怕是喝多了吧。” “是有些醉。”蕭文初帶著微醺的氣息靠在和澤身上,懶散地張嘴由著男人替自己夾筷喂菜,品著口中精細魚鲙,一手撫上和澤面龐,“那妙靈奴兒怎么還未換好裝束,我都等得心急。和澤……改日你不妨也換上戲裝給我瞧瞧?” “七爺說笑,我又不會唱曲,再者您后院里能唱曲的雌雄美人又不是沒有。”和澤舉起酒杯為男人抵上,看著蕭文初張口飲酒,臉上掛起笑意。 “既然七皇子要看,和侍衛就辛苦些換上便是。”上官哲近身上前為二人繼續倒酒,就聽得堂上樂聲換了曲調,轉過頭,便看到一傅粉施朱、錦繡為裳的高挑人兒邁著盈盈的蓮花步走至堂中。 只見其兩道黛青眉彎似綠柳,丹鳳眼里帶著嬌媚,往堂上一站便是一派國色天姿的之景,踏蓮步間,衣袂一甩,飄出幾道袖花,下巴微抬站定身,朱唇微啟,嗓音竟是說不出的柔美和溫婉,見那人眼神看向了自己竟是那般媚眼如絲艷色勾人,直教人當下酥沒了半邊氣力,待到壺中酒撒去大半上官哲才回過神來。 上官哲強迫著自己收回視線,一派如常地換了壺酒為蕭文初和其侍衛斟酒布菜,此間的錯愕,讓他不由得感嘆,莫說那錢云亮,就是自己若是未曾先知,也會被這‘美嬌娥’的姿色迷得失了判斷。他實在是難以將眼前這個亭亭玉立宛若美玉一般的美嬌娘和方才那個帶著幾分隱忍的俊朗男人聯系在一起。 見那美嬌娥邁著輕盈地步子向前走來,袖中抽出錦帕輕輕甩出手,那一雙上挑的丹鳳美目好似含著柔情,蕭文初被眼前的畫面勾起思緒,他推開身旁人,走上前,定定地看向那美嬌娘,只見其人將手中帕丟向空中,他一把抓過錦帕,帶著幾分思索看向對方,心中一陣熟悉又模糊的感覺,讓他只覺得這番場景又或是這副模樣的妙靈劍他在哪里見過。 上官哲見蕭文初失神的模樣,還以為是這位想法多的主子看到此番打扮的李春庭又有了什么旖旎心思,可眼看著蕭文初神態中的異樣,又讓他覺得有幾分不對勁,走上前準備提醒,不料卻被和澤一把拉住。 回過神看向拉住自己的男人,上官哲扯開自己衣袖低聲問:“七皇子這是怎么了?” 和澤收回手,后退了半步和上官哲保持距離,“許是看到這妙靈劍的模樣,又想起來別的什么妙人吧。” 李春庭見蕭文初搶了帕子,便索性停下動作,他先是任由對方打量,隨后又扯著嘴角微瞇起眼,竟是端起了幾分俏麗看向了對方,一開口又是他男人的聲音:“看夠了?那我去繼續吃酒。” 果然,一聲男聲直接把蕭文初從思索中拉回,他看著眼前這位美嬌娥用那雙帶著幾分凌厲的鳳眸掃過自己,隨后又自顧自地走回自己方才的席前,拿起裝滿酒的玉壺直接向外走去。大步流星間衣袂飄然,發髻間步搖生姿,此番景象竟是說不出來的熟悉,熟悉到他差點直接叫出記憶里那人的名字。 高樓一角,白發人端著茶輕吹,用余光掃著站在窗畔的徒弟,“內力被我封住,還想逃?” 任語沒有搭理,只是看著窗外的景色,斜陽漸起,心里想著若是在輕功無法施展的時候從這寶塔似的高樓跳下,會不會直接摔死。摔死或者是被師傅帶回門派,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個人,哪個都不是他愿意的。 “你若是再潛心修煉,清心訣定能沖破第八層,為何不再繼續練功?”李韶抿了口便放下茶杯,“就因為滿心都是那李春庭,一刻都不愿再等?” 消瘦的男人偏過頭,看向李韶的眼神里帶著打量,“清心訣若是練到像師父你這般,是不是就會滅情絕欲,再也不像個正常人。” “撇去凡塵俗世的困擾,難道不好?”李韶無視過徒弟言語中的揶揄,他站起身走到任語身旁,順著其人的視線向遠處看去,斜陽下的京城好似金輝籠罩,給這本就繁華的煙云之地又添了幾分顏色,眼神收回看向任語,再度開口,他又像是回到了過往那個親和又寬厚的上元掌門,“你要是再想著他,念著他,對你自身而言是百害而無一利,李春庭其人對你而言,不僅是修煉的阻礙,更是會要了你命的人。” 任語轉過身看向李韶,語氣自然又懇切,“那徒兒甘愿死在大師兄手上,也不想變成像師父你這樣的人。” “我也沒有你說的這般無情。”李韶勾起嘴角,帶著幾分無奈看向徒弟,鶴發童顏道人的表情一向都是故作和藹與慈祥,與蒼白的頭發仿若一體毫無違和,和武林盟主趙長恩那般近知天命的人稱兄道弟時也是再自然不過,但是若細看其面龐,便會察覺出幾分違和,這人的面容實在是太過年輕,像是歲月在某一刻停止了在他身上流動,未曾再有一絲增添與蹉跎。 白發道人淡笑著將視線移向別處,“即便是你此刻找到了李春庭,他也不會跟你走。”他沉吟幾許,回過頭看向任語,見徒弟又帶著那熟悉的不忿情緒看向了自己,他勾起的嘴角愈發明顯,“世道變換,唯有人心不曾變,他就是那樣的人,你不信?……若是不信,那為師就幫你把他找出來,你不妨當面問問那人,他會不會和你走。” 任語盯著李韶的神情,沉聲問道,“若是他愿意呢?” “他李春庭要是愿意,我就放你二人離開,不再有任何干涉。”李韶說話間的笑容變得再度和藹,和那一頭白發顯得又是說不出的契合。 斜月彎掛,涼風瑟瑟而過,湖邊亭里的高挑身影扯下頭上珠翠,將這些帶著屈辱意味的金玉物件扔到水里,轉而又嘆了口氣,解下發髻,披著長發憑欄而坐,錦翠云繡的長裙解開大半,本想索性扔在地上,可瑟瑟涼風之下他還是將就披著。 聽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春庭回頭相望,只見上官哲走到了亭中,那人把垂地紗簾放下,踱步著緩緩向他走來。 堂內的絲竹之聲從遠處傳來,湖上清風陣陣,揚起輕紗飄動,李春庭不由得晃了神,大半年前,火云教中的湖中亭,受人掌控失去自由,淪為床笫玩物,而上官哲此刻走向自己的身影竟是和那時的韓煜重合了,緩緩而至的身影立在眼前,李春庭感覺這一切都好似未曾改變,只不過是折磨自己的人換了,而于他自己,不過是從一個籠子逃到了另一個籠子。 “又在想什么歪主意?”上官哲坐在李春庭身旁看向其人,他的眼神像是黏在了李春庭的面龐上,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轉而又看向別處。他向來自詡為洞徹人心的好手,也應當是能夠輕易看透這位的,可不知怎么,除卻用女人威脅他那次成功了以外,其他時候他都可以置之度外毫不在乎。 李春庭伸出手捏住對方的下巴,微用力強迫上官哲與自己正視:“一進來便是色欲熏心的眼神看向我,怎的又不敢看了?”眉眼挑起,似說笑一般,“還是說看到我這一身女裝打扮,你反倒沒了興致?在堂上時,你就不怕我會像殺了錢云亮一樣殺了那蕭文初?” “看來李大俠你對自己的安危和處境是一點都不在乎。”上官哲也一同靠坐著,眼神觀察著對方的神色。 李春庭嗤笑一聲,“你是奇怪我為何遭此等羞辱后還一派如常?這有什么……我在火云教時早就遇到過比之更令人糟心的事。” 見對方不說話,李春庭松開手靠在一旁,撩過耳畔長發,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那火云教中少有不好龍陽的人,尤其是那位教主韓煜給我下了不少奇門yin藥……也是拜他們所賜,我都快數不清自己睡過多少個男人。所以你和沈孝和所為,對我而言不過是舊戲重演。” 上官哲心中一震,沒有說話,此人久居江湖,自年少時起便盛名遠播,饒是自己這個從來不理江湖事的人也知道妙靈劍的名號,這位桀驁不馴盛氣凌人的江湖第一劍客,竟然是被魔教之人折磨用藥生生變成了這樣一個床上玩物,而他居然還一副不過如此的自然神情。震驚之余,也領會到沈孝和當初話語中的意思。 李春庭此人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江湖人,除了他所看重的情義,任何事物都無法改變他,也無法讓他屈服,一切的折磨羞辱控制都無用,即便是用藥物cao控,也不過是一時的乖順,他不會崩潰更不會和那些世家公子一樣尋死覓活或者就此瘋魔,這些對李春庭而言都是徒勞。 上官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李春庭開口道:“沈孝和已離開郡王府,這位人精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認識了太子,這位沈公子現下已太子府上的人了。” 李春庭聞言不由得抬眼看向對方,“同我講這些是何意?” “你不想知道?他自從你入府以來,就未曾再現身,還以為李大俠你會惦記。”上官哲調笑著拉起李春庭的手,他將自己的掌心覆上,笑容顯得有些刻意,“沈孝和博學廣聞對江湖之中的奇聞異事知曉得比我等混跡朝廷的要透徹得多,你每次情動時分的模樣還有這身子的變化,他早有猜測說是你服了什么異藥導致,只是沒想到,你是被那魔教人下藥改性,倒是讓在下也生出幾分同情。”笑著說玩這番話,他的內力便從著二人手心相貼處涌向了對方。 李春庭立刻站起身想要離開,溫熱氣力順著他手掌的xue道一路而上,從經脈迅速散布至全身,他被這周身的暖意激得一陣顫栗,手指反抓住上官哲的手,眼神看向對方:“你根本對我沒多大興趣……” 上官哲貼近他,笑得更明顯,他的呼吸靠近,灑在李春庭露出的脖頸,另一手撫上男人帶著脂粉的面龐,“李大俠真是妄自菲薄,饒是誰看了你方才那一場的扮相,都難以不動心。” 李春庭瞥了眼亭外不知何時早已走開的侍從,他忍住嗤笑,主動湊上前,雙手手心主動與其人相貼,任由對方將攪亂自己內息的內力傳來,欺身上前輕咬似得劃過對方唇瓣,氣息撒露透出欲望的氣息,輕笑一聲將對方推到地上。 上官哲摔倒在地,而后又被男人欺身跨坐在身上,二人手掌相貼,氣力流轉間他仿佛也失去了力氣,摟住俯下身的人,伸手褪去二人多余的衣服,才驚覺無論是李春庭還是他自己此刻被欲念攪得周身發燙,涼風瑟瑟不僅沒有絲毫冷意,還嫌棄衣物礙事,恨不得褪個干凈才好。 撫上男人后背,光滑的背脊下是緊繃的肌rou,捏著男人的腰翻身將其壓在身下,借著月色光亮看到李春庭正用著方才在堂上那樣的眼神看向自己,脂粉裝扮下的面龐更是俏麗又勾人,這叫他還如何忍耐得住,直接對著那人的唇瓣吻上,一手捏著男人的腰肌向下,試圖回味起自己早就嘗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