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笙推開咖啡廳的門，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趙雅綺，徑直走過去拉開對面位置的椅子坐了下去，臉上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公司事比較多，耽擱了一下。”

    “沒關系，離約定時間還差幾分鐘，我也是來得太早了。”趙雅綺微微一笑，把臉側的頭發撩到了耳后。

    程秋笙瞟了一眼她的動作，直覺這個女人身上有股子濃烈的違和感。

    “要點些什么嗎？”趙雅綺問道。

    程秋笙抬了下手表示拒絕，“不用，給我來杯白水就好。”

    “那好吧，看來我點的蛋糕只能等下程小姐離開后我一個人品嘗了。”趙雅綺遺憾地扁了下嘴，看起來有股小女生的嬌憨，她朝服務生招了下手讓對方端來了兩杯水。

    程秋笙接過水后只是把它放在了手邊，“那么趙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程小姐，嗯……一直這么叫感覺好生疏啊，我可以叫你秋笙姐嗎？”趙雅綺看見對方點頭了，臉上的笑意放大了些，“不知道秋笙姐知不知道前段時間我們兩家一起聚了一下的事。”

    “知道。”程秋笙點了下頭，“那段時間公司有交接事項，分不開身，我沒有去。”

    “沒事啦，只是談了談我和程舟哥的婚事罷了。不過……”趙雅綺把身子朝前傾了些，“那之后程舟哥就直接不見了，我都找不到他。”

    程秋笙微瞇了下眼睛，她不覺得這種事趙雅綺需要專門來找自己興師問罪，更何況程舟的性取向就那么大喇喇明擺著那么多年，這個女人還想上趕著追著他跑屬實是糟踐自己。她這邊剛想開口說話就被趙雅綺打斷搶過了話頭。

    “秋笙姐，反正你也搶走他那么多東西了，為什么不干脆限制住他？家里的安排，他不肯聽就把他關起來呀。你給了他那么多自由，就不怕他哪天突然冒出來，把你手里的東西再搶回去嗎？”

    “趙小姐，你是故意這么說反話來為程舟鳴不平嗎？”程秋笙臉上的笑意少了兩分。

    趙雅綺沒有說話，而是舉起了水杯，轉著杯子透過它去看對面的程秋笙。“你們姐弟倆很奇怪。你們彼此敵視，但從不作對。我們家……我上面兩個哥哥都是我爸情人生的，哇，他們兩個從小就不對付，長大以后對彼此更是什么陰招陷害都用過。明明你們都是為了爭權奪利，但就是不一樣。”

    “哦！我知道了。”趙雅綺放下杯子，像是發現了什么驚喜一樣神情興奮，“因為程舟是個廢物，根本不值得你動手。”

    “趙小姐，注意你的措辭！”

    趙雅綺攤了下手，“你看，你都舍不得別人說他。真是好——姐——姐——啊。”說完，她臉上所有的表情都一下子冷卻了下來，“算是為了他好，回去勸勸他。我這個人有點固執，他死犟著對我們彼此都不好。”

    程秋笙強忍著不去皺眉，臉上維持著表情。“你喜歡他？我聽家里阿姨說過你們兩個見面時候的事。”

    “還好吧。”趙雅綺拈了一縷自己的長發纏在手指上繞了繞，“他很合適，我們生來都是為了家族獻身的。”雖然她動作隨意，但語氣間透露出的卻是不容否認的崇尚。

    程秋笙見她這樣，只覺得她像個有著錯誤宗旨的邪教徒。“我不需要他什么‘生來為家族獻身’，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一輩子養著他隨著他玩。”說完，卻忍不住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只要他愿意的話……

    之后程秋笙實在是坐不下去了，她和趙雅綺沒說幾句話，但能感到的只有煩躁。她站起身，不準備再留下來和對方起爭執，說道：“我們大概也沒什么別的可聊的了，公司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趙小姐輕便。”

    趙雅綺做了個“請”的動作，看著程秋笙離開的背影，臉上又揚起了一抹微笑。她招手讓服務生把她剛才點的蛋糕送來，道過謝后，拿起叉子瞄著對面程氏的大樓一層層數上去，最后停留在十五樓。

    她好像透過那一面面玻璃找到了程舟的辦公室，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嘴中呢喃了些什么，之后用叉子叉著蛋糕上的一塊水果放進了嘴里咀嚼，眼睛卻仍直勾勾地盯著對面十五樓的某處，久久不肯轉移視線。

    再說程秋笙那邊，她回了程氏以后，在按電梯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按在了程舟辦公室的樓層。

    到了十五層，程秋笙剛出電梯就遇上了的秦雁書。秦雁書眼睛睜大了一下，笑得真誠，“您是要找程少嗎？我帶您——”

    程秋笙擺手止住了秦雁書的話，“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就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說完也不看對方，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到了程舟的辦公室外，程秋笙輕敲了幾下門，沒等幾秒門就開了。程舟直愣愣地堵在門口，手上還抓著門把手，挑著眉一臉“你來干嘛”的神情看著她。

    “有事？”

    程秋笙直接開門見山道：“我剛才和趙雅綺見了一面，你不想聽聽她說了些什么？”

    程舟抿了下嘴，甩手將門把手放開朝里走去。

    “進來吧，隨便坐。”

    程秋笙進來沒先找坐的地方，而是走到窗邊，透過窗子看著剛才自己和趙雅綺坐過的咖啡廳，也不知道趙雅綺到底走沒走。她忍著心煩把百葉窗拉下，擋住了對外的視線。

    “你干什么？怪黑的。”程舟嘴上埋怨她，但也沒阻止，自己就那么隨便坐了下來。“說吧，誰也別耽誤誰的時間。”

    現在是下午，屋里沒開燈，擋住了外面的光線以后，屋子里昏暗了不少。程秋笙就那么靠墻站在了窗邊，看著昏暗中程舟的身影，一時半會兒沒有出聲。

    程舟有耐心陪她耗，靜靜地等待著程秋笙開口。

    “你……會害怕嗎？”程秋笙突然莫名其妙說了這一句。

    “哈？”程舟詫異道：“你別告訴我，你在這站半天是想給我來一場什么‘青春期心理輔導’？我是二十八，不是十四歲。”

    程秋笙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最近太忙了，腦子都不清醒了。”

    “那你干脆從前線退下來吧。你都三十三了，男朋友都沒有，不如把事都留給我，你去舒舒服服結婚享受生活怎么樣？”程舟打了個響指調笑道。

    程秋笙沒有接他的茬，兩個人誰也都沒接著說話，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

    最后是程秋笙又先起了話頭。“趙雅綺今天找我是想讓我向你施壓，你這一個月不見人影，讓她不高興了。”

    “哼，那又怎么了，咱們家也沒求著他們家怎么樣，她生氣她的，我繼續快活我的。”

    “我知道你是因為性取向肯定不可能真去聯姻。我是想說，小心著點她，她讓他們家養瘋了，誰也不知道瘋子為達目的能干些什么。”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是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看我的。程舟心里這么想著，腦子里又止不住回憶起了那天趙雅綺臨上車前盯著自己的眼神，他現在一想起那個場面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兩個人之后又是一陣沉默，沒辦法，因為家里各種事情堆疊下的影響，兩個人已經被逼趕到了彼此的對立面，相視無言的尷尬場面已經是兩個人最好的結果了。

    這時，程舟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程舟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程秋笙也明白自己不該再待下去了，說了句“你繼續忙”就走出了出去。

    程舟沒有去看信息，而是在昏暗中靜靜坐了幾分鐘，之后忍不住嘆息了一句，“擺弄完東西又忘了變回原樣，三十好幾的人了，真是的……”

    又枯坐了幾分鐘，程舟覺得實在是在這里待不下去了。看了下時間，離下班還有很長時間，不過沒事，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貨，早退也影響不了什么。

    等他坐到了車里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回信息，一看，果然是周昀。

    【你說的整理怎么樣了？】

    之前周昀和自己約定的可笑的一年情侶游戲里，自己說想讓他幫自己，但那天滾完床單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卻突然想起來，自己這么多年沒從他姐那分來半點利益，有很大一點就是自己確實沒有那么大本事，后來想了想，就和周昀說自己想摸索摸索整理整理自己能干的業務范疇，別到時候被周昀追著喂飯了自己卻一點都吃不下去。周昀現在問也確實是自己今天說了能有結果。

    程舟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打著字。

    先是打了一句【不想談工作，你翹班吧，快點回家，我想zuoai】，之后又全部刪掉，再乖乖打上【等你晚上回家了，我再和你說】。

    “雖然刪掉的才是真話，但偶爾撒撒小謊無傷大雅。這種時候了，都有人追著喂飯了，還是滿腦子廢料，我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啊，當廢物真快樂！”

    程舟隨手把手機放到了副駕駛上，他思索著離周昀下班還有挺長時間，自己要不要出去玩玩。自從前兩天被周昀扒著搬到他家以后，自己確實沒出去玩過了。

    但最后他還是打消了出去瞎玩的念頭，他搖晃搖晃腦袋，把車開了出去。

    “沒辦法，誰讓我現在不是單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