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個猶豫再三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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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時冶熱得腦袋發脹,經脈宛如一只小兔子,藏在皮膚之下突突地跳。 理智告訴他應該翻臉推開青澤,腦海里那一根繃緊的神經只需要搭手一勾就能四分五裂。 然而他半邊身子麻麻的、酥酥的,手指尖更像是灌了鉛般的沉,重重地垂在身側,動彈不得。 吻得并不久,或許僅有淺嘗即止的六秒種。 心臟擂鼓,體內的一股血直往大腦上涌,沖得徐時冶就地投降、東倒西歪,根本提不起抵抗的心思。 完全沉醉其中。 唇分之后,徐時冶才呆傻地盤坐著,回憶之前的場景。 是真的被青澤蠱惑了,他在床上說什么,徐時冶就會做什么。他的聲音像是一尾施了法術的小蟲子,緊貼著皮膚上爬過,癢癢的,一會兒便鉆進耳朵里,乃至心底。 接吻的感覺比醉醺醺的酒意更好,足以清醒無比地感知他大提琴一樣低沉的音色、像河畔蘆葦一樣悠長的呼吸,還有什么呢?大約是很重要的東西。 哦,想起來了。 是眼神。 宛如夜幕里的月華,不掩飾地傾瀉而出,內層嵌了藍綠的翡翠,外層鍍了紅棕的釉色,披了五彩的霓裳。 “等我一會兒。”青澤起身離開。 身旁空蕩蕩的,徐時冶瞥了一眼,心里很不舒服。腦海中有個念頭反復叫囂——去牽他的手,把他拽回來,再吻一次! 要說還是青澤了解徐時冶。知道這會兒人又在后悔,便干脆換了身獸裝。 這回是難得穿次衣服的獸裝。金色的毛發,耷拉下來的大耳朵,憨態可掬的大眼睛,但是身上穿著一套修生黑袍,胸前掛著純白的十字架,手持一本封面燙過金的圣經。 徐時冶心道這是什么意思?狗狗神父? 青澤頗入戲地比了幾個手勢,示意徐時冶可以開始禱告了。 “創造天地的主啊,你榮耀之名是應當稱頌的,從今直到永遠,諸天籍你口中的話而造,萬象籍你口中的氣而成,你聚集海水如壘,收藏深洋在庫房。”說到這里,徐時冶頓了頓,和他平靜地對視,隔了一層裝束,凝望著他的眼眸,“你是天地萬物的主宰,你是獨一無二的真身,你是慈愛公義圣潔信實的真神,我們理應向你敬拜向你贊美!我們本是地上的塵土,是你讓我們具有了你的形象,我們本是世間的醉人,是你不離不棄讓我們蒙受了你的恩典。” 徐時冶再度停住,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你知道負罪的痛苦人類擔當不起,你更不舍得我們的靈魂就此沉淪。天父的恩典如此完全,我們唯有將感恩、勇氣與愛向你獻祭,榮耀歸于創造我們的父神。奉主耶穌基督的名禱告,阿門。” 青澤一把抱住他,青澤明白,自己其實也是有種歇斯底里追問下去的沖動,仿佛一把將熄的火,垂老地燃燒著。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信任我,不告訴我? 我也想知道,關于你所見過的一切風景; 我也想你向我分享,所有的瑣屑的小事; 我也想你朝我吻來,無關外力、發自內心。 像是聽到了青澤的心聲,徐時冶哽咽著,悵然若失地喃喃自語:“我好疼。” 聲音極小極輕,仿佛飛在空中、一戳就破的泡泡。 不論是他的心靈還是身體,都被痛苦死死裹住,令他無法呼吸。 覆在臉上的藻、纏在腰上的繩索、捆住雙手的鐐銬以及綁在腳踝上的水草,都迫使他成為一只被拴在繩子上的、乖覺的人形犬。 他始終沒有辦法忘記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災難。 九千七百六十三,他數過、報過、喊過這個數字,更是淚流滿面地哭過。 徐時冶心想,就是從一數到九千七百六十三,有什么難的?就算是針刺進身體里讓報數,又有什么困難?自己現在還不是好好地活著。 不就是九千七百六十三根針嗎? 我不怕…… 青澤輕輕地替他擦淚,及肩的長發像漂浮的水母,一不留神便游蕩到徐時冶的肩頭。 徐時冶茫然地抬手,觸碰到自己的臉頰,發覺仍然是濕淋淋的,他不禁有些發怔,我又在哭嗎? “徐時冶。”青澤低聲喊他的名字,見他沒反應,提高了音量,“徐時冶。” 他的耳朵失聰了一般,聽不到任何聲音,腦海里的回憶瘋狂涌現,宛如一頭拼命撞擊籠子的野獸,白牙森然、眼眸泛紅,涎水盈滿整張血盆大口。 徐時冶聽到有人得意洋洋地夸贊自己,輕浮地吹了一個口哨:“帥氣。” 他匆匆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的衣物被粗暴地撕開,只能無力地褪到一旁。而眼前這個人,他連面容都記不清楚。 只是當他聽到皮帶扣碰撞的金屬聲時,汗毛瞬間豎起,被激活了某種開關一般,整個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見徐時冶呆在原地,青澤心知不妙,他生怕晚了,于是聲嘶力竭地吼道:“Vixerunt!” 徐時冶嚇得渾身一抖,不過幾個呼吸間便安靜了下來:“我沒事。” 嘴唇發白,指尖顫抖,哪里是沒事? 但徐時冶下一刻便黏了上來,他主動抱住面前的金色大狗,力氣大到像是要把自己按進去,兩人的身軀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的情緒崩塌,已經經不起任何目光的打量,哪怕是毫無惡意甚至充滿友善的注視,他也無法承接。 青澤歪著頭看他。 徐時冶清楚這是在看自己,并且由于獸裝的視線阻隔,沒有任何面對人的壓力。 他害怕人,害怕被人們看見,害怕聽見人們的話,害怕看見人們厭棄的表情。 不僅如此,周遭的環境一旦變動,也會讓他惴惴不安。 好在青澤正在扮演非人的角色,好在他們的這張柔軟的床、床頭的柜、陽臺的桌、桌旁的椅都像是澆筑在了地面上,好在微風親吻肌膚,窗外朗月高照,仿若永恒。 徐時冶思考片刻,摟住青澤的脖子,仰頭吻住面罩上那道勾起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