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定情信物
時值端午,將軍府照例施粥布善。 一大早府門口就烏泱泱的圍滿了人,乞丐流民老弱病殘,都衣衫襤褸的拿著個破爛的容器,眼巴巴的等著將軍府開門。 “我的林將軍,您在房里做什么呢?”青云站在林風門前不停地敲門,門上新掛的葫蘆都快被他震下來了。 片刻后,門終于被青云敲開了,林風背著手站在門口,神色有稍許的不自然。 “時辰還早,你到我這來鬧什么?”他刻意板著臉,朝旁邊掃了下眼風,示意青云道:“趕緊做你的事去?!?/br> “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來找你。”青云理直氣壯的擰著脖子,眼睛滴溜溜的朝房里瞄,“你做什么呢這么久不出來?” “什么也沒做!”林風一巴掌按在他臉上把他推一邊去,反手直接關上房門,“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青云噘嘴哼了一聲,揉著差點被林風按扁的鼻子道:“我當然有正事啦!”說到這他嚴肅起來,繃著小胖臉認真道:“今天天沒亮的時候門前就聚集了好些人,平日里也并沒見有這么多饑民啊,怎么今天突然冒出來這么多?” 林風沉思著點點頭,“我知道了?!彼皇州p輕拍了拍青云的肩膀,溫聲道:“你先去安排開府施粥,我隨后就到?!?/br> 青云點頭應下,轉身欲走。 林風暗自松了口氣,可就在這時,青云又猛的回過身來,趁他沒防備,閃身到他背后一把奪下他藏在手里的東西。 “哈哈!”青云避開林風的左右擒拿,晃著手里的東西大笑道:“我說你怎么怪怪的,原來是藏了個荷包!” “那是香囊!”林風簡直要氣死,偏偏青云的輕功最好,一時之間他還抓不住這個小家伙,只得悶聲惱道:“快還給我!” “我不!”青云在門廊里靈活的上躥下跳,“你快說,是哪家小姐送你的定情信物?” 林風的耳根隱隱泛了薄紅,氣道:“胡說什么!那是我自己的!” “騙人!”青云不信,但略微觀察了一下手里的香囊,只見天青色的囊包上用銀絲線歪歪扭扭的繡著“平安喜樂”四個字,針角極其粗劣,確實不像是出自閨閣小姐之手。 在青云愣神的時候,林風終于搶回了香囊,還仔細的查看一番,生怕被青云給扯壞了!畢竟這是他練習縫繡的幾十個香囊之中,唯一勉強能看的。 “我的林將軍,”青云如同見鬼了似的指著林風手里的香囊,難以置信道:“別告訴我這是你繡的,”他又指了指林風的房門,“你在房里繡香囊?” 林風被撞破窘事,對著青云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沒好氣道:“做你自己的事去!” 青云捂著屁股嘟嘟囔囔,一轉頭卻看見扶宵正迎面走過來。 “扶宵公子!”他像兔子似的躥過去,迫不及待的問出他生平十幾年最難以理解的困惑,“你知道林將軍在做什么嗎?” 扶宵屈指在他的大腦門上彈了個響,含笑道:“知道啊,林將軍正在收拾你。” “不是!”青云急的跳腳,“他在房里——” “好啦!”林風截住青云的話頭,“今天施粥過后你就給我到營房里cao練去!” 青云撇著嘴不服氣,扶宵笑著又敲了青云的腦門一下,“還不快走,等著小老虎發威呢?” 想到被林風魔鬼cao練的慘痛過往,青云不得不認慫,只好懷著各種痛心疾首匪夷所思的沉重心情,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眼下廊子里只有林風和扶宵,兩人不約而同,又似是習以為常的相視一笑。 “你怎么也這么早?”林風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關切道:“傷還沒養好,要多加休息才是。” 扶宵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沒什么大礙,不必擔心?!彼沉搜哿诛L背在身后的一條手臂,挑眉道:“這一早的,青云又在鬧什么?” 說到這個林風有點緊張,握著香囊的手心都微微出了汗。不過他一直在心里開解自己,繡個香囊而已嘛,小事情啦,誰說只有閨閣小姐才能做這些,行軍在外衣衫破了不都是自己補?更何況他這是出于對好友的關心,沒什么的! “咳!”林風清了清嗓子,又擺出在外人面前的嚴肅樣子,“沒什么,今日施粥,他怕出亂子。”說著,他一把將手里的香囊塞到扶宵腰間,大義凜然般道:“端午時節宜佩香囊,驅瘟止惡。” 扶宵有片刻的晃神,轉而便不在意的搖頭道:“我不信這些?!?/br> “只是寄托心意罷了。”林風忙道:“我娘每年都要親自為我繡制的,青云那小子也有。只是今年她不知我這有了朋友,不然也早把你的一并送過來了?!鳖D了頓,他瞄著扶宵的神色低聲道:“況且,你父母若還在,也定是希望你平安喜樂的?!?/br> 扶宵面無表情的盯了林風須臾,隨即又是那副低眉淺笑的樣子,“那就多謝林將軍了?!彼严隳見A在兩指間看了看,倒是真笑了,“怪不得青云那副樣子,原來,這香囊是林將軍親繡的?” 林風難得面上有些羞窘,低了頭,握拳在唇邊輕咳掩飾道:“沒什么要緊,簡單的很?!?/br> 在他的視線之外,扶宵的目光閃了閃,復雜的情緒轉瞬而逝。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扶宵已經低頭湊了過來,在鼻息幾近相聞的距離里,搖著那香囊壞笑道:“這算定情信物么?” “別胡鬧。”林風趕忙推開扶宵,拉出了一點距離。 自從三月前扶宵受傷昏迷在將軍府門口,之后便養傷住在了府里,兩人幾乎日日相見。可隨著相處時多,也不知怎么的,每每扶宵挨近了他,他便莫名覺得不自然,慌慌的,緊張的很。 “前頭應該已經開府施粥了,青云說今日饑民雜亂,我過去瞧瞧。”林風走在前面,又忍不住回頭問道:“扶宵兄要一起嗎?” “當然。”扶宵歪頭笑了笑,可在林風轉身之后,他就斂了所有笑意,只剩眉間經年累月的冰峰。 “扶宵兄,”林風在融融軟軟的朝陽里回過頭,笑盈盈的問:“施完粥我帶你去吃青荷粽好不好?” 扶宵站在原地看著他,在炫目的晨光里輕輕的點點頭,“好?!?/br> 在林風的身后,扶宵終究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他把掌中攥皺的香囊輕輕撫平,小心的收在了腰間。 將軍府門前被圍的水泄不通,仿佛天下的難民都聚在了這里。護衛兵丁們維持著秩序,青云站在大桌子上指揮,嗓子都快破音了。 林風和扶宵一前一后的走出府門,原本嘈雜紛亂的場面忽然更加失控了。 饑民群里,一個灰頭土臉卻目光精碩的男人緊緊盯著扶宵,生怕錯漏掉一個細微的眼神。 很快,他等到了。 扶宵隔著攘攘的人群,站在林風身后,極輕的朝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