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三天大雨，衣服都潮的不行，屋里桿子上搭了兩天的內褲依然濕噠噠。

    魏晉拎著盆擠了點洗衣液，打算重新洗一遍，省得到時候發霉味，可不巧，一出門正好碰見隔壁出來切西瓜。

    “洗衣服吶？”

    說著眼神瞥了眼，魏晉不好意思拿著盆躲了下，轉移話題：“天一直下雨，也不知道啥時候停？”

    “可不是，”田鈴手起刀落，一劈兩半，“商場人都少了。”

    田鈴是前年來的S市，那時候魏晉已經在S市打拼了七年，他明白其中艱辛，對于這個老鄉，也就能幫就幫。

    “給你留了塊，”田鈴把案板收好，不待人拒絕就迅速進屋關門。

    要不是對方有男朋友，魏晉都要懷疑對自己有意思了。

    啃了塊西瓜，甜滋滋的，就當晚飯了。

    這幾天天氣鬧的，業績不好，月底的獎金岌岌可危，魏晉琢磨了下，明天必須開個會。

    一大早上，外面開始噼里啪啦的響起來鍋碗瓢盆的奏樂聲，魏晉翻了個身，把嗡嗡作響的吊扇關掉。

    初中畢業，他就跟著打工的人一起北漂，轉來轉去，發傳單，送快遞，什么都干，最難的時候他只能住最底下的地下室，吃著發霉的饅頭。

    也就是那時候，他腿得了毛病，一到陰雨天就難受的不行，走路有點一瘸一拐。

    還好，他洗了把臉，今天天晴了。

    “上班兒？”

    房東慢悠悠的從上面下來，魏晉掛起笑臉，先打了個招呼“李姐好，這不是天晴了，早去看看。”

    “去吧，我看你們這有點滲水，找人來修修”，李姐擺擺手，魏晉就順勢下去了。

    他們這三樓，上面四樓就是房東自己的住處，一共三樓出租，一層八戶，不帶衛生間，沒有空調，洗漱的地方就是最東頭的洗手臺，兩個水龍頭，挨著用。

    幸好他上班晚，下班也晚，容易錯開。

    四周圍著欄桿，有個小天井，上面封頂，中間早就扯起了晾衣繩，平時洗的衣服就晾上面，

    剛開始他洗了就掛上，還被底下的大哥找上來過，后來他就把衣服先晾屋里等空干了水，再拿出去。

    一樓除了四周的租戶，當中被當成停車場。

    專停各式電動車，自行車。

    魏晉從里面推出自己的電車，拍了拍，門口是崎嶇不平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充盛著積水，他腳尖點了點，一使勁拐了出去。

    雨后的空氣吸進肺里，舒服極了，騎出了村子還要再走二十分鐘，趕到了商場，他把車叉好，熟門熟路的從員工通道上了電梯。

    商場還沒開門，上早班的人已經到齊了，“店長早，”

    “早，”

    魏晉點點頭，先去接了杯水，然后趁著時間召人開了會，一通折騰下來也快到中午。

    他也沒什么本事，前幾年純粹無頭蒼蠅亂撞，后來認識了個老鄉，跟著去連鎖餐廳當了服務員，從店員到組長再到助理，最后到店長，他用了兩年。

    期間他知道了人不是光干活就能行的，他學會了市儈，學會了笑臉相迎。

    但是現在他真的快要笑不出來了。

    “先生要不然我把衣服送去干洗？您看行嗎？”

    魏晉蹲在地上拿著紙給人擦褲子，幸好是菌湯鍋底還是涼的，要不然后果，他瞄了眼對方神色，一陣后怕。

    “一萬二。”

    “啊，什么？”

    “褲子，一萬二。”

    “臥……”艸，魏晉抬起頭憋回去，笑的有些勉強，“大哥可真會開玩笑。”

    “你看我像嗎？”商周垂眼，眼神看到對方半趴在身前的姿勢暗了一瞬。

    大哥，你吃個火鍋，有必要穿這么好嗎！！！

    而且，魏晉上手摸了摸，手感不錯，也不知道值不值這個價。

    “需要把小票給你看看嗎？”商周彎腰扯了扯褲子，一瞬間倆人頭對著頭，魏晉甚至看到對方眼里的血絲。

    “那，那倒不必了，”他起身退開半步，咳了下，商量：“大哥，您一看就是心地善良，出手大氣的人，要不然這樣，您這頓我請了，然后再給您加個會員，以后您來直接報我名，專門服務。”

    “可行不？”

    魏晉笑瞇瞇的，心里滴血。

    大中午的，雖然這是一個小隔間，但是人來人往的，終歸是影響不好，而且等會還有主管來視察，只能速戰速決。

    “董——”徐聞見勢，止住了話頭，拎著袋子，走過去報告：“安排的車到了。”

    “魏晉，”商周瞄了眼對方銘牌，不容置疑道：“你們更衣室在哪？”

    “我帶你去，”魏晉面上一喜，忙不迭的帶人過去。

    “大哥這事是我的錯，我跟您道歉，多謝你大人大量，這頓飯我請了，也是交個朋友，”

    嘴里嘚吧嘚，走在前頭，十分殷勤的打開門。

    ……

    “店長？”

    “睡覺呢，”魏晉眼皮抽了下，“外頭忙得腳不沾地，你在里面睡得挺安心，起開，”

    他抬腳踢了個空，那邊已經一溜煙跑沒影了。

    等等，一轉身魏晉才想起來正事，趕緊把人拽進來，“大哥別耽誤您正事兒，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等會兒，”商周叫住人，往人領口塞了張名片，“我的聯系方式。”

    “大哥，您這，”魏晉臉色微變，“啥意思？”

    “交個朋友，”商周微笑，魏晉摸不著頭腦，但心放下了大半，笑瞇瞇應了。

    不枉他吹這一通彩虹屁，省下不少錢，魏晉得意于自己的聰明，想當初他屁事不懂，點頭哈腰又賠錢，還偷摸的躲著哭。

    現在一想，忒矯情。

    “歡迎光臨，”中午客流量大，魏晉捏了下腿，然后繼續迎了上去。

    “半個小時趕過去，”商周坐上車，看著外面稀稀疏疏的雨，頓了下開口：“餐廳叫什么名字。”

    徐聞：“……”

    “好像叫，來一鍋？”

    ……

    后面沒動靜了，徐聞自覺閉嘴，今天可謂是一波三折，先是早上堵車，然后接著晴天下雨，然后半路拋錨，眼看著老板臉色越來越黑，他只好就近停了商場。

    一進門就被熱情的服務員塞了滿手傳單，他還想挑一挑，就見老板被一小帥哥領走了。

    呵，他摸摸自己的臉，幸好。

    “晚上把明天早上的策劃交給我，”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

    “好的。”

    “三十五塊六，微信支付寶？”

    “微信，”徐聞掃了碼，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沒有小票能不能報銷，“三十五唄。”

    一天忙起來過得也不慢，等到商場快關門的時候，魏晉開始清點東西，又坐在收銀臺算了算業績，還不錯，起碼獎金有望。

    “店長，更衣室里面是你的褲子嗎？”

    “啥？”

    魏晉看著那條褲子，無語凝捏。

    他早上還對人家感激涕零，晚上啪啪打臉。

    他說為什么要給他名片，原來擱這等他。

    他摸摸胸口，拿出來一看，樂了，黑面燙金，兩個大字：商周。

    底下還一串花體英語，附帶著電話號碼。

    魏晉思考了兩秒，要不然當沒看見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