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一路無話，回到家里，何彥也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正常，他只是徑直坐到了沙發(fā)上，拿起了遙控器，隨意切換著頻道。

    晚宴上人物繁雜，桌面上的餐品他們都沒動。

    程昱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晚上21點多。他徑直走到何彥的面前，伸手理了理何彥額前的頭發(fā)，“想吃點什么？”

    何彥這才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他的臉上，一直偽裝著的情緒頃刻崩塌。

    他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啜泣著哭了起來，他伸出雙手抱住了程昱的脖子，好像一個尋求安慰的無辜孩童。他伏在他的脖頸間流著淚。

    “她為什么不要我，我很喜歡她，可是她不要我。”

    這還是何彥第一次主動抱程昱，程昱吃了一驚，隨即抱著何彥從沙發(fā)上起了來，緊緊的抱住了他。

    “何彥，她從來都沒有不要你。你那時候太小了，你不懂，不能你爺爺說什么你就聽信什么。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在找你。你也知道，我的父親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我，她甚至連一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她真的……找過我？”何彥這才放開了程昱，轉(zhuǎn)而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以確認真實一樣。

    程昱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笑道：“是一直在找。何彥，她一個女人，并沒有多大能力，這么多年來，她能依附的，能傾訴的就只有我。她為了找你，都能把花出去的錢說成是她去賭，可笑，一開始我還真信了。”

    何彥愣愣地看著程昱，每一個字他都專注地聽著，卻沒有說話。

    程昱繼續(xù)道：“何彥，她是一個好mama。她到我家我可沒給她半分好臉色看，可她就是像親生母親一樣對我……這么多年了，我雖然現(xiàn)在對她言語上毫不客氣，但是心里早就不恨她了。”

    何彥愣愣地看著程昱道：“她沒有不要我？……”

    程昱搖了搖頭道：“從來沒有。你都不知道，你的爺爺告訴她你被拐走了……她當時都快活不下去了。后來，她還大病了一場。何彥，她一直非常想念你，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一定要找到你。”

    拐走……他的爺爺跟她說的是他被拐走了？

    “何彥，我雖然知道一些你以前的事，但我最希望的還是你親口說出來。”

    見何彥沒再說話，他又道：“好了，你不想說我不逼你。”

    程昱就那么緊緊的抱著何彥，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安慰著他。在程昱的印象里，何彥依舊還是那個小孩兒，他想給他更多的愛。

    幾天后，辦公室內(nèi)。

    程昱拿著一份資料進了辦公室，他徑直走到了何彥的工位旁道：“何彥，李秘書現(xiàn)在要跟我出去談個案子，你幫忙把這個報表核對一下。有誤的地方，電子檔修正后重新打印，然后等我回來簽字。”說著將資料放到了何彥的辦公桌上。

    何彥還在敲打著鍵盤，隨口道：“好。”

    “我盡量在下班前趕回來，有事打我手機。”

    “嗯。”

    “那我走了，你要是累了就去躺一會兒。”說著便打開了辦公室的門出了去。

    一個下午何彥都在仔細核對著數(shù)據(jù)，絲毫不敢松懈。不知什么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何彥也只抬了抬頭隨口應道：“請進。”便重新核對起了報表。

    直到門被打開，那人卻完全沒有下一句話的時候，何彥才察覺了不對。

    何彥這才抬起了頭……心里頓時驚了一下……正是夏如萍。

    何彥不覺正襟危坐起來。

    倆人彼此都沒有開口，何彥連看她都目光躲閃。

    而夏如萍卻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注視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最后何彥尷尬的笑了笑打破了僵局，“那個……程總現(xiàn)在不在……哦……您……您請坐。”

    夏如萍朝他笑了笑，看了一圈兒辦公室，才朝沙發(fā)走了過去。她徑直坐了下來，還將手里提著的包放到了身旁，才又將目光看向了何彥。

    何彥站起身道：“咖啡……要嗎？”

    夏如萍笑了笑點了點頭：“嗯。”

    何彥這才去了茶水間倒了一杯咖啡，重新進辦公室前，還深呼了一口氣才進了去。

    他走到夏如萍身邊，將咖啡放到了她的面前道：“您有什么事兒嗎？程總恐怕還有一陣子才能回公司。”

    夏如萍抬起頭看著他道：“……我是來找你的。何彥……你也坐吧。＂

    ＂哦……”

    何彥在旁邊的小沙發(fā)上落了座。

    夏如萍打量了何彥許久才道：“你是……哪里人？”

    何彥輕輕握了握拳笑道：“老家的話就是本地的。”

    夏如萍試探著接話道：“哦……家里……爸爸mama……”

    何彥打斷道：“哦，父母都已經(jīng)過世了。爸爸在我小時候，犯了事兒，被捕入獄，入獄不久就因病去世了，不過聽說是被打死的……mama在第二年也……”說著笑了笑繼續(xù)道，“這種事情不提也罷。”

    夏如萍不覺拿咖啡杯的手都抖了一下。何彥…他是我的何彥沒錯……何彥……你就這么恨mama嗎……就算相見了也不認我？……寧可說mama已經(jīng)死了？

    夏如萍不動聲色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緒才道：“那后來是誰在照顧你？”

    何彥看著夏如萍那關切的目光，心里卻想著，這樣的“故事”要講給她聽嗎？

    可下一刻他便深呼了一口氣，盡量平靜地講了出來，他想，他還是想告訴她。

    “我爺爺，他養(yǎng)了我兩年，不過我5歲的時候……”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繼續(xù)道，“他將我賣到了南城。”

    夏如萍倒吸了一口涼氣……賣……是賣……

    “……2萬塊。那會兒2萬塊是一筆不少的錢。”說到這里何彥還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才繼續(xù)道：“買我的那個人，早年妻子去世了，沒有留下孩子，他可能是想養(yǎng)個兒子防老吧……不過他雖然脾氣差了點，但總的來說對我還是挺好的。還供我上了大學……”

    何彥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繼續(xù)道：“……只不過我大學還沒畢業(yè)他就去世了。說起來他應該挺后悔養(yǎng)了我這么個兒子……都沒享福就去了……”

    說到這里何彥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他那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眼淚流了一臉，他伸手抹了一把臉，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道：“讓您見笑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您聽著應該很無趣吧？不好意思啊，不能繼續(xù)陪您聊了。我還有點事兒，得出去一趟。抱歉了。”說完他逃也似的出了辦公室。

    “何彥！何彥！”

    身后響起夏如萍的呼喊聲，可是何彥卻沒有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