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同往常一樣，早上出門上班去了。午飯后，何彥在客廳剛拿起魚飼料，電話就響了起來。

    看了來電號碼，很是熟悉，連忙接聽起來。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小趙的聲音，“何先生，今天葉先生怎么還沒到醫院做透析？吳醫生讓我打電話問問?！?/br>
    葉楓一直都是掛的上午的號……而且葉楓人就在醫院……護工不是應該會……

    “小趙，葉楓不是在醫院嗎？”

    電話那頭的小趙似乎很疑惑，“誒？何先生？葉先生既然辦理了出院手續，但是該透析的時候還得過來呀。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可馬虎不得！”

    出院手續……出院？！

    “你……你是說葉楓他出院了？！”

    “嗯？何先生？你們怎么回事？葉先生出院都快一個月了??！”

    出院一個月？

    “……小趙，我還向你打聽了護工……安排了護工照顧他的。”何彥的聲音都不可控的緊張了起來，說起話來語句都開始不連貫。

    “何先生……我不知道你們什么情況啊。但是葉先生出院很久了，出院前特意跟我說了不用讓護工過來了。我以為你知道的……”

    何彥只覺得自己頭腦都快無法思考。出院差不多一個月……也就是和自己離開的時間差不多……還拒了護工……他一個人呆了一個月？？

    何彥只覺得自己拿手機的手都不可控的發起抖來。心臟都好像快要跳出來似的。

    “……那小趙先這樣了。我一會兒給你回電話?！?/br>
    “那好吧?！?/br>
    掛斷電話，何彥立馬給葉楓打了給電話。

    嘟——

    嘟——

    嘟——

    每一聲都像是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何彥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葉楓，快接電話。

    終于在何彥第二次撥打的時候電話才接通。

    何彥連呼吸都在發抖，但他強忍著情緒，“葉楓……午飯吃過了嗎？”

    “嗯，剛剛小趙給我送過來的。”聽筒里傳來葉楓一如既往明快的聲音。

    何彥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趙送去的？葉楓……你都出院了啊……為什么要出院？為什么要撒謊！

    何彥的胸腔劇烈地起伏，渾身顫抖。

    葉楓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問道：“何彥……你怎么了？”

    何彥再一次開口，連聲音都帶了哭腔，“你為什么出院？”

    那一刻，電話里像是被靜了音。

    良久葉楓嘆了嘆氣道：“何彥，我很想你?！?/br>
    平日里撒嬌的話，在現在的何彥看來就是在轉移話題。

    他不覺便提高了音量，“我問你為什么出院？！”

    “我不想看見你那么累了。何彥，你回來吧，我想見你?！?/br>
    何彥牙齒打著顫，將頭轉到一邊努力地吸了兩口氣緩和了情緒后才道：“你現在在哪里？”

    葉楓笑道：“在咱們家呢。”

    何彥吸了吸鼻子道：“好……我過兩天就回來，葉楓你快去醫院好不好？今天還預約了做透析呢?！?/br>
    “……嗯，我這就去?！?/br>
    “那我先掛了，我晚上再打給你?！?/br>
    “嗯?！?/br>
    葉楓當然知道今天是做透析的日子?？扇绻餂]有何彥，那這命還要它做什么呢？

    直到何彥離開他這一個月，他才想明白，其實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何彥陪在他身邊，哪怕即刻死去，他也覺得值得。

    可是現在……一個月了。沒日沒夜的等待，比死更難受。

    掛斷電話何彥依舊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現在看來，雖然葉楓出院快一個月了，但是一直都有按時去接受治療。

    今天突然不再去……他當然不是忘了……他是又要放棄嗎……放棄？

    葉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如果你不能好好活著，那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義。我連自己都可以不要，只要你活著，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你無數次想要放棄，能不能為了我堅持哪怕一次？

    有線電話的鈴聲響起才把何彥從思緒中拉了出來，他用手擦了擦快要奪眶而出眼淚，才走過去接聽起來。

    “何彥，你準備一下出門，我一會兒就到了，有一家特不錯的海鮮店新開張。哦，對了，多穿點衣服，外面很冷?！?/br>
    “好”何彥只簡短的回答了他。

    程昱總樂此不疲地帶他去“吃喝玩樂”，何彥也總樂意作陪。畢竟這也是他的工作，他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掛斷電話，何彥看向窗外，外頭竟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京城的初雪來得真是一年比一年早啊。

    果然很快程昱就到了樓下，他給何彥手機打了個電話，何彥就拿著外套和圍巾出了門。

    看到何彥下來，程昱下車替他開了副駕的車門。

    何彥很多次制止他的這個行為……毫無用處。

    車子開了近兩個小時，到了目的地。程昱開這么久的車就為了帶他去吃一樣好吃的東西，這樣的事情太過平常。他幾乎都是帶著何彥滿京城的跑。

    何彥注意到這里就在醫院附近。要是葉楓還住在醫院，他真想溜過去看看他。

    下了車，外面的雪花好像飄得更大了些。從溫暖的車內出來，何彥不禁打了個寒顫。

    程昱走過來替他裹了裹圍巾，抓起他的雙手握在手里哈氣。笑道：“都讓你多穿件衣服再出門了，現在知道冷了吧？”

    程昱就那么握著何彥的雙手搓著他冰冷的手，他的手總是涼涼的?？墒墙o何彥買了手套，他又不樂意戴。

    他輕輕拍了拍落在何彥頭發上還未消融的雪花道：“我去停車。你先坐電梯到7樓，我定了位置了?！?/br>
    看著何彥那凍得紅撲撲的臉頰不免笑了笑，覺得可愛極了，湊過去就親了一下。

    何彥這才向后退了一步?？戳丝粗車?。大馬路的也不看看位置……哎，可程昱什么時候在意過別人的目光。他向來是這樣。

    他總是時不時就親一下何彥，走哪兒都得拉著何彥的手。一來二去何彥都習慣了，干脆由他去。

    程昱的車子剛啟動開了出去，何彥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葉楓，他開心地接聽起來。

    葉楓從醫院出來，想著就順便到隔壁商場買兩條圍巾，一條給自己，一條給何彥。然后給何彥挑了件薄款的羽絨背心。

    何彥的手腳，一到冬天就涼涼的，還總是穿得那么少，薄款的穿身上也正合適。買回去先洗了晾干，等何彥回來了，就可以直接穿了。

    買完東西出來看見雪都飄大了，連忙跑了幾步打算去公交站。

    他穿過了商場外當日活動完還未及時拆除的促銷展臺。一抬頭就看到了一輛黑色賓利車上下來了一個人……

    何彥？

    葉楓希望是自己看錯了，認錯了人。他退回到促銷展臺背面的位置，從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清車子的地方。但車子那邊卻看不到他。

    他看到駕駛室下來了一個男人。

    他替何彥整理圍巾，替他暖手。他對他笑得很溫柔……他還替何彥拍了拍落在頭發上的雪花……

    是何彥嗎？還是只是相似而已？

    他看到那個男人重新上了車將車子開向了停車場的方向，而何彥正打算邁著步子離開……

    葉楓的心臟都開始不規則地跳動起來，他顫抖著手從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機撥通了何彥的電話……

    何彥……

    你不要接……

    “葉楓。”

    “……”那一瞬，葉楓覺得自己快要停止了呼吸……他的腳步虛浮，后退了好幾步才扶著促銷展臺的鋼架站穩了身形，心臟傳來的劇烈鈍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捂著胸口彎下了腰，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

    “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在等我電話？我打算晚一點再打給你的。哦，對了，今天去做透析醫生怎么說？”

    何彥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柔，可這時的溫柔卻像是最利的尖刀插向葉楓的心臟。

    葉楓深呼了一口氣道：“還是老樣子。”

    何彥笑了笑道：“沒什么事兒不要出門，天冷著呢。”

    葉楓控制不住顫抖著聲音道：“你呢？……你還好嗎？”

    何彥輕笑了一聲道：“我很好啊，你今天怎么了？”

    何彥還站在原地接著他的電話，他的笑容葉楓都看得見。明明相隔不遠，可這距離第一次讓葉楓不敢向前跨一步。他甚至不敢出現在何彥面前。

    “……沒什么，我就是特想你?！?/br>
    何彥笑道：“嗯！我也想你，我過兩天一定回去看你。你那邊怎么那么吵？你不是在家里嗎？”

    葉楓擠出一絲笑意道：“我出來買點東西。”

    “那你趕快回去吧。我晚點再給你打電話，記得按時吃藥啊……”

    葉楓掛斷了電話。他看到那個男人走了過來，他拉著何彥的手朝商場旁的某個餐廳走了去。

    葉楓站在原地扶著鋼架顫抖著身體，看著他們一步步地走遠。

    “哎呦，小伙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一個路過的大娘看了看葉楓道。

    葉楓轉頭對她扯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

    “哎呦，這么冷的天兒，在這兒站著干嘛呀？！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知道保重身體哦……”

    何彥，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已經相互欺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