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解藥與身體的異常/我是你舅舅
想不到岑熙在這三百年中,竟然還收了個義子,還是個魔族。 余燈有些感慨。那三百年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瞬間,他現在的心理也依舊是二十多歲時候的狀態,實在想像不出岑熙收義子的原因。明明在他看來,岑熙和自己差不多大,卻有了一個這么大的兒子,著實有些奇怪。 在游濟島,沒人能忤逆岑熙。莫拾一這個魔君也不能,何況是岑熙親自過來。于是余燈很快就被順利放了出來,并且立刻服下了解藥。 他見到謝以瀾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給我一個除塵咒。”余燈這輩子都沒住過這么臟的屋子,以前外出游歷的時候,條件再差,他們都會先把休息的地方弄干凈。這次因為中了毒,根本無法調用身體里的靈力,只能一直這么忍著。 謝以瀾沒想到余燈被綁架后再次見面,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但還是沉默著一邊把人扶起來,一邊順著對方的意思多來了幾次除塵。 之后,岑熙按著莫拾一讓他歸還了從余燈身上搶走的東西,余燈把三塊鎮心玉裝回鐲子,覺得莫拾一的這一次綁架活像一個笑話。 誰都沒有得到好處,可謂是損人不利己。 ……所以謝倚瀾究竟是用什么辦法讓岑熙親自來放人的? 岑熙數落了莫拾一一頓,然后發現莫拾一身上竟然一絲魔氣都沒了,這可不是用個什么簡單法子就能達到的效果,于是本打算家丑不外揚的岑熙,當著所有人的面就開始質問他:“你的魔氣怎么沒了?” 莫拾一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回答說是用鎮心玉壓制住了。 ——他竟然真的有鎮心玉!余燈和謝倚瀾都有些驚訝。 不過,與其說是壓制,不如說是吞噬和抵消。作為魔族,身體時刻被克制魔氣的東西不斷中和是非常痛苦的,但莫拾一面上卻毫無痛色,可謂是非常能忍了。 “胡鬧!”岑熙給了他一巴掌,“為何做這樣的蠢事?快給我取出來!” 莫拾一用沉默來拒絕。 “你哪來的鎮心玉?”岑熙回想起莫拾一在之前就偶爾會有魔氣消失的情況,想來是很久之前就得到鎮心玉了,“鎮心玉和魔淵裂口伴生,你沒有闖下大禍吧?” 雖然鎮心玉是三百年前才出現的寶物,但因為余燈祭陣之事,岑熙多少都對鎮心玉有了一點了解。 幸好,莫拾一答道:“沒有,我封上了。” 合著人人都能輕易把裂口封上,就他一個人倒霉祭了陣。余燈無奈地想。 ……算了,誰讓他是第一個呢。 余燈身體尚未恢復,連站在這兒看戲的力氣也沒有,謝倚瀾又只吝嗇一只手來扶他,沒一會兒余燈就軟著身子往下墜。 謝倚瀾連忙一把攬住他。 余燈整個人都撞在他懷里,偏過頭一看,就見謝倚瀾的耳朵慢慢透出紅色,一點一點浸染得通紅,像是能滴出血來。 這人怎么回事啊? 而且余燈越是看他,他就越不敢看余燈,明明懷里抱著人,臉卻別扭地撇朝一邊,跟余燈接觸到的肢體也無比僵硬,余燈一時間都忘了被他親完就跑的憤怒,只是覺得有點好笑。 那邊,岑熙還在教訓莫拾一:“你若是還認我這個義父,就聽我的話,把鎮心玉取出來!你是魔族,鎮心玉對于你來說意味著什么你不知道嗎?外面的人如何說我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當初收養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魔族,不管別人怎么說,你都沒有錯……” 謝倚瀾等他說完一大段話,才開口:“岑島主,你之前說的賠償,我已經想到了。” 岑熙立刻意會了他的意思:“你們要鎮心玉?可以。” “義父!”莫拾一不滿地喊他。 岑熙看了他一眼:“十一,你犯了錯,用你自己的東西來償還也是應該的,況且鎮心玉對你只有害處,我不會允許你留下它。” 兩個人又吵了幾句,余燈實在覺得累了,但又不好打斷人家父子吵架,只能懨懨地靠著謝倚瀾。一直用余光注意著他的謝倚瀾發現了他的疲憊,委婉表示了余燈需要休息,岑熙這才叫人給余燈安排了房間,又給了幾件療養的靈器,繼續教訓莫拾一去了。 謝倚瀾干巴巴地把余燈打橫抱起來,繃著神經抱了一路,直到進了房間,將余燈放在床上,才松了口氣。他動作很快地將療養身體的靈器布置好,然后退開幾步,跟余燈的床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這毒不對勁啊……冬凌與余燈識海相接,可以經過同意探查余燈的身體,之前的毒素確實已經差不多被清除了,但是你的身體卻沒有好轉……怎么回事啊? 那邊謝倚瀾也做好心理準備,給余燈探查了一番,同樣驚訝于現在的狀況。 他發了消息去問馮子疾,但對方遲遲未回,謝倚瀾便給余燈的房間下了七八個防護結界,才出去找莫拾一。 ……好家伙,就算你師尊來了也不能輕松解開這些結界,小謝是真的怕了啊。 余燈沒有理它,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后,被莫拾一吵醒了:“……就是解藥,我怎么可能騙我義父?” 旁邊的一個魔族也道:“真的是解藥,我們以前用來嚇唬過一個誤闖魔界的修士,吃完解藥他就活蹦亂跳的了。真的,前不久我還在東海秘境見過他。” “那他怎么會這樣?”這是謝倚瀾冰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壓抑著怒火。 “我怎么知道?” “會不會他有什么舊傷?” 謝倚瀾道:“不可能。”余燈這具新身體時刻被謝倚瀾關注呵護著,都快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平時什么都不用做,連繭子都沒起過,除了這次倒霉被莫拾一綁架喂毒,根本就沒有吃過苦。 一直沉默的岑熙開口:“是不是因為他身體有異?” 謝倚瀾看了一眼余燈,不知道該說什么。 余燈聽見了開門關門的聲音,是其他兩個人出去了。 岑熙這才道:“他這具身體是用植物煉成的是不是?去問問那位傀儡師,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 余燈吃了一驚。 岑熙怎么會知道他的情況? 是謝倚瀾告訴他的?為什么?這兩個人什么時候交情這么好了?謝倚瀾怎么會這么信任他? 雖然他裝作未醒,并未睜眼,但他情緒波動太大,多少有些變化,床邊的兩個人立刻就發現他醒了。 謝倚瀾連忙上前探了探他的脈象:“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余燈睜開眼睛,看著他,搖了搖頭。 感覺跟之前沒什么不一樣,甚至更累了。 謝倚瀾也發現了他身體依舊沒有好轉,他又發了信息給馮子疾,卻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對了,你的靈力如何了?我怎么探不到你體內的靈力?”謝倚瀾太過擔心,早已忘記了要跟余燈保持距離,“你試一試,能運氣療傷嗎?” 余燈搖頭。 謝倚瀾拉著他的手給他輸送靈力,化神期的修士,靈力如同大海一般無窮無盡地進入余燈的靈脈,但卻只是杯水車薪,輸了半晌也沒什么明顯的作用。 余燈握住謝倚瀾的手制止了他:“可以了。” 他看著謝倚瀾隱忍著擔憂和愧疚的臉,思緒突然跑偏,有些好奇當初謝倚瀾知道自己祭陣而死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 謝倚瀾看著他蒼白的臉,反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低著頭,情緒低落自責。 余燈這才突然意識到,謝倚瀾的表情,好像越來越豐富了。他好像已經不是那個整天面無表情、對什么都無動于衷的木頭了。 岑熙看見他們拉拉扯扯的樣子,皺了皺眉,道:“要怪也是怪我義子莫拾一,是我沒管教好他。” 余燈倒是有些好奇:“岑島主,不知道莫拾一要千絲玉蘭做什么?” 岑熙嘆氣:“他以為可以用千絲玉蘭洗去他身體里的魔氣,換掉他的經脈,讓他變成一個能夠用靈氣修行的人。可怎么可能呢?他是魔族,洗去魔氣,他就會死。” 他說完,又看了一眼余燈:“我已經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不必如此客氣,我記得三百年前,我們還見過一面吧?” 兩個人便說了幾句過去的事情。 余燈感嘆道:“這次多虧岑道友幫忙了,余燈感激不盡……” 岑熙卻突然笑了:“你不該叫我道友,我是你舅舅。” 余燈:“……?” 他看向謝倚瀾,卻見謝倚瀾看了自己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他沒有否認。 “可我……我是孤兒。” 岑熙看了一眼謝倚瀾,才對余燈道:“你只是忘記了……當然,我之前遇到你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外甥。今日,若不是謝倚瀾擔心你在十一手上吃虧,忙著讓我來救你,大概也不會輕易告訴我。” 余燈便又看向了謝倚瀾。 被兩個人盯著的謝倚瀾嘆了口氣,跟岑熙說:“我來告訴他吧。” 岑熙點頭:“確實該由你來說,我先去找找看,有沒有別的辦法給他療傷。”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余燈和謝倚瀾兩個人。 謝倚瀾依舊站在離床至少三步遠的地方,他看了窗外一眼,才跟余燈說:“我確實知道你的身世,你別急,先吃點東西,我慢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