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瓶楚琦揣在了懷里，橙子汁從冷柜里剛拿出來透著絲絲涼意，滲進衣服驅走了不少夏日燥熱。

    “唉我不說了，你自己心里有個數。”

    許格一嘆氣，無奈的說道，然而他不知道，就在幾分鐘后這事還沒個了結。

    兩人走了會兒，中午這個點路上沒什么人，路過大門口時，有道孤零零的清瘦身影分外顯眼，楚琦瞇眼看看才發現是司晏，剛想上前打招呼，就看到幾個被保安攔在外面的社會人士指著司晏吵吵嚷嚷，離得太遠也聽不清，反正肯定不是好人，高高壯壯的，有的臉上還留著疤。

    保安將那些人攔在外面，領頭的人手里攥著幾張皺巴巴紅紅綠綠的散鈔，隔著門一把砸在司晏背上，錢落到地上，司晏也沒管，頭也不回的往里走。

    楚琦看到這感覺心里有團火在燒，剛想過去，手臂就被拽住了。

    “這我可說什么都不能讓你去。”

    許格手勁挺大，看他的眼神格外嚴肅，他們對視了會兒，楚琦嘆嘆氣還是敗下陣來，跟著他的好朋友往教室方向走。

    他見不得這種事，總覺得有種糟踐人的意思不舒服，也不是想去吵架就想討個說法，要個道歉，可許格是他好朋友，平常老媽管他管得厲害，很多次是許格幫他糊弄過去，這事也不是啥大事，司晏很安全，他想了想也就不擰巴了。

    回到教室時，一眼看到最后一排司晏已經坐在位置上，許格掐掐他的胳膊，給了他一記眼神警告才回到自己座位。

    “麻煩讓一下……”

    司晏低頭在看書，聽到楚琦的話也沒什么反應，只是站起來，讓楚琦走了進去。

    心里頭對門口那事還是好奇，楚琦也沒問，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可沒想到扭頭剛想道謝，就看到司晏下頜邊緣的傷口，那一看就是拳頭打的，露出了里面的血rou，還在滲著血。

    楚琦看了一眼就連忙別過眼，也忘了自己要道謝，腦子里只有那傷口晃啊晃，手上橙子汁外包裝附著的冷氣，早就化為水珠流了滿手，楚琦拿出紙巾擦擦手，又擦擦橙子汁還是把它放在了司晏桌上。

    “順手給你帶的。”

    很想問問那傷口怎么回事，是不是跟門外那伙人有關，可這幾天也清楚了新同學的脾氣，什么也不會說，話到嘴邊饒了好幾圈還是給咽回去。

    楚琦想想作罷，翻開下午的課本復習起來，紙上的字密密麻麻的擠在眼前，他看著看著似乎又看到了那處白皙皮膚中間滲血的紅色，視線忍不住往旁邊溜，那瓶橙子汁放在原位，也沒挪過一點位置，在向上些，線條漂亮的下顎，緊抿的嘴唇，因為低頭的緣故也看不見傷口，看不見好像就沒發生，也就舒服很多，楚琦盯著人家入了神。

    可是不遂愿的一幕發生了，他看到一條血痕，像個蟲子似的順著司晏白皙的脖頸緩緩往下爬，在要爬到鎖骨時，司晏一抬手給它抹去了，血色糊了一手背，刺得人眼睛疼。

    楚琦愣了愣，又看到那手抬起來像是要向著下巴傷口處去，便連忙抓住人家手腕，那地方都掉皮了，要像他這么擦可得多疼啊，他想著也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揮開了，手背猝不及防的磕上一邊墻壁，疼的楚琦面目扭曲了一瞬，有個簡簡單單的臟字噎在他喉嚨里也沒吐的出來。

    周圍一些學生已經看了過來，許格在教室另一角瘋狂對他使眼色，而后者現在疼的根本顧不上。

    “你……我就想跟你說不能這么處理……傷口……”

    楚琦倒吸幾口冷氣，斷斷續續的開口。

    一肚子氣也沒心思發，主要是疼，疼的他腦子亂糟糟，跟敲鑼打鼓一樣，他低頭看看，手背紅了一塊，又看看對面，劉海后的眼神兇狠狠的，瞪著他。

    兩人對視著，楚琦心里又來氣了，這家伙做了錯事，不道歉還瞪他，楚琦難得的也想發火了，哪有這樣的事，剛想開口，那留著淺粉色痕跡的白皙脖頸，又慢悠悠的淌下來一條紅艷艷的血痕，司晏也不抹，就瞪著他，氣氛好像在這一刻僵持了，他覺得對面的人活像一只受傷狀態中極度戒備的獵豹，又兇又……脆弱。

    眼看就要流到領口，那血痕宛若變成一根紅色羽毛，無時無刻不在撓他心臟，怒火也奇異的被另外一種情緒漸漸取代，楚琦為自己的不爭氣狠狠吐出一口氣，翻翻書包，拿出了一瓶碘伏和幾個棉球。

    “簡單處理下吧。”

    司晏連眼神都沒動一下，只是盯著他，在他做完這些后又移開了眼，東西卻仍是孤零零的放在桌上，沒有處理的意思。

    楚琦覺得自己真是把這輩子的熱臉貼在這人身上了，長得太好看也不行，讓他忘了原則。

    “你別動啊，我給你擦擦傷口就不會滲血了。”

    心里嘆口氣，像個老媽子，楚琦拿著棉球沾上碘伏，便伸著還隱隱作痛的手往那人下巴靠，靠的很慢，他有些怕，怕那個人又惡狠狠的揮開自己，然而，僅僅是幅度很小的躲藏動作，楚琦順利把棉球按上了那處口子。

    那人抿著嘴，臉上沒什么表情，就是垂眸盯著他，在那眼神下，楚琦也只敢小心擦著，司晏不抬頭，他其實也看不太到傷口的情況，估摸著差不多，又擦了擦脖子上被手抹開的粉色血跡，像塊玉石里透出粉，還挺好看，如果不是血就好了。

    這么想著，楚琦突然聽到“咕咕”一聲，他循著聲音看向司晏肚子。

    “你沒吃飯嗎……”

    楚琦抬眼看他對上了目光，那人又別開眼也不說話，摸不懂在想什么。

    他猶豫了會兒，從包里拿出老媽硬塞進來的榴蓮面包，他不喜歡這東西，味道怪怪的，老媽覺得很好吃，非每天給他賽一個。

    “……你要是不嫌棄可以湊合，老實說這個味道有點怪。”

    遞出去的時候還挺心虛，因為這個……是真的很怪啊，可現下也只有這東西了。

    說巧不巧，班主任在這時恰好走進來，楚琦連忙將桌上的橙子汁和面包一股腦塞進司晏抽屜里。

    班主任是最討厭學生們在教室吃東西的，尤其還是榴蓮面包這種味道重的東西。

    接下來的課堂，司晏好歹是不流血了，他趴著在睡覺，色素淡薄的嘴唇蒼白里透出點淺粉，微微張開，不像往常那般又冷又硬的緊緊抿著，怪好看的。

    這人怎么哪里都那么好看。

    楚琦看著嘴角不自覺彎起一抹笑。

    放學路上人很多，車子來來往往，路邊一個女生被mama牽在身后，不知道說了什么，女生一臉不耐煩。

    楚琦看著就想到了自己老媽，他家離學校很近，可是老媽仍然每天放學都會來接他，有次在他嚴肅表明自己已經長大了，她才放棄這個行為，似乎在她眼里，他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小到穿哪件衣服大到將來的結婚對象，老媽一直都是非常強勢的介入并試圖影響。

    說實話，是會有點窒息。但他知道自己有個不錯的生活，爸媽相愛，也很愛他，沒有家庭不和，沒有生活壓力，還有什么可不滿的。

    路邊的樹枝長長的伸展出來，打著他的臉，楚琦看看上面幾朵還未完全綻開的夾竹桃，想到了司晏，他想，這可真像司晏嘴唇的顏色。

    老媽做好幾個菜早早就在家里等他，豆腐湯冒著騰騰熱氣，楚琦看著裊裊白氣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楚琦！你說說你最近一天到晚在學校干什么！？”

    他想想自己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兒啊，總不至于是許格那小子不仗義跟他老媽告狀了吧，他眼觀鼻鼻觀心的不敢問。

    “吃吃吃！楚天雄！你看看你好兒子，成績落到哪里去了，曹老師在群里說的時候我臉都要丟沒了！”

    群……

    是了，確實還有個群，家長們沒事就在里面交流孩子的日常生活學習，說是交流其實還是炫耀，這里面彎彎繞繞可多了，楚琦無意見過一次，那場面他至今都不敢細細回想。

    楚天雄在一旁悶著飯不說話，張紅倒豆子似的說著，楚琦也沒認真聽，燈光下騰起的氣好像變成了一個圓，又慢慢變成了司晏的臉。

    “啪”的一聲，煙散了。

    張紅擱下筷子，看著自己兒子魂都不知道跑哪兒的樣子，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再說幾句。

    “好了，媽，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好好考。”

    聞聲反應過來的楚琦連忙打斷了她的話頭，匆匆扒完飯，就扔下筷子回到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張紅送楚琦出門，給他書包里塞了兩個榴蓮面包。

    “在學校好好聽講，聽老師話，有什么不懂的就多問問人家許格。”

    臉上依稀能看出昨晚未消的火氣，楚琦點點頭，快步走出了家門。

    李玉玉一早就在學校門口堵楚琦。

    開始是楚琦先追的她，后來也是她先提的分手，照理說還是楚琦悲劇些，可是自己已經那么低聲下氣的請求原諒了，還是被三言兩語打發走，憑什么，那些熱烈追求都是假的嗎，他楚琦是壓根沒喜歡過自己嗎，李玉玉越想就越不甘心，早早站在門口，氣勢洶洶的等著那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