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和拐杖都是他令人新定制的，他不怎么需要行動，總是窩在實驗室里，可是這些交通工具幾乎是他的一切，失去它們，他興許就是個廢人了。

    “就在這停”，顧興城命司機停下，拄著拐杖踏出車門。

    “這可以開上去，先生”，司機怕他不知道，特意說了一句。

    顧興城明白，他腿不利索，司機是為了他好，“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揮了揮手里的拐杖，示意他回去。

    他記得，以前他爬上這座山，最快只需要三十分鐘，可是今天他希望一個小時能到他想去的地方。

    顧興城到了半山腰的時候，頭上的汗落在地上，他盯著那一滴水，從深色的水痕，直到和灰色的地面融為一體，腿還在隱隱作痛。

    天快亮了，星星已經開始暗淡了，再不加緊腳步，或許今天真的會是一場徒勞了。

    顧興城靠近柵欄，一手撐著柵欄，一手拄著拐，極力加快速度，即使是微乎其微的功效，他還是愿意試一試。

    還好，一切還算來得及，到了目的地，日出還沒開始。

    手機響了，山頂上沒有人，鈴聲響得突兀，顧興城泰然自若地拿出來，他沒有給他備注，這號碼他看過千百次，背得清楚的很。

    “在哪？”

    他的話總是很少，現狀他只是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也沒有廢話的必要了。

    “阿城……”

    顧興城聽見他叫他了，他想再等一等，說不定他會說點什么，像是在床上一樣，在他耳邊說點葷話，即使是為了讓他自己的體驗感更好。

    很不幸，顧興城沒有如愿，電話那邊是一聲不淺不深的嘆氣。

    “嗯？”顧興城回應了一聲。

    “在哪？”他又問了一次。

    太陽冒出來了，和顧興城想象的樣子一樣，以前他還有家的時候，奶奶會在掛面里給他臥一顆雞蛋，像是雞蛋黃。

    沒有幾分鐘，太陽跳出來一半了，越過不遠處的山，錯綜復雜的樹枝，光到達了顧興城的面前。

    現下光從四周包圍著顧興城，白晝如期而至，混著金色的光把他擁進世界里，可是，一切又好像假象一樣銷匿在溜走的夜色里。

    “山頂，看日出?！?/br>
    “實驗呢？”

    顧興城的實驗室不需要他每天都到場，他帶了自己的學生，今天他想偷懶，他很累。

    “莫霈燃，是不是除了實驗室和家里，你不知道去哪找我了”，顧興城把拐放在石頭上，想站上去，仔細看一看今天的日出，畢竟是他來之不易才能享受到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他今天才發現，山頂都有圍欄，為了游客的安全，可是，能攔住什么呢，人要是想跳下去，縱身一躍，沒什么是辦不到的。

    很幸運，但可能也是不幸，顧興城墜落的是身后的虛空。

    顧興城累得不行，雙腿的負荷讓他不再掙扎，他叫了司機。

    司機到的時候，莫霈燃扶著顧興城站在路邊，他鮮少見到顧興城情緒的起伏，僅有的幾次也是和身邊這位莫先生在一起的時候。

    “顧教授，您要去哪里”，司機把暖風打開來。

    顧興城不說話，反而打開了窗子，讓夜里的寒風鉆進來。

    “實驗室”，莫霈燃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麻煩了?！?/br>
    顧興城沒有說什么，莫霈燃不會和他回家，他說怕自己會留戀家，可是他知道，莫霈燃只是不把那里當家。

    實驗室沒有人，顧興城動作緩慢的走進了他自己的辦公室，還沒站穩，莫霈燃的手圈住他。

    “今天”，莫霈燃的手搭在他腰上，“干什么去了。”

    顧興城很累，不愿意在這樣平等的構造中，顯得自己弱勢不堪，一把拍下他的手，“鐘衍呢”，他腿腳不利索，沒有逃過莫霈燃給他畫的圈，“她看不見，你不去照顧她？”

    莫霈燃不說話，他好像懶得說話，只是去用行動擺平。

    一把扯下他的領帶，上午參加學術會的時候剛見過，那條領帶還是他們一起挑的。

    領帶捆住顧興城的手。

    另一只手伸到底下去摸，“硬了？”

    顧興城不想回答，不然呢，他也是男的，手上去掙脫，卻聽見莫霈燃伏在他耳邊，“今天你來?！?/br>